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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一,胡嬷嬷总算等来了三辆马车,听说这是王家最后一批落网的人犯,明天钦差大人就要判案定罪了。
胡嬷嬷找了张大夫,除了想要卖出燕儿沟的草药外,还想找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风险太大!”张大夫摇了摇头“祖传确实有这么一剂药,但是,谁能保证不出意外,药可以治人也可以杀人,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会后悔我也不得心安!”有些事值得冒险,有些事冒险也是行不通的。人是要救,但不能用这个法子。
“那怎么办?”失魂落魄的胡嬷嬷出了千金堂没了主意,上天也太不公平了,这么聪慧的一个孩子接二连三的受了打击不说,还落水发热成了憨子。原本有自己的照顾,娶进门的少奶奶心善,以为会过上些平静的日子,却被亲爹的案子所牵连,什么都不懂的他就要跟着受罪!
“你这个倒霉星,你都是,都是你!”王家从上到下关满了整个知府府衙的牢狱。一看见送进来的王渊和娇娘等人,林氏抓住牢门边摇边破口大骂“清风道长料事如神,谁沾上你谁倒霉,自从你进了我王家一切都不顺利,现在还害得我们遭了牢狱之灾!”
“这个小贱人,当初就该打死了事!”王家的几个年长的小姐姨娘也是情绪激动,眼着漫骂起来。
是她吗?看着淡定走来的小女人,眼里没有希望的王庆觉得失落了什么!这么一个让王家倒霉的女人是自己亲自迎进来的,还一同拜过堂。果然是谁沾上谁倒霉,原本等守孝完了就可以下场搏取功名的自己转瞬间就成了阶下囚,这辈子都休想要翻身。自己今天难道和迎娶这个女人有关?
“打死她,打死这个霉星小贱人!”一脚踏进女牢,一群女人蜂涌而上。
惹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惹这群疯女人!看着被围在中间抓抓扯扯的女人们,王庆冷笑不已,他一直不相信命,只相信事在人为。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一言未发的父亲,是的,一直叫父亲的男人,王家能有今天,一切应该都是拜他所赐。荣是他带来的,辱,也是他引来的!
“啊,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透了整个牢房。
连麻木的王星南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七七八八东倒西歪的女人们不停的从拥挤不堪的人群里摔出跌倒尖叫。
“打,打死她!”还有女子尖叫着扑过去,更多的又被摔出来。
打,本小姐也不是吃素的,仗着人多是吧,那就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
上辈子大学时,别人是闲着谈恋爱,自己却是闲着去学了武术。三脚猫的功夫什么也不是,但好歹能用来防身。这辈子,之所以还有力气来应付这群疯女人,得益于在庄上的这一两年时间种地,劳动人民的手臂力大惊人,专业遇上了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女人,娇娘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打,打死你们这群混蛋,人云亦云没有主见捧高踩矮,娇娘原本与你们没有交集,甚至只是一个受害者,都到这份上了,你们还要欺负她,叫你们欺负,叫你们欺负,越这样想,手上的动作越是加快了几分,抓扯攀咬什么不会?又有武学基础,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不知道是为了原主本身,还是为了身处险境的自己,越战越勇,直到将一群女人全部撂倒在地,看着东倒西歪呻吟不止的女人们娇娘满心痛快。装乖巧装得老虎都变成猫了,痛痛快快的发泄一下浑身通畅。看了一眼角落里大惊失色的林氏,冷笑一声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看着一步步走进的娇娘,林氏保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老三家的,你眼里还没有没我这个婆婆,你看看你,一个女人,全家上下都被你打了,你徐家倒是好家教!我倒要问问季氏,她都是怎么调教的女儿!”
“婆婆!”娇娘冷笑两声“刚才牢中所的人围着打我时,你这个婆婆在哪里呢?”规矩,规矩是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问我娘也行啊,前提条件是你有本事走出这个牢房”指着牢门“我都不知道是哪儿招你惹你了,从一进王家门起就各种算计,临到死了你还不放过我,还要让我来背这个黑窝,你扪心自问,王家落到这个田地是我的错吗?真的是我带来的霉运吗?”
当然不是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星南闭上眼回忆着自己入仕以来的点点滴滴,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真正做到两袖清风的已成古董。但是,无论哪一次,自己都做到了极至隐秘,又怎么会东窗事发呢?不行,明天一定要全力自辫,丢官倒不怕但一定要保了几个孩子不沦入罪籍。
贪赃枉法,买官卖官,纵容属下犯罪!
一条条罪名扣过来时,王星南有点傻眼。
“大人请明示!”自己真要这么笨早死了几十年了,还能一步步爬上知府的位置。
“你自己看!”什么叫不见棺材不掉泪,眼前这位就是了,丢了一个小册子下去,钦差站了起来:“两个月前,本官路过永安县,路上有人拦轿喊冤,为此查办了永安知县,抄家时发现了这本帐册,王大人,看不出,你胃口倒不小!”
这是什么!
王星南疑惑的抓起面前的册子翻了一下,上书某年某月某日,送银XX两,一页页翻看过去,满满一本,密密码码,由头无非是年节孝敬,生日孝敬。
“大人冤枉,下官没有收这些贿赂!”永安县古成良这个狗奴才:“大人,那是他胡乱攀咬啊,大人明鉴!”
“攀咬”堂上的钦差笑了:“他不攀咬本官!”
你远在京都,想要攀咬也够不着啊!王星南抬头盯着常上的人一言不发。
“他不攀咬张大人李大人,单单攀咬你王大人!这是因为他和你熟的原因吗?”钦差一笑:“确实,王大人,这古成良与你还是姻亲!”缓缓坐了下来“啪”的一声将惊堂木一拍“王星南,本官问话,你从实招来!”
“古成良这个官是不是捐的?”没有凭据自己会动一个四品大员?草木皆兵树敌太多绝不是好事,但是,真凭实据犯在自己手中那就别怪自己无情了,为官容易吗,特别是身为钦差,那得做到上面的人放心,下面的人安心,但也不想自己违心。
“是!”朝堂捐官千千万,何止他古知县“大人,我朝允许捐官!这与古成良任永安知县没有直接关系!”稍微有积蓄的人家千方百计的都想要走门路捐个官,这古良成也就是走了自己这条路子而已!
“看来你是没有好好的看手中的小册子!”钦差冷笑一声:“第一页,捐官银两;第二页,孝敬知府银两!”
“一派胡言!”王星南心知不妙,翻开看时,孝敬日期果然是他走马上任的前一天,犹记当初自己还特意叮嘱身为一方父母官要廉洁奉公,结果他、、、“大人明察,下官未曾收他分文!”
“来人,传林氏!”你不出面就叫未收吗,让你看看自己办案可是有凭有据。
堂上的钦差喋喋不休堂下的林氏低头不语,王星南痛苦的闭上双眼仰天长叹,这辈子就毁在这个女人手中了!
昌州城家家户户不是围绕过年的事谈论,而是热烈的讨论着前知府王星南定罪宣判的事。
“王家男丁发派漠北充军,女子和小孩送教司坊!”
“府中奴才可以自由赎身,没钱赎身的就发派到军屯里干苦力”
“听说明天抄家呢,后宅的值钱的东西充公!不值钱普通人家就可以当场买走!”
充军、教坊司、抄后宅,胡嬷嬷就没有听到一件好消息,但有一件事自己肯定去做。
“差爷!”胡嬷嬷征得了张大夫同意打了千金堂的旗号“差爷,小妇人是千金堂的,前几年张大夫在知府后宅给老夫人请平安脉一眼看中了一盆铁树,您看?”一件件值钱的物件被抬出来贴上了封条,夫人少奶奶的嫁妆也不例外,抄家快到尾声了,好些人都围在那儿看可不可以捡漏,胡嬷嬷趁机上前。
“铁树?”傻不傻呀,又不能吃,当摇钱树呢“给十两银子,搬走!”这抄家值钱的物件都充公上缴,钦差大人说了余下的卖了钱财就给兄弟们喝酒,一盆铁树而已值当多少
“多谢差爷,多谢差爷!”胡嬷嬷连连道谢,又招呼了店里的两个小二跟着进去抬铁树。
“脑子有病吧,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不要,偏偏买了一盆铁树!”帐房对张大夫道“掌柜的,会不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你多虑了,这胡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信得过的人,她做事肯定是有原因的!”张大夫摇了摇头“她还说了什么?”
“给了二十两银子让我们去赎一个叫阿生的奴才”帐房不解的问“花十多两银子就可以随便买一个奴才,干嘛要花高价赎人!”关键是,赎罪官家中的奴才手续复杂关卡也多。
“人都念旧,那些年托她们的福照应我不少,这次咱们就出面跑跑路而已,不损失什么的!”之所以答应胡嬷嬷甘愿冒着风险替她出面,那是因为这个老大姐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进步有礼,从来不趾高气昂,这种人他敬重。而且他心里还记挂着过去的恩情。
被人念叨的胡嬷嬷此时正在租住的小院里看着千金堂店小二帮忙抬回来的铁树发呆。
良久,站起身在小院里找了一把小铁锹,将小院三道门拴好,这才进了屋小心的撬了铁树下的泥土。
好半晌,总算是看到一个角落了,索性丢了铁锹用手扒拉。
轻轻的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布袋,一层层打开后,看到了黑色的貂皮护手套,再打开,赫然是银票一堆。老夫人当时赏给自己貂皮护手套时还觉得自己用不上,毕竟,一个老奴才端茶倒水哪用得上这么贵重的东西。谁知道还真派上了用场,而且是深埋在了泥下,她若还在世,知道自己这么糟蹋会不会骂自己破费呢。不会的,为了保住这些银票,自己可是想了几天几夜,原想着让阿生或少奶奶取出来,没想到阴差阳错篼了一个圈还是回到了自己手中。钱要用在刀刃上,眼下最是要钱用时,却不知道怎么用出去,不能让少爷去漠北,那个苦寒之地精明人都活不下来更不要说脑子不够使的少爷;还有少奶奶,这个孩子既然能陪着少爷在庄上过苦日子,也是个有主见的人,跟了少爷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的庆幸,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进火坑。床上摆着一张张的银票,足有五千两之多,若没有这些事的发生也够少爷少奶奶平平淡淡生活一辈子了,可是,现在一切都得重新规划了。
“爹,娘,你们一定记得来赎芽儿啊!”卖身知府王家的家丁奴才庄子店铺人数足足有六百人之多,一排排被拴着赶出来的人,能自己赎身的却是少之有少,好些大人赎身就留下儿女,儿子还想方设法的赎了,女儿则没那么心痛了。负责遣送的官差看着浩浩荡荡的这一幕感慨良多,树倒胡狲散果然是这个理儿。
“阿生,谁叫阿生?”捏着银票的官差朝着人群喊道:“阿生,有人来赎你了!”
阿生是谁?阿生是三少爷,也就是贴身伺侯憨少爷的奴才,他谁呀,居然能雪中送炭,这会儿有人赎他,上辈子烧高香了吧。军屯里做工可不比王家,那儿是做不完的活,稍有怠懈鞭子就抽下来了,女人当男人男人不当人使,比做人奴才还要凄惨一倍,而且,累死累活永远没有月银,除非家人来赎,否则早晚交待在那儿了。
“阿生,是在庄上的那个阿生吗?”蓬头垢面的张群英听见喊叫声原本有些茫然,又觉得名字熟,突然间回过神,拉了一把隔排站的韩江:“是他吗?你说会是谁来赎他,是不是你家的老大姑?”
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懒得出声!韩江看了张群英一眼,早知道就该听老大姑的话了,什么夫妻,狗屁的夫妻,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夫妻情份。当时老大姑说休了后给自己找个水灵灵的黄花大姑娘,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有黄花大姑娘睡多好,总比这个女人现在这样强吧,就现在连这个脏兮兮的女人自己也是看得着摸不着心如刀绞了,早晚也不知道被谁睡了去。
“快看,果然是那个阿生!”正在韩江走神时,张群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韩江,那位少爷和少奶奶已经被抓起来了,没人会在意他的死活,唯一可能的就是老大姑,一定是你的老大姑给他赎的身,快喊啊,喊老大姑把我们也赎了!”
“你冷静一点儿!”韩江厌恶的一把打掉了她的手:“老大姑此时人影儿都没有,哪就是老大姑了?”不说还好,一说韩江都想抽自己两下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听婆娘的,现在好了,报应来了!
当王家的下人奴仆赎走的走了,余下的被差衙压押着往城外而去。知府衙门外的混乱总算归于平静了。
“让当值的再检查一下,确保要犯押解出城时不出乱子!”知府衙内,钦差大人和代知府老爷促膝长谈“说起来,这个王星南还是倒霉,他是我在众多犯案人员中受贿最少的!”
“坏就坏在娶了个林氏,林氏背着他收了两万两银子,可见娶妻娶贤是多么重要!”代知府老爷原以为自己只是暂代而已,等王星南三年孝期一满拍拍屁股走人,哪知道,现在这个知府位置大有坐稳的趋势,心下也是动了几动。
“这个林氏是姨娘上位,听闻当年原配姓叶!”钦差也是将王星南的根底翻了个底朝天:“夫妻还是原配的好,那叶夫人好歹也是知县千金,岂是林氏这鼠目寸光可比的!”
“谁说不是呢,好好的叶氏没了,一连又折损了两个儿子,最后一个嫡子也变憨了!”代知府深有感触:“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后宅不安影响大局啊!”
“好了,王星南也该押解出来了,本官去看看,昌州案了本官又该启程了!”钦差也是一个累人的差事,别人都回乡过年了,自己还得往下一个地方赶。
“大人,下官已让人备下席面为您践行,明日再走吧!”代知府连忙起身挽留。
“不用了,本官不喜吃吃喝喝!”吃喝不算大事,但吃多了喝高了就容易出事“走吧,你也去看看你的老上司,引以为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希望你在这个位置坐稳坐长久下去!”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代知府随后跟着出了知府衙门。
衙门前,一百多号身着囚服的男男女女神情沮丧,王星南一夜之间白发满头,看着谈笑出府的钦差和代知府不知何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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