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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攸被殷展按在卧室里亲热了很久,最终累极而眠,不过他睡得依然不沉,大概一个时辰后就醒了。殷展被落魂殿的人叫了回去,在他枕边留了纸条。他看一眼,收好,穿上衣服出去了。
乐正逍已经回来,正在给他的白绒兽梳毛,此刻听见脚步声便抬起了头。
白绒兽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虽然被吓过,但还是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唐攸低头看两眼,抱了起来。
乐正逍很激动,深深地觉得弟弟终于不用再惦记烤自己的白绒兽了,对他招了招手,目送他走到身边坐下,思考几秒问:“我听殷展说你们要成婚了?”
唐攸说:“嗯。”
乐正逍看看他的神色,总感觉还是有些安静,问道:“父母还在闭关,不知能不能出来,是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唐攸沉默片刻:“大哥。”
乐正逍:“嗯?”
唐攸问:“命数是不是一定会应验?”
“应该,”乐正逍听殷展走之前说了弟弟的事,他先前便一直在担心弟弟若不是殷展的命定之人会受伤,可经过这几年的观察,他觉得没什么问题,想了想说,“所谓命定之人是一定会遇见的,不是殷展不去照菩提镜就行的,我看殷展对你的感情这么深,你八成是他的命定之人,与其一直这么在意,不如就让他照一照,也能彻底消除疑虑。”
唐攸垂眼捏着白绒兽的小爪子,没有开口。
他们都以为他是怕殷展照完镜子后不是他,所以才会不安,而事实上他已经确定自己不是殷展的命定之人了,不然菩提镜为何能给出一个无解的答案,若他的命定之人就在冥界,又怎么能是无解?
他也不想在意,他也一直相信着他和殷展的感情,可殷家人形容对命定之人的感觉的那些话还是让他有些动摇。若未来真的有一个人出现在殷展的面前,并且殷展不可抑制地被对方吸引,他再苦苦纠缠,那也太难看了。
乐正逍看着他:“小泓?”
唐攸说:“我想想。”
乐正逍便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问他要不要去找父母。唐攸思考一下,决定等定下日子再说。乐正逍点点头,问道:“你是在家里多住几天还是去找殷展?”
唐攸自然是要去找殷展,不过他没有立刻走,而是先去父亲的书房里转了转,一直待到傍晚才去落魂殿。
殷展这时刚刚忙完,见到他便把人拉进怀里抱了抱,告诉他等忙完这段日子便回家和父母商量婚事。
唐攸不由得问:“如果他们不同意呢?”
“不同意我也娶你,”殷展扳起他的下巴亲了一口,“这事你不用费心,都交给我,嗯?”
唐攸看着他,嗯了一声。
殷展牵着他的手:“走吧,想吃什么?”
唐攸说:“都行。”
殷展于是吩咐大厨炒了媳妇最爱吃的菜,陪他吃过饭,拉着去外面慢慢散步,晚上则揉进怀里亲热一番,顺便耍个流氓。
生活仿佛回到了往日温馨的样子。
殷展的行动力一向很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开始着手准备婚礼的事。唐攸听他询问自己的意思,说了句都行。殷展挑眉:“别都行,这可是咱们的婚礼,说说你的想法。”
唐攸看了看计划书,问道:“你要把洞房设在九川上?”
殷展愉悦说:“嗯,这样不只能阻挡一大部分闹洞房的人,对咱们还很有纪念意义,一举两得,多好啊。”
唐攸无言以对,半天只憋出三个字:“……弄张床。”
殷展立刻笑了,把人抱进怀里舔了舔他的耳垂,压低声音玩味问:“不喜欢野战?你先前可是一副爽得不行的模样……”
唐攸面无表情按住他的脸推开了。
殷展抓住他的手亲了一下,被这个话题勾得有些心痒,忽然很想看媳妇动-情的神色,便将人抱回了卧室。唐攸一向抗不住他的挑-逗,很快缴械投降,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了出去。
夜渐渐深了。
旁边的呼吸均匀有力,彼此皮肤贴着,既温暖又甜蜜。唐攸睁开眼,借着外面微弱的烛火打量殷展。这个男人长得很英俊,熟睡时完全没有或高傲或流氓的味道,而是显得特别安静,很是吸引人。
他看了很久,伸手摸摸脸。殷展若有所觉,收紧手臂,把人又向怀里揉了揉。唐攸微微闭住呼吸,见他没有醒,又看了一阵,这才重新闭眼,但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越幸福,他就越不安。
只要想起那位尚未出现的命定之人,他便觉得头顶时刻悬着一把刀,这段时间好像是偷来的似的,每日都活在“不知何时会失去殷展”的巨大的恐惧里。有时他会想,不就是一个人么,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可每当想起会有一个被命运安排好的人空降在他们中间,他就特别想杀两个人。
再这样下去,今后只要有生人靠近殷展,他便会想砍了对方,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他会变得连他自己都厌恶。
天命为何?
这个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既然活着,便不能白活这一遭。
殷展说要尽快处理完手边的公务就当真很快,只用了三天便拉着媳妇回殷家了。
想当然,他的决定遭到了反对,不过殷父了解儿子的脾气,见儿子这一回是铁了心要结婚,终究没说有什么。长老们的反应很激烈:“这个先河不能开,你们想想咱们殷家的祖先,他是为何才立这个家规的?”
“就是,这要是有个万一,不是害了人家孩子么?”
“尤其那孩子还不是好惹的主……”
“对,我们知道他八成是命定之人,但总得照一照啊。”
“再说局势已经越来越稳了,菩提镜很快就能撤回来,忍几个月而已。”
殷展充耳不闻,这次是一步不让,有一种“随你们怎么说,这婚事我都要办”的样子。长老们苦劝无果,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殷父,一起逼视他。
殷父沉痛说:“子不教父之过,我决定去祠堂思过十天。”
长老们:“……”
长老们顿时怒了,一把按住他,同时继续围住殷展,开始了又一轮攻势,其中一部分人则把劝说目标转到了乐正泓身上,不过殷展不想让媳妇掺和这事,早就让他出去玩了。
唐攸这时正在核心法阵的台阶上坐着,司南在旁边陪着他,听说他和殷展要成婚,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暗道这人当真不在乎命数,反倒是自己太过执着,而糖糖本来就是殷展的命定之人,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轻轻“嗯”了一声。
唐攸问:“这些神器要镇守多久?”
司南说:“没多久了,你们何时成婚?”
唐攸说:“还没定好。”
司南沉默一会儿问:“糖糖,你很喜欢他?”
唐攸点头。
司南问:“有多喜欢?”
唐攸说:“很喜欢,怎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司南说,心里简直恨不得宰了殷展,可他不知道糖糖会怎么样,只能压下这股杀意,维持着温和的表情与糖糖又聊了片刻,说道:“我过几天可能就回天界了。”
唐攸微微一愣:“你不是不喜欢那里么?”
司南说:“习惯之后也还好,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唐攸说:“好。”
司南看他几眼,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唐攸回殷家的时候,长老和殷展的拉锯战还在继续,殷展仍是油盐不进,搞得长老们都想把他绑了,这时见某人回来,他们立即看到希望,便示意大家先吃饭,准备找个机会和他接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然而殷展一向精得很,是不会给他们机会的,吃完饭便拉着媳妇回房了。
唐攸见那群人气得跳脚,问道:“你真要违背家规?”
殷展说:“不然你想让我等照了菩提镜再娶你?我感觉你就是我的命定人,但你若担心,我便不照了。”
唐攸说:“让我想想。”
殷展什么都随他,把人抱进怀里,拿出几个喜帖的样式:“来,选一个。”
唐攸扫一眼,指着其中两个:“二选一。”
殷展于是挑了一个喜欢的,继续与他商量婚礼的事。
唐攸垂下眼。
他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并且一向活得随心,与其一直这么如鲠在喉,倒不如一劳永逸,彻底解决,何况天命只说无解,却没一棒子打死,倒是给了他一丝希望。
殷展看着他:“小泓?”
唐攸抬头:“嗯?”
殷展问:“在想什么?”
唐攸是被他一手调-教的,没敢露出破绽,而是维持这个有些凝重的表情问他结婚那天他家长老会不会来抢婚,把他绑走。
殷展挑眉,故意问:“若我真被绑了呢?”
唐攸认真说:“为了不浪费婚礼,我只能再找一个人成婚。”
殷展说:“找的人能比我更会伺候你?”
唐攸把他探进衣服里的手拿出来,一本正经:“也许。”
话音一落,他便见殷展笑得有些玩味,反应一下,立刻要跑,但他显然不是殷展的对手,很快就被扔上了床,最后被逼得把那句“也许”收了回去。
婚事依然没谈妥,期间殷展几次想直接走人,但都被父亲拉住了,告诉他再劝劝,双方找个折中的办法各退一步。
长老们说:“有什么折中的法子?”
殷展说:“就是我不再一意孤行,你们也别总拿家规来压我了。”
长老们说:“这行,继续说。”
殷展淡定地出主意:“咱们双方各派一个人切磋,一局定胜负,谁赢了听谁的。”
殷父:“……”
长老们:“……”
丧心病狂!你是十殿主之一,谁打得过你!
长老们再次齐刷刷逼视殷父,殷父夹在中间,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估计谈判还要持续几天。
唐攸照例跑出去玩,他先是回了一趟游离之境,接着才去找司南,与他聊了几句,有点想吃主城的馄饨,问道:“这里可以吃东西么?”
司南说:“可以。”
唐攸便与他猜拳,结果输了,告诉他谁赢了谁去买。司南无奈,起身走了。唐攸目送他离开,默数几秒,看向了眼前的法阵。
父亲的藏书里有过介绍,逆天需要巨大的能量,这个核心法阵恰好可以派上用场。他沉默一阵,以菩提镜为点,用血向外画了一个法阵,走到中央站定,眸子里一片决然。
——他只能是我的。
他闭上眼,催动了全身的法力。
司南正要向回走,只觉呼吸一滞,体内的司命血告诉他,命数似乎要被改动,他分辨一下方向,神色顿变,急忙向回跑。
殷展这时又一次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总之这个婚……”
话未说完,他突然一阵心悸,想也不想便冲了出去。他的表情实在太过骇然,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快速到达核心法阵,只见司南正从另一边跑过来,头也不回地进了结界。
地面正在微微发颤,恐怖的能量混着熟悉的龙息一层层往外涌,外围守卫的士兵早已进去,殷展他们没得到阻拦,也进去了,入目便见周围躺了不少人,显然是被能量冲晕的,而法阵中央悬浮着一个人,头微微上扬,双目紧闭,下垂的双手正不停地滴着血。
殷展瞳孔骤缩:“小泓——!”
司南比他们快,已经到了法阵边缘,脸上血色尽褪。
他本以为糖糖是不在意的,反正都要和殷展成婚了,他也就没说自己的小心思,免得被讨厌,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如今糖糖显然是想逆天改命,但糖糖本来就是殷展的命定之人,这一点根本不用改,所以推动命盘的能量转一圈,最终会全回到糖糖身上!
他顶着巨大的冲力,咬牙撞了进去。
“糖糖,停手!”
“咔!”
他的声音瞬间被炸响盖住,一道金色耀眼的闪电从天际劈下,直直劈在唐攸身上,后者顿时狂喷出一口血,颓然栽了下来。
殷展同时赶到一把接住他,手第一次抖得这么厉害,像是要承受不住这个重量,跌坐在了地上。
恐怖的能量依然在平台上横冲直撞,唐攸再次吐出一口血,眼角显出了麟纹,对上了殷展发红的双眼。殷展几乎都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我……”唐攸咳了几声,“我……其实早就照过菩提镜了……”
殷展浑身一颤,瞬间明白了他照菩提镜的结果以及这么做的目的,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照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只知道媳妇得知菩提镜的事会不安,却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要不安无数倍!
为什么他没发现!
为什么他竟然没发现!
“别说话,你撑着……”殷展强迫自己镇定,但实际上声音颤得不成样子,早已不是往日那个永远稳操胜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殿主了。他不敢贸然给媳妇输灵力,便想把人抱走,可刚刚一动,怀里的人又喷出一口血,他立刻一停。
殷父和几位长老也没闲着,快速围过来查看他的伤势,顺便想个解决办法,但紧接着心里都是一沉,相互看看,闭眼叹息一声,退开了。
殷展其实也是知道的,抖着手把他嘴角的血抹掉,泪水迅速浸透整张脸:“小泓……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我不是你的命定之人,早晚会有人陪你,”唐攸急促地喘着气,看着深爱的人,心想他终究不是自己的,也好,他至少不用看他们恩爱了,他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我还有那么多的世界没逛,你帮我……逛……”
话没说完,先前的能量有一部分回到了这里,顷刻把整座平台笼罩住,金色的电流滋滋作响,眨眼间就能劈下来,谁也跑不了。
唐攸能感受到体内能量的牵引,见殷展要把他抱走,急忙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上半空,霍然变出本体挡住他们,下一刻,只见万雷齐发,全部劈在龙身上,刹那间血雾弥漫。
殷展眼眶欲裂:“小泓——!!!”
司南被方才那股能量击晕了,这才苏醒,睁眼便看见了这一幕。
——魂飞魄散。
所有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词,殷展喉咙一甜,猛地喷出一口血,那些幸福、甜蜜、快乐、悸动……一切有温度的东西,瞬间从他的身体里全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