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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从霜月身上夺走了很多东西。
最初是视力。
——几个月内视力骤然下降的霜月戴上了不习惯的眼镜。
之后是笑容。
——早在黑子得知霜月的病情以前,霜月就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到了现在,霜月已经忘了要怎么做才能像以前那样明亮又开朗地笑出来。
接着是自制心。
——精神上的压力以及内分泌的紊乱使得霜月感受草一点点其他人无法注意到的轻微刺激后都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霜月竭力地克制着不让那些逐渐侵蚀着她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她和她身边的人,但是霜月还是有无法控制自身情绪的时候。每当到了这种时候霜月就会变得喜怒无常,翻脸如翻书。
然后……
“黑子君,”
高中二年级的秋末,距离W·C不到一个月的某天,霜月面无表情地对黑子这么说:“请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苍崎同学……?”
特意在周末挤出时间,从东京到神奈川看望霜月的黑子彼时正从自己的运动包里拿出母亲让自己带来的土豆炖肉以及其他的下饭小菜。
因为黑子最近几个月来总是往神奈川跑,黑子的妈妈就问了他原因。简单地把霜月患病的事情告诉了母亲,黑子并没有向母亲说明霜月患的是怎样的病,也没有向母亲说明自己和霜月的关系。
或许是出自于单纯的同情,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儿子深深地喜欢着那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女孩。总之黑子的妈妈不曾制止过儿子省下零用钱来每周至少去神奈川一次的行为。有时候黑子的妈妈还会在黑子去神奈川之前多做一些料理,让黑子把这些料理带去给霜月。
“黑子君再为我做多少事情,我也给不了黑子君什么好处。”
站在狭窄又老旧的便宜公寓里,说话的霜月脸色铁青。
“……”
从包里拿出饭盒的动作只是一顿。黑子很快就敛起自己的疑惑于错愕,进行着自己未完成的事——黑子不意外霜月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明白自己在霜月眼中不仅是曾经的同学,现在的朋友,也是算不上情敌的情敌。在得知霜月的病情之后立刻就去找了相关的书籍来看的黑子知道只要自己继续接触霜月,迟早无法控制住自身负面情绪的她会试图把她的压抑痛苦变成愤怒倾泻在自己身上。
(但我觉得这样也好。)
黑子想没有家人能给她依靠、没有家人能听她倾诉的霜月需要一个宣泄口。如果自己能成为霜月的那个宣泄口,哪怕被霜月无理取闹地痛骂也无所谓。
“黑子君想要什么?”
得不到黑子回应的霜月加大了声音。
“黑子君想在我身上寻求什么?”
然而拿起所有的饭盒放进小型冰箱旁的的黑子并没有回答霜月。
黑子之所以没有回答霜月不是因为他不想有理说不清的和一个病人纠缠,也不是他担心自己的答案会刺激到霜月。黑子只是不清楚答案,他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在霜月身上寻求什么,想要从霜月那里得到什么。
黑子想或许就这么和霜月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这种话黑子不能对霜月说。因为黑子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要求,霜月就会满足自己的愿望。
(我不想做苍崎同学的“恩人”。)
黑子哲也不需要苍崎霜月对自己报恩。
“黑子哲也——”
见黑子依然面无表情的霜月皱紧了眉头。她的情绪在逐渐失去控制,而她本人即使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在脱离自己的掌控,她也无法阻止自己。
“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啊?!”
对死的恐惧、对无力无能的自身的嫌恶以及无法回报黑子好意的忧虑一口气变成怒意爆发。霜月大步走到黑子的面前,一把将冰箱门摔上后又用力将黑子推到了墙边。
“说啊……!告诉我啊!!”
“——”
被霜月这么用力一推,不小心绊到了脚边还未放进冰箱里的其中一个饭盒,黑子趔趄了一下,背部撞上了墙壁。
“说啊……!!”
胸前柔软的隆起贴上黑子的胸膛,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追赶逼迫的走投无路,霜月清秀的脸有些扭曲。
紧贴着黑子胸膛的柔软隆起因为霜月呼吸的动作而微微的上下起伏。被霜月自下而上的凝视着,与霜月那苍白嘴唇的距离只有不到两厘米的黑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
注意到了黑子的反应,没有戴眼镜的霜月微微眯起了双眼。
“可以哦。”
“什么……?”
在黑子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前,霜月退后半步。衣料摩擦的声音之中霜月的外套掉落在了地上。
“反正,”
白色的短袜,拘谨的长裙,朴素的衬衫一一散落在霜月与黑子的脚边。苍白的肌肤与黑色发色的强烈对比刺激着黑子的感官。就连空气中飘散的些许霜月身上的味道都在试图掐灭黑子的理智。
“除了这具身体之外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能给黑子君了。”
霜月的话让黑子在一瞬间睁大了双眸。
“趁着这具身体现在还算有价值。”
上身最后一件遮蔽物落地。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的霜月将遮住自己胸膛的黑色长发顺到脑后。柔软的*就这样展现在黑子的眼前。
(——)
黑子没有感受自己心情的余裕,也没有去思考的时间。
黑色的眸子一如冰冷的无机物。在黑子面前弯腰,霜月的手拉下了自己的内裤。
“请不要做这种事!!”
把霜月的手从她的内裤上拉了下来,黑子把赤着身体的霜月抱进了怀里。
“请再多珍惜自己一点!”
黑子尴尬、狼狈,还火冒三丈。偏偏就是在这么尴尬狼狈的时候,火冒三丈的黑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种事情请去和喜欢的人做啊!!”
是的,黑子一直以来都没有把霜月让给任何人的意思。黑子一直在等。等着霜月停下追逐黄濑的脚步,留在自己的身边。等着霜月依赖自己,喜欢上自己。
黑子并非是故作矜持。只是黑子骨子里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不是出于“喜欢”与“爱”的结合黑子不需要也不稀罕。黑子想要的是与霜月心意相通,而非只是单纯的占有霜月的身体,把霜月变成自己的人。
黑子讨厌现在这个一点都不懂得珍惜自己的霜月。
“……黑子君知道吗?”
右手按上自己的小腹,黑子怀中的霜月不喜不悲的漠然道:“我的例假已经开始延期了。医生说我以后有可能会闭经。闭经也就是说我无法怀孕,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生育小孩。”
“说不定哪天我还会患上巨人症或者是肢端肥大症。到了那个时候……”
一点都不觉得害羞的用左手环住黑子的颈项,霜月用右手轻轻地抚摸着黑子的脸颊。
“我就是想用这具身体来回报黑子君也做不到了。”
霜月朦胧的只有眼神。心中通透明净的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或是要做什么。
这让黑子的心中一片冰凉。
“如果是黑子君的话——”
“请住口。”
隐疼从右手的中指指根蜿蜒而上,盘踞在黑子的心口处。
“自暴自弃的苍崎同学只让我觉得恶心。”
没有想到黑子会对自己说这种话,霜月微微张口,眼中满是愕然。
“没有人期待你的回报,也没有需要你的报恩。所以,”
哪怕是在这个瞬间,黑子都不想放弃霜月。
(可是我不是黄濑君。)
『小黑子小黑子~』
黑子因为浮现在自己眼前的黄濑那闪亮又开朗的笑容而感到焦躁。
(我没法做到只有黄濑君才能做到的事。)
霜月灵魂中的空洞只有黄濑能填补。霜月心灵上的创伤只有黄濑能抚平。
推开了霜月的黑子低下了头。
“苍崎同学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就够了。”
“……就算我继续喜欢他又能怎样呢?”
看向一旁黑子还没来得及放进冰箱里的料理,霜月反问。
“黄濑君喜欢的人是黑子君。而我,”
第一次在黑子面前明确的说出自己喜欢黄濑的霜月一如叹息般的喃喃道:“和黑子君吃同样的食物,看同样的书,听同样的广播,喜欢同样的东西,我也成不了黑子君。”
“他永远不会看我一眼。”
世界是不公平的。这种不公平永远没有彻底结束的一天。有的人被爱注定有的人不被爱。无法握在手中的那个永远是最好的那个。
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霜月披上,无话可说的黑子拎着自己的运动包走到了宿舍的玄关。
换好鞋子的黑子把霜月一个人留在了宿舍里。离开宿舍的他很快关上了老旧的铁门。接着黑子就这么滑坐在铁门的这边。
“……”
——疾病从霜月身上夺走了很多东西。
最初是视力。
之后是笑容。
接着是自制心。
然后……
看着霜月连做梦的权利都被疾病夺走的黑子也被夺走了所有的宽容与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