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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继忠一走,他的科举复考的位置很快被人顶上来。
科举也如期而至。
田广才家资豪阔,考了很多次,也读了不少书,但是三十有六才在吊车尾考上了举人,但是心里明白,自己绝对考不上进士,但是他又不甘心。
今日投得门路,终于从赵总管得来了考题,自是马不停蹄地寻人帮忙做卷子,难为他费了一番辛苦,磕磕绊绊把答案背下来。
只没想到,待坐进考场打开卷子,田广才便哭了。
只见面前熟宣之上,赫然一大堆字,是问“重农”和“治兵”,心里全部懵了,沉浸在考题不对的事情中。
然后人也晕了去。
于是,他一张白卷便交了上去。
等到了结束后,忽然贡院大门一关,有人喝道,“所有考生原地站好,我等奉命搜身!”
众人皆吃了一惊,想着进来的时候已然搜过一回,怎么考完了,又要搜起来。
这边全副武装的兵士搜完一个考生放一个,发现不少夹带的,还有竟然是原本拟定考题的文章。
这日朝会,太子爷当着众臣之面,将一个巴掌大小的册子递呈皇上。
待弘圣帝打开一看,当场便勃然大怒,指是本次科考的主考官怒斥道:“朕开恩科,是为国家选拔人才,这倒好,来的尽是些鼠狗之辈,夹带这种东西进场,着实可恶至极,你们这些人,竟是不长眼睛的吗?”
一时,不管心里有鬼没鬼的,殿上跪了一大片。
徒元徽道:“父皇,儿臣奉旨监察,原瞧着还平安无事,却不曾想,散场之时儿臣一时起意,命人随便搜了搜身,便查出几个夹带的,只是想来也是可笑,您再瞧一瞧,这夹带的都是些什么?”
弘圣帝随手又翻了翻。
主考官满头大汗,哪想到会试刚考了一门,后面还没开始,便被查出了问题。
下面徒元晔一脸的淡然,昨日他便听到说,考场里后来发的题目,根本不是什么道法治国论,而是策论民生与军事,想着他派去应考的几位,还都是些腹有诗书的,便是毫无准备,也自有办法应付一番。
只徒元诚却惊得不行,不明白怎么这般小心了,竟然还会出事,然而他这“惊”没一会就变成了“吓”,因为徒元徽这时道:“查辽东人田广才,用两万两白银购买本次科考之题,欲借此飞黄腾达,其心可恨,其行可诛,若不是父皇临场更换考题,怕是便让此人得了手!”
弘圣帝马上说道:“查,给朕严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泄的题,一律法办!”
御书房。
弘圣帝坐在御案后面,和徒元徽一起,听大理寺卿袁子信及刑部等官员汇报田广才一案,而在他的另一侧,还站着李相李甫国。
袁子信道:“回皇上,这田广才起初还想抵赖,后来施了严刑才肯招供。”
一旁的徒元徽笑着问了一句,“一定是说,收他银子的乃东宫之人?”
李甫国朝徒元徽看了一眼,又转回头去。
“是呀,说十皇子府的马管事替他引见了太子爷手下一位赵总管,对方收了银子,很是爽快地将考题给了他,”袁子信。
“如何是骗?”徒元徽道:“他夹带的正是备选试题。”
袁子信又道:“刑部派人去抓那所谓‘赵总管’,结果人去楼空,后来一打听,说是此地本是空宅,不过有个姓赵的租了几日,后来便走了。”
“老十家那马管事呢,可问过?”徒元徽问道。
袁子信答非所问地道:“十皇子府倒是确有其人。”
“原来如此啊。”徒元徽放长了音调。
袁子信这时又补充道:“对了,田广才口口声声说认得翰林院冯大人,看来真是想扯住太子爷您。”
徒元徽看了弘圣帝一眼,说道:“父皇,冯继忠这会子丁忧回乡,管不了他的烂事,至于所谓认得,不过一面之缘,冯继忠曾告诉过孤,有一回在襄阳楼吃酒,倒是见到过那田广才,只是冯继忠性子孤傲,很瞧不上那人的铜臭味,所以连话都没说一句便走了,正巧林文烨在场,可以做证。”
一直听了半晌的弘圣帝道:“把老十给朕叫过来!”
立时安公公便出去宣旨。
“皇上,臣还有内情禀报,田广才说,他送给赵总管的两万两,是一张广进票庄的银票,下臣特意派人到票庄打听,因数目巨大,小二倒是记住了来兑银子的,有官员画出了嫌犯的画像,田广才看了,说就是那个赵总管。”
不一时徒元诚进到殿内,弘圣帝望着他,问了一句:“田广才的事,你可知晓?”
徒元诚早猜出了自己为何被宣到御书房,故作坦然地回道:“儿臣并不知此事。”
“那个给田广才穿针引线的,可是你家的奴才?”
“儿臣……不知父皇指的是谁?”徒元诚低头答道。
弘圣帝示意袁子信问他。
袁子信上前对徒元诚拱手道:“十爷,恕下官失礼,您府上马管事领了田广才去寻一个自称太子爷家臣的赵总管,结果田广才从他那儿买到了考题,并夹带进科场,马管事是重要证人,只如今却没了踪迹。”
徒元诚冷冷一笑,说道:“原来那个姓马的呀,因为喜欢招摇撞骗,早被我赶出了府,谁知道此人居然跟田广才沆瀣一气,你们赶紧把他抓了,省得跑出来害人。”
“那赵总管您也不认识?”
徒元诚瞪着袁子信道:“袁大人,你可是大理寺卿,说话都该讲证据,什么赵总管,不说了是太子爷手下吗,太子爷搁您跟前站着,您不去问他,怎么倒问上了我?”
一旁徒元徽悠悠地说道:“那个赵总管可是十弟你的门人。”
“太子爷这是何意?”徒元诚眼皮子猛地抽搐了几下。
袁子信命人拿来几份供词,道:“皇上,那个赵总管和马管事,已由大理寺羁押在案,这便是他们的供词,二人皆承认,是受十爷唆使,收了田广才的银子,目的为了卖考题敛财,另外当日去广进钱庄兑银子的是赵总管,用的是十爷您的印鉴。”
“单凭这两人一面之词,便能说此事是本王的授意?简直是笑话,”徒元诚冷冷地道。
“十爷您府上的印鉴,可是在广进票庄留了底的。”袁子信回道。
“保不齐是有人暗中勾结,那姓马的是我府上管事,弄个印鉴出来,也费不了什么劲,”徒元诚一副大义凛然神情,“不知谁要暗害小王,随他吧!”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李丞相这时走上前道:“皇上今日宣众位到御书房,自是为了泄题之事,袁大人,各位不如溯本归源,先查一查,这题到底是如何泄出去的?”
袁子信瞧了瞧徒元诚,道:“按赵总管的供词,是十爷给的考题。”
“放屁!”徒元诚也不知是给气得,还是被吓得直哆嗦,口中却在叫嚣,“纯属诬赖,空口无凭,爷不服!有本事寻证人出来,咱们当着皇上的面对质!”
“袁大人,容老夫说两句可好?”李丞相不慌不忙地道:“科场曝出弊案,着实可恨,若不尽快查出,无法给天下学子一个交待,只是老夫以为,此事牵涉甚广,单凭一两个人只字片语,未必就能定了谁人有罪。”
冷眼旁观很久的徒元心中冷笑,瞧得出李丞相又在和稀泥,而这位以擅长揣测弘圣帝心思著称的老官僚,能做出明显偏向徒元诚的表态,弘圣帝对此事看法如何,已然可以想见。
不过徒元徽也没想要今日便将徒元诚拿下,否则这事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捅出来。。
老十不过是个小喽啰,干掉他容易,可他背后徒元晔却是不伤毫发,今次徒元徽只为敲山震虎,警示徒元晔再不出来,徒元诚独木难支,到最后纰漏闹大,徒元晔再出手可就晚了。
弘圣帝半晌没说话,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怒意,最后只挥挥手,让众人下去,倒将李丞相留了下来。
“唉,朕这些儿子,如何就不消停些!”弘圣帝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李丞相打着哈哈,“皇上,皇子们年轻气盛,自是喜欢争个短长,做事失了分寸也是有的,您不必太在意。”
弘圣帝心里明白,老四还有老六、老七、老十他们几个从小在一块长大,自然亲密些,而因为自己对徒元徽的偏爱,那几个孩子心中多少有些想法,以致让徒元徽在兄弟中颇受孤立。
弘圣帝也自认有几分不妥,不免对儿子们都存了歉疚,尤其是在将老七徒元绥赶出京城之后,他唯盼包括徒元徽在内的所有儿子都能从中得些教训,切不要再兄弟相争,让臣民们看了笑话。
而今日他才发现,自己的愿望终于还是落空了,很显然,徒元徽依旧是兄弟们的眼中钉,而更让弘圣帝失望的是,原本一直克制忍让的徒元徽,竟开始变得强势起来,甚至还有一些奸诈,这让弘圣帝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最疼的儿子,产生了一些……不喜。
被弘圣帝晾了好半天的李丞相一点都不着急,只束手低头站在御案前,直到弘圣帝问:“李相,你觉得泄题之事,真是老十所为吗?”
李丞相却没有正面回答,反倒说,“老臣那小女儿儿实在是个麻烦精,至今没嫁出去不说,还将府里闹得鸡犬不宁,老臣恨归恨,却是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只能这么养着了。”
弘圣帝突然笑了出来,点着头道:“是啊,谁个不舔犊情深呢,行了,你下去吧!”
徒元诚惶恐不安地在府里等弘圣帝的旨意,觉得自己这回十有*要栽,心中盘算,按自己的罪名,弘圣帝若火大,他便是徒元绥的下场。
旨意姗姗来迟,等徒元诚领过了旨,竟是大笑不止,一身轻松。
原来,弘圣帝不过骂了几句徒元诚对家奴管教不严,然后罚了他一年俸禄,他这事,竟是了了!
这么一件意外之喜,少不得徒元诚要亲自到徒元晔府上报信。
待进到书房,徒元诚二话不说,先抢过徒元晔怀里那心肝宝贝一般的儿子转了几圈,在徒元晔怒吼声中,将孩子还回去后,他们才道:“四哥,这回竟是有惊无险,父皇居然饶过我了!”
等将人全轰走,徒元晔道:“当日便提醒你小心,如今果然闹出事来,倒算你这小子走运,父皇肯放过你,真也出人意料。”
徒元诚凑近了道:“四哥,徒元徽如何就盯住了田广才,还将那人底细、作派甚至脑子里怎么想的都摸了个门清,就像是在等着我跳这坑似的。”
“也说不得田广才便是他的人,专门诱你入他设的陷阱。”徒元晔沉思说道道。
“不会吧,”徒元诚迷惑,“那田广才我事先让人查过,不过是个土财主,几辈人都在辽东混,同东宫根本搭不上边。”
“这次事了,以后就不能做了。”徒元晔警告说道。
“这位太子爷的本事真是不容小觑,便是他那岳丈,也能恰到其时地报了丁忧,简直犹如天助,”徒元诚感叹,“可惜呀,若冯继忠当日留在京城,我都打算好了,到时就拿这事对付徒元徽,咬他一个冯继忠‘泄露’考题,太子纵容亲眷私下卖官,多好的机会!”
徒元晔并没有答话,反而说道:“十弟,这回得谢李丞相帮你说了好话,以后多同他走动走动,还有李月云,你想法儿把人娶了。”
徒元诚的一握拳,“四哥,我怎么觉着老在吃徒元徽的闷亏,合着他不要的女人我也得接着,唉,这口恶气,我一定得出一下!”
“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徒元晔叮嘱道:“为今之计,将人马尽快扶持起来,如今咱们刚出了事,切勿再有什么异动,免得坏了大计。”
徒元徽得知弘圣帝这样的处置结果后,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有些感觉父皇对他疏远了些,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次的事,若是父皇还和以前一样向着他,虽然还是会保徒元诚这个儿子,但不会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理了。
“有烦心事?”冯玉儿见徒元徽翻来覆去的。
徒元徽搂着冯玉儿:“没事,只是觉得圣心难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