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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黄梦梁在李郎中家安生睡了一觉,一觉起来,感到浑身活络通泰,神清气爽,一扫胸中的块垒阴霾。
恰好今日白云红日大晴天,他起身收拾行李,准备告辞李郎中上路。却不料被李氏当头一盆凉水浇来,即刻又让黄梦梁坠入郁闷中。李氏告诉黄梦梁,通向铜锣镇的唯一大路,夹马沟被塌方阻塞,三五天半个月怕都走不过去。
见黄梦梁一脸沮丧,李郎中赶紧安慰他,说:“小黄兄弟,你别发愁!夹马沟这条路不通,我带你从古庙山绕道走,最多多走些路程。不过,得要等到明天,今天是赶场天,好多病人要来瞧病,我不能让抬着背着来的病人,到了我这又白跑一趟。”
李郎中说的是大实话,为早一天送黄梦梁赶路,让病人白跑一趟不说,还要人家多受一天的痛苦,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黄梦梁只得安下心来,在李家场呆一天,明日再走。
李家场不大,常住居民一两百号人几十户人家,平时寒天,冷冷清清,可到了赶场天就热闹了。周围二三十里的农户,将自家种的粮食,栽的菜蔬,养的鸡鸭,编的箩筐,砍的柴火,拿到场上来换点食盐、白酒、煤油、布料等等。一条小街上,一时熙熙攘攘,人流如鲫,颇有寻常百姓过太平日子的景象。
老百姓过日子,自然免不了有个头痛脑热,跌打损伤的毛病。因此,一到赶场天,李郎中的时珍医堂便有点人满为患。
这天一大早,时珍医堂就来了患者,而且至此病人便络绎不绝,将一间医馆挤塞得满满当当。李郎中号脉、处方、施术,一人干了多人的活,他的过继儿子忙着抓药收钱,就是李郎中老婆李氏也没空闲,帮着老公打杂充当护士,全家人齐上阵,忙得不亦乐乎。唯有黄梦梁在一边无所事事,瞅热闹,看稀奇。
黄梦梁这一瞅,这一看,就真的瞧出点名堂来。这号称李时珍后裔的李郎中,还真有些本事,一般的头痛脑热,伤筋骨裂,他三下两下便解决问题,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倒是偶有几位疑难杂症上门求诊,他才望闻问切,闭着眼睛把脉,半晌开出处方。
一位病人,面黄肌瘦,腹涨如鼓,几天水米未进,人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田地。抬他来的家眷说,他们当地的大夫诊断是下腑不暢,气结百肠,吃了顺气通畅的药剂,放个屁就万事大吉,结果越治越严重,眼看没有两天可活了。听别人说李家场的李郎中是位神医,才抬来试试,求李郎中救命。
这时候,李郎中就显得十分慎重了。他闭目凝神号了好一阵脉,又翻眼皮又按肚子,问了病人许多症候,才说病根,诊断患的是肝病,肚子内不是气是水。又提笔开出方子,吩咐就在时珍医堂马上煎服,然后再根据服药后的症状,重新开处方。
这李郎中医道的确了得,一个时辰后,那奄奄一息的病人果真从腹内排出大量浊水,腹部瘪凹,直叫肚子饿,想吃东西。病人家属喜出望外,连声称赞李郎中是神医,是华佗扁鹊再世。李郎中则不卑不亢,说道:“我非神医,更不是华佗扁鹊再世,我是太祖李时珍二十六世玄孙,忝为李家后裔,惭愧惭愧!”
李郎中满口谦词,言语中难掩自负。黄梦梁在一边,亦为李郎中的高明医术叹服。这会,时珍医堂门外,忽然有人高叫:“李郎中,求你再施神术,救救鄙人一命!”
李郎中、黄梦梁闻声看去,门外立着一位怪人。此时正值三伏,这人却一身罩黑衣衫,连头脸都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冷丁一望,活似阎王殿前的夺命黑无常,令人不禁一悸。
黄梦梁倒无所谓,大白天的哪来黑无常、白无常;李郎中听了却心里一动,瞧不清这人相貌,可声音好像有几分熟悉。不知来者是谁?
一名黑衣人忽然闯进医馆,又疾呼请李郎中救命,不用说肯定是个病人。问题是病人这身奇怪的打扮,却让黄梦梁颇费猜疑。李郎中不以为意,有些花柳病之类的患者羞于见人,藏头遮脸将自己包裹起来,也是常事。
李郎中请黑衣人进了医馆内室,待这人剥去黑衣,他瞧见一位身患奇症的病人。这病人脸色红光满面模样,自颈项始下,全身皮肤有如鼓蒙皮似的紧绷拉直,然而不红不肿,好像亦不痛不痒。
黄梦梁在一边瞧见,感到不解,此人无病无伤,怎么却大呼小叫李郎中救命?
李郎中用手指戳戳那人的皮肤,又瞅瞅他的眼仁舌苔,再搭指脉上。一会,李郎中脸色异常凝重起来,良久方说:“这位患者,你是碰了龌龊东西,染上阴毒,表面好像没事,其实是服了铜锣镇赛时珍医馆的虎狼内敛汤,才将病症强压在体内,现在大约每隔一个时辰便发作一次,发作起来,浑身红肿,痛楚难捺……”
“虎狼内敛汤只能暂时压住阴毒,但却始终不能祛毒发散,以后每发作一次的间隔时间将会越来越短,到最后化脓溃烂——赛时珍医馆的罗大夫怎么能用这样的汤剂?这是治表不治本,隔靴搔痒嘛。唉!碰上这样的病,也难怪罗大夫束手无策,想来他也是让你少受点痛苦吧……”
李郎中嘴里低声说着,一是在述患者病情,二是婉责铜锣镇罗大夫。突然,那患者起身,一下跪倒在李郎中面前,开口道:“李老师责得好!鄙人便是那铜锣镇罗大夫罗忠信。”
罗忠信忽然道出自己就是铜锣镇的罗大夫,李郎中立时恍然大悟。原来,铜锣镇的罗大夫与李家场的李郎中本是同行冤家,大家心存芥蒂,相互颇有微词,罗大夫在铜锣镇开医馆,取名赛时珍亦有压倒时珍医堂的含意。今日,罗大夫来求李郎中救命,实在令人意外。
李郎中正欲说点什么,却被罗大夫抢过话头:“李老师,我得这怪症已经有十多天了,用了无数验方偏剂,不见成效,只得用药强压内毒,慢慢等死。前天听人说,你在张家祠堂救了误食麻牛肝菌的一对母子,才知李老师真的是胸怀绝技,我罗某实在是有眼无珠,竟大言不惭谬称自己赛时珍,真正是臊死人!”
其实,罗大夫昨天中午就到了李家场,只是李郎中那时出诊,很晚才与黄梦梁回家。也是罗大夫命该不绝,他若是晚走一个时辰,不是堵在夹马沟过不来,就是被山岩泥土活埋于斯。
听罗大夫说自己妙手解毒,李郎中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手道,说:“张家祠堂的事可不是我的功劳,是这位小英雄黄兄弟救的他们娘母子——不过,也算罗兄命大福大,你这病我倒是有个偏方能治,就是风险太大,好在有黄兄弟的奇药,并不妨事。”
于是,李郎中找人在小溪边抓了只蟾蜍,用枚鸡蛋塞进蟾蜍嘴巴,缝上,放在锅内煮了半个时辰,取出鸡蛋剥壳,叫罗大夫嚼食。吃下没多会,那罗大夫便上吐下泻,浑身冒出墨汁样的黑汗。再过阵,罗大夫开始虚脱昏厥。李郎中马上取出黄梦梁赠送的那块对嘴蕈,在一碗清水里磨划几转,给罗大夫喂下。
到了傍晚,罗大夫渐渐恢复过来。他体内再无疼痛烧灼之感,皮肤如常,脸色亦无诡谲似的红光满面。罗大夫当即跪下,给李郎中三叩九拜,执意要给李郎中为徒,并且说出了他染病,起因正是撞上一桩怪异奇遇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