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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死一只,换我了,换我了!”
“靠边,我还没玩够呢!”
午后,学舍院。
朱浩坐在院子一角的小板凳上,晒着太阳看书,京泓读书的声音从教室内传来,至于朱三、朱四和陆炳三人正在阳光下完成“杀戮游戏”,用朱浩给他们的放大镜聚焦阳光烤蚂蚁。
孩子不但玩心重,想象力也很强。
朱浩只是告诉他们凸透镜能聚光,然后三个孩子就开始拿镜子对准院子里那些正在搬家储备冬粮的蚂蚁,不时就能传来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叫声。
袁宗皋到现在还没出现,唐寅上午来了学舍一会儿就走了,看来王府正在酝酿一场剧变。
“还不换我?你都玩多少时间了?再不给我的话我就把你的望远镜给拆了,那上面也有一片。”
朱三本来玩得好好的,可东西落到弟弟手里后,就再没回到她手上,情急之下已经在威胁要拆弟弟的望远镜。
朱四一脸得意:“我知道你可能偷我的好宝贝,早就藏好了,有本事你去找,我就不信你能找到。”
“无耻,真是无耻!”
朱三气呼呼道。
朱四把放大镜交给陆炳:“你来玩,别给这疯婆子!”
“你骂谁疯婆子?”
“骂你怎么了?你昨天还骂我矮子呢骂你都是客气的!”朱四一副跟姐姐势不两立的模样。
陆炳赶紧趁机放平放大镜,把阳光聚焦到一个点,然后一只倒霉的蚂蚁被强光追踪一番挣扎几下死翘翘了。
“好耶,真好玩。”
陆炳一脸得意。
但下一秒,放大镜就被朱三给抢了过去。
又是一阵疯闹。
院子里的喧嚣,好像跟朱浩没多少关系,他不喜欢那些无聊的游戏,陪伴朱四成长的过程是如此枯燥乏味,他却不得不忍受。
既然穿越成个孩子,只能把吃苦当做享受,不然出王府后能做什么?
“袁先生来了!”
朱四说了一句。
朱三把放大镜举得高高的,如此弟弟跳起来都够不到,她一脸得意:“骗谁呢?我才不上当呢。”
不想袁宗皋却是真的来了。
袁宗皋并没有带随从,站在学舍院门口,笑盈盈看着院子里几个嬉闹的孩子,眼神中充满慈祥。
“袁先生。”
几个孩子虽然都怕见到袁宗皋,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都规规矩矩过去行礼。
袁宗皋笑着压压手:“好了,时候不早,该进去读书了,今日老夫想考校一下你们的学问半年不见,看看你们的课业进展到何等地步。”
“是!”
几个孩子正要往教室里走,袁宗皋指了指朱浩:“朱浩比去年足足高了一个头吧?你先留下,老夫要单独考校你。”
单独考校?
朱浩感觉袁宗皋来者不善。
如果真是考校孩子学问,怎么也要把唐寅这个先生带来,现在袁宗皋独自现身,目的非常值得玩味。
“先生。”
朱浩留下,做恭敬聆听状。
朱三他们进课堂时,还在为放大镜的归属争夺不休,最后被朱四眼明手快抢夺过去。
“朱浩,听说你明年要参加县试?”袁宗皋笑着问道。
朱浩点头。
心想袁宗皋还是跟以前一样,上来先拐弯抹角打消别人的戒心跟他说话从来不能直入正题。
袁宗皋道:“那你备考如何了?”
朱浩把自己的学习进度大致一说,然后才把近来备考情况说明。
“一直都有写文章给陆先生检查,另外最近也在读四书五经外的读物,经史子集看了不少,陆先生说如此可增长阅历,对于参加科举大有助益。”
“嗯。”
袁宗皋点点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陆先生这么教你是对的,但其实童生考中,四书文才是重中之重,往往四书文的优劣便直接决定一个人是否中榜你还是要多写写四书文。”
这是善意的提醒,算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袁宗皋看起来认真指导朱浩,但他说的却是最浅显的道理,一直到会试前,连乡试在内,四书文都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但这用得着你说么?
“回头我给你出几道题目,你用心写,不用太快,一天交一篇文章便可,另外呢读读史卷,借古论今以史为鉴,然后才是读范文。”
朱浩恭敬行礼,他知道接下来袁宗皋就要说正题了。
果不其然。
就在朱浩准备告辞回教室时,袁宗皋道:“朱浩,听说之前朝廷从本地采办一批能看到远处东西的镜子似叫做望远镜的东西,是从你这里购买的吧?”
朱浩点头:“是。”
不出朱浩所料,袁宗皋回到王府后,在看似平静的一潭水中丢下一枚石子,首先就把王府采买望远镜之事单独拎出来说。
张佐那边不好问,直接找朱浩下手
目标准确。
“老夫不问你制望远镜从何学来,只问你造价听闻王府一次给了你家两千两纹银,用以制造一百个?也就是说,一个望远镜的造价竟高达二十两?”袁宗皋说完,目光炯炯地望着朱浩。
你怎么造的望远镜,我不关心,就算我问你你也未必会说,毕竟那是你家赚钱的营生。
我不觊觎。
但我的目标就是从望远镜生意中找出账目上的问题,以此来作为突破口,完成我回到王府重新履职长史的三把火。
“造价二十两,不过我家只拿了其中十五两,每个望远镜,有五两银子用在铜管以及装饰物上,或许还有部分用在运输环节那五百两银子直接从账上划走,没有经我的手。”
朱浩毫不隐瞒。
说话干脆利落,袁宗皋没想到朱浩会这么“诚实”。
“呵呵。”
袁宗皋还以为有多难,谁知还没仔细问呢,朱浩居然和盘托出?
“那十五两银子造价,会不会太高了点呢?以我所知,刨除望远镜的外身,你家供应的,不过是一前一后两个琉璃镜片而已。”
袁宗皋开始算小账。
朱浩回答依然很直接:“袁长史,如果你了解望远镜的构造,大概便能察觉到,望远镜的琉璃镜片的制造工艺非常精细,制造起来废品率极高就是说制造一千枚普通琉璃镜片,都未必有一枚合适的望远镜镜片。所以最后的镜片成本,不应该只以一枚镜片的价格来衡量。”
这种说辞,朱浩也对张佐说过。
张佐拿了朱浩的好处,也就不深究了,但袁宗皋就是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会接受这样的说辞?
“是吗?”
袁宗皋眯起眼,目光锐利如电地瞪着朱浩,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好像要把朱浩彻底看穿。
朱浩道:“其实这价格,并不是我定的,而是有前车之鉴。”
“嗯?”
袁宗皋一愣。
这他倒是没想到。
你小子造望远镜,就算以前从未听闻那东西,但也不至于二十两一副吧?那两个镜片价值比黄金都要高,你把琉璃当黄金卖,我岂能不跟你算细账?
你现在居然跟我说有先例?
“是这样的,望远镜前身,是琉璃镜和眼镜,我家跟一位湖广本地名叫苏熙贵的官商做生意,我们给他供货的价格,就是十五两银子一副眼镜,同样是两枚镜片,而且我在望远镜上用到的镜片更大,质量更好十五两银子的造价乃多方考量后议定,且交易过多次,并无疑义,若是袁长史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问苏东主。”
朱浩早有准备。
我给一件东西定价,定高了,哪怕当时你们不找我的麻烦,回头也可能后悔。
那我就需要对价格保持前后统一,不能说卖给你们是这价,卖给别人的价格又有不同。
能买我“划时代产品”之人,非富则贵,买卖的价格界定,就跟分赃一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当我第一天出来做生意?
“你说的姓苏的商贾,乃是湖广黄藩台内弟?”
这一点袁宗皋倒是没想到。
望远镜这东西的价格,居然还有横向对比?
朱浩点点头:“苏东主跟我们做琉璃镜片生意,已有半年以上,有一些剩余的镜片,我便组装起来,拿给世子玩的时候恰好被兴王察觉,这才有了后面之事。”
袁宗皋很无奈。
有关望远镜作为贡品的前前后后,袁宗皋大致了解过,得知的确是偶然,如果说朱浩处心积虑要把望远镜当贡品让朝廷采购
那未免太过扯淡了!
兴王不过是临时起意,朝廷能准允并下旨拨款,没人能提前预料到。
“那老夫回头问问那位苏东主,看看是否确有其事!”袁宗皋一副谨慎的模样。
他本来要拿造价问题将张佐和朱浩的军,谁知朱浩居然拿出两样物件进行对比,这让他有一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
但袁宗皋还有后手:“既然镜片造价是十五两,那另外五两缘何你要交给张奉正?是你主动提出,还是他提出来的?”
朱浩又直接给出答案。
“张奉正虽然没主动提出,但做了暗示,再加上我不想在这门生意上占王府的便宜,早早便把五百两银子如数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