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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签订完毕,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于银货两讫,最后朱万简心满意足地跟刘管家一道,带着箱子离开。
马掌柜没有出门相送。
朱家人走后,他急忙把契约收好,又差遣人赶车载着他去王府门前蹲守,及时见到刚散学的朱浩。
“你有事?先去处理好再说。”
唐寅本来要跟朱浩一起去吃饭听戏,其实就是找个地方商量点事情。
见到苏熙贵手下掌柜前来,唐寅识相地先走到一边。
马掌柜立即将契约交给朱浩。
“挺好。”
朱浩随便瞥了几眼,便把契约收起。
马掌柜带着几分疑惑问道:“那此事就这么完了?”
在马掌柜看来,就算那批镜子的质量差了点,但有人买不起正品,买赝品来充数,也未尝不可
赝品很便宜,一面批发价才五两银子,而正品的市价十倍于此是不是有点亏?而且对苏熙贵那边不好交待。
一边给苏熙贵供应昂贵的正品,一边卖次品给朱家?
这事儿苏熙贵知道了还不来安陆找麻烦?
朱浩笑道:“这就要看朱家向欧阳家供货的速度了如果转手及时,能少碎点,主要成本就要欧阳家来承担,但如果供货慢了,等到来日的话情况将大不同,估计碎得不会剩下几面。”
马掌柜惊讶地问道:“怎会如此?”
朱浩凑过去小声道:“那些平板琉璃,都是我‘精挑细询出来的,看起来不错,但只要稍微颠簸,就会碎裂,主要是因为其中掺杂的氧化物太多具体不太好跟你解释,就算材质好一点的,我也用金刚钻在后镜面上做了一点手脚它就不能挪地儿尤其是开箱后”
具体不太好向马掌柜解释,涉及物理知识,马掌柜也听不懂具体手段。
但有一点马掌柜明白了。
这卖的不是次品,而是废品。
别看包装精良,还用稻草和绢布等做了隔层,看起来防震措施做得极其完善,却是一碰就碎的东西。
“这”
以马掌柜做生意实诚的作风,即便知道朱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这么以五两银子一面的价格卖废品还是难免有点心理负担。
朱浩道:“货都卖出去了,思量那么多作甚?若我二伯找你,你先拖着避而不见,或者直接告诉他是因为其运输或保管不当而出问题,大不了让他来找我和我娘的麻烦我们看戏去了1
马掌柜心中五味杂陈,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向朱浩拱手作别。
“何事?”
唐寅见朱浩把马掌柜送走,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
朱浩道:“跟朱家做了点小生意,无关大局今天的戏不错哦,乃是关夫子登台,你最爱看的武戏。”
唐寅皱眉:“武戏太闹腾了,还是才子佳人的戏好看,比如你那戏园子刚推出的贵妃醉酒就很不错”
“呵呵。”
朱浩笑着摇了摇头。
二人没走出几步,唐寅突然皱眉:“你跟朱家做生意,定是想坑上一笔,以你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总是算计人可不太好,走正道比什么都重要。”
朱浩叹道:“我也知走正道好,可问题是,我正道走得好好的,不时有人过来给我挖坑想让我掉进去,我就不能适当反击一下?在这世道立足,前有兴王府,后有锦衣卫朱家我做个善人,还能活吗?”
唐寅本想说两句,但想到自己的处境不比朱浩好多少,或许还更差,也就不再提及。
朱万简和刘管家用马车载着两口木箱回到城里。
但却没有马上去客栈交货。
朱万简觉得自己做成大生意,要去教坊司乐呵乐呵,而且他跟穆仁清狼狈为奸一起算计欧阳女,当然要碰碰头,探讨一下心得。
“二老爷,这货太过贵重,还是及早送去为好。”刘管家不太放心,苦口婆心劝解。
朱万简一脸不屑:“下午刚从那女人手上拿了银子,当晚就去交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真的是空手套白狼呢耗她一晚,能有何事?”
刘管家为难道:“可是老夫人那边还没交待,这种事该早点解决,毕竟现在咱账上亏着九十两呢。”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九十两算个屁啊!你现在更应该去城里问问,有谁愿意收那十面镜子我正好也去找朋友问问,看看欧阳家那女人是否愿意把剩下十面镜子全给收了,我这是去谈生意1
朱万简不顾刘管家劝阻,入城不多时就独自去了。
当晚。
教坊司内。
房间里,朱万简跟穆仁清对饮,两人均喝得面红耳赤,穆仁清有一种大事已成的畅快,言语中多少带着一丝感慨。
算计自己东家,即便最终成就大事,得到成国公赏赐,却也只能隐姓埋名生活。
朱万简给穆仁清斟满酒,笑着问道:“那不知你到底如何让你东家倾家荡产呢?明日我把货供过去,银子到手,但毕竟那些镜子很值钱,卖出去可以大大地赚上一笔你不会趁别人不注意,把箱子扔江里吧?”
穆仁清道:“如何善后,毋须朱二爷担心。”
朱万简叹道:“要说你那东家,的确算得上天香国色,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如此漂亮的女人,难怪成国公会觊觎,不过看她的样子多半不怎么识相万一血本无归后寻死觅活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穆仁清打量朱万简一眼,似感觉对方起了什么坏心思,不由皱起了眉头。
“嘿嘿。”
朱万简笑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
穆仁清板着脸道:“朱二爷多虑了,我这位女东家,对府中上下人等很是仁义,如果欧阳家真倾覆了,包括她在内,上下人等一概都要抄没为奴,落在债主手里,生不如死难道有比她进成国公府得到名利地位,也帮下边的人解脱困境更好的出路?”
“你是说她只能选择以身饲虎一途?”
朱万简眼神中透出些许邪气:“你就不怕她进公爷府后,报复于你?”
穆仁清摇头:“只要从公爷那里拿到赏赐,我就会离开南京,找个地方买进百亩良田,安心当个小地主,就此不问世事朱二爷不必为我担心。”
“哎呀呀,说哪里话,既然你我合作过,又志趣相投,才多问两句其实要是能把人卖到教坊司,啧啧,那姿色绝对能当头牌,真是可惜了。”
朱万简的话,说明他真有歪心思。
穆仁清以鄙夷的目光打量朱万简几眼,却没有言语。
二人又喝了几杯,此时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何人不识相?这边又没叫姑娘,未夺他人之好,跑来凑什么热闹1
朱万简语气不善。
外面传来刘管家的声音:“二老爷,是我,有大事1
“什么事不能等明日再说?”
朱万简不想见刘管家这个烦人精。
刘管家道:“老夫人进城来要见您。”
朱万简沉着脸,起身走到房门前,把门打开,冷笑不已:“老太太也是,这是对我不放心?不就是过一晚再去交货,急什么急?又是你去嚼舌根了吧?”
刘管家往里面看了一眼,这才凑到朱万简耳边低语一句,朱万简身体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怎会如此?”
刘管家指了指里面的穆仁清。
朱万简意识到不能在房里多说什么,随即回头向穆仁清告罪,说家里有事,然后匆忙跟刘管家离开。
朱家城内商铺。
其实朱家老太太并没有进城,因为刘管家根本就没胆量把这事儿往家里传
装镜子的箱子打开了。
里面的镜子碎了很多,几乎所有镜子都出现问题,有的裂口,有的直接崩碎,碎片散落于箱子各处。
“两口箱子都如此。”
刘管家欲哭无泪。
朱万简怒道:“让你把货带回来,你就是这么运的?一看就是摔坏的刘管家,你真是罪该万死啊1
刘管家大惊失色,急忙辩解:“二老爷,这可跟我没关系啊,运送全程都轻拿轻放会不会是这批镜子本身就有问题?”
朱万简气得一脚蹬在其中一口箱子上,随即便听“哗啦”一声,里面剩下的镜子相互碰撞,再次发出碎裂的声音。
“二老爷,您这是要作何?”
刘管家吓得老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朱万简道:“走,带着它去找姓马的算账1
刘管家苦笑:“货都送进咱商铺好一段时间了,人家会给咱说法?”
“货都碎了,凭什么不给说法?无论如何都要让他退货1朱万简怒道。
存放货物的这家商铺的掌柜过来劝慰:“二老爷息怒,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银货两讫后再行退换,怕是不合规矩,毕竟听刘管家说,离开渡口时还好端端的”
朱万简想了想,也有点无力。
他实在想不明白,虽然琉璃是易碎品,但运送进城途中,并没有大的颠簸,箱子内部也加了防震措施,怎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那就收拾一下,去欧阳家交货!把完整的镜子放在上面,鱼目混珠1
朱万简又出了个自以为是的主意。
刘管家无奈摇头:“欧阳家的人又不痴傻,怎会不详细检查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不会这东西要坏在我们手里吧?那可是亏了九十两银子呢不对,应该不到九十两,总有几面好的吧?”
朱万简突然乐呵起来。
坏了一部分,总归不全坏。
刘管家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一阵无语。
旁边的掌柜又提醒:“二老爷,不是九十两,是二百五十两,如果这批货交不上的话,欧阳家那一百五十两银子也是要退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