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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
朱浩大婚之日。
一早朱浩便穿上礼服前去迎亲。
马车一行穿街过巷,周围的人听说是状元娶亲,有“大登科后小登科”之意,便想上来沾个喜气,以至于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到了孙府。
倒也没什么阻碍,这年头成婚的礼数主要在夫家进行,女方把女儿送出去,基本就等于是泼出去的水。
再加上京城本来就不是孙交的老家,当天孙交根本就没有在人前露面。
一名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并不是穿着大红的锦服,而是以青白色为主,点缀了一些红色,头上的盖头倒是大红色,由娘家的婆子背到了马车前,脚不沾地进入马车车厢内。
孙家到底是大户人家,有一名丫鬟陪嫁,看上去很娇气,随着自家小姐一起钻进马车车厢。
没什么花轿一说,这年头出行都是以马车、牛车为主,非官家不坐轿,就算成婚也不例外。
接亲完毕,便往回家的路而去。
朱浩折返到家时,门口鞭炮齐鸣,翰林院很多同僚前来参加朱浩的婚礼,而兴王府则只有唐寅作为代表前来。
这也是朱浩提前嘱咐过的。
若兴王府一个人都不来,会显得欲盖弥彰,反正他已申报过跟唐寅乃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哪怕在朝中为“政敌”,自家先生前来参加学生的婚礼,也是合情合理。
至于兴王府那些属官……
想来的人太多了,朱浩一概都没同意。
不过唐寅带了一名“随从”前来。
陆松。
陆松赴会的名义,并不是参加婚礼,而是陪同唐寅,如此一来朱浩在安陆时最好的几个“哥们”,除了蒋轮因为身份特殊无法登门之外,剩下两个都来了。
杨慎作为当朝首辅杨廷和以及翰林院的代表,见到唐寅后目光一直往唐寅身上打量。
但看来看去,也没觉得如何。
……
……
婚礼进行。
拜天地。
朱娘单独坐在主位上,朱浩和新婚妻子向其磕头敬茶。
一切礼数完毕,新娘由陪嫁丫鬟陪同,在夫家丫鬟……也就是小白的引领下,送到洞房内等候。
朱浩则要出来主持酒席。
朱浩开始敬酒,无论如何都得先敬作为名义上老师的唐寅。
唐寅拿起酒杯道:“朱浩,如今你已成家立业,虽不到弱冠之年,也当立下表字。我与令堂稍作商议,便取‘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之意,以后你表字便为‘敬道’。”
朱浩一听,不由微微皱眉。
这一点唐寅可没提前跟他商议过,听话里的意思,居然是来参加婚礼时,唐寅跟朱娘现议定他的表字?
朱敬道?
这算什么表字?
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都不跟我说一下?
你怎么不取“贤继”或是“敬承”,非要让我“敬道”呢?
难道意思是想让我遵循君臣之道,让我安心当个好臣子,别做那僭越之事?你唐伯虎很会给自己加戏知道不?
朱浩拱手道:“多谢先生。”
说着他不由看了旁边坐着的杨慎一眼。
杨慎并没有怀疑什么。
唐寅代表的可是新皇。
按照一般的道理而言,若朱浩投靠新皇,那新皇的人应该避忌今天的婚礼才是,而不是派出唐寅来给朱浩赐什么表字,显得他是朱浩的长辈一般。
越是这样,越显得做作,越说明朱浩跟唐寅之间没事。
随后的敬酒,杨慎选择与朱浩同行,好像跟朱浩关系异常亲密一般。
一圈酒敬下来,朱浩其实没喝多少,基本都是以茶敬酒,这年头就算成婚日,多数人还是能理解新郎马上有洞房花烛的需求,只要提前打过招呼,不会随便灌酒,不然晚上的好事都没法成行。
也有中午勐喝,下午睡一觉晚上才洞房花烛的,但作为翰林,又有作为杨廷和代表的杨慎陪伴,朱浩想以茶代酒,也没人敢强逼他。
……
……
一圈酒敬完,朱浩和杨慎往主桌方向走。
院子里很多人都想过来向朱浩敬酒,其实更多是想跟杨慎攀关系。
来的宾客很多,但新娘的娘家人不会来,朱家老太太以及其他几房人也一个不在,诸多宾客中以街坊四邻为主,但他们都坐在靠边的席位,大多数朱浩都不认识,就是趁机过来蹭顿文曲星的喜酒喝。
至于翰林院同僚,基本都坐在主桌以及周边几桌。
还有就是安陆在京士绅、商贾、同乡读书人等,这些人分散在主桌周围,不时起身,拿起酒杯准备向新郎官敬酒,但直接就被人给挡了回去。
“看来你这位先生,对你很器重嘛。”
杨慎有意无意说了一句。
朱浩看了看四周,一群吆五喝六穿着身官员常服之人,提着酒壶拿着酒杯,隔绝了主桌与其他桌,别人来敬酒他们代表新郎官一饮而尽,但要靠近朱浩和杨慎却万万不可能,问过杨慎才知道,原来是顺天府和大兴、宛平二县的低层官员,乃杨慎特意请过来壮场面的。
朱浩其实挺郁闷的,一次婚礼,大部分认识的人都没来,来的基本都是自己素昧平生的,就像是参加别人的婚礼一般。
“呵,也许吧。”
朱浩笑了笑。
无须多作解释。
我成婚之日,你杨慎不会还要好好跟我探讨一下我跟唐寅的关系吧?
回到主位上坐下,先前暂时离开的陆松,也回来了,但没有落座。
陆松作为锦衣卫千户,即便身上没穿官服,但因为腰间佩刀,还是挺唬人的,先前乃是余承勋帮忙主持这一桌敬酒事宜。
“哈,正说呢,回来了。”
余承勋走到杨慎面前,几乎是咬着耳朵低语,“陆松,锦衣卫千户,小心一点。”
朱浩则笑道:“陆千户,先前敬酒的时候你不在,有什么要紧事么?”
陆松道:“是这样的,蒋姑爷在外边,说是替陛下给你送一些新婚贺礼来,可否亲自出去迎接一下?”
杨慎闻言不由怔住。
主桌几人也都面面相觑。
就算朱浩是状元,但也没有其成婚,皇帝特意派人来送贺礼的道理。
所有人心里都琢磨开了,这个朱浩到底跟新皇是何关系?为何新皇会给朱浩送礼呢?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同乡?
在场这些翰林院的同僚,除了杨慎和余承勋、费懋中外,只知道朱浩出身安陆,并不知晓朱浩曾在兴王府读书的事。
朱浩道:“此等事岂用陆千户来商议?在下自当出门迎接!”
……
……
皇帝来送朱浩新婚贺礼,可说是大事。
有人出来将事公布后,与会宾客都顾不上吃饭了,都站起身来,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
很快。
蒋轮便带着大批锦衣卫进到院子里,抬来几口大箱子。
蒋轮见到朱浩等人后,拱手行礼,道:“新郎官,恭贺新婚大喜,此乃陛下御赐,还望笑纳。”
因为蒋轮没有请什么御旨,甚至连口谕都没带,朱浩并不需要行大礼迎接。
“多谢陛下挂念。”
朱浩拱手还礼。
蒋轮笑道:“唐先生也在呢?可否讨杯水酒喝?”
朱浩这边马上有于三带人出来,把几口箱子抬走,那些本来等看大戏之人,见这个代表皇帝来送礼的人如此贪杯,也没有什么钦差的架子,都觉得很失望。
朱浩笑道:“蒋姑爷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喝几杯。就是这席位……”
余承勋在旁洒脱地道:“哈,我这边正好要跟同僚一起划拳喝酒,便让给这位蒋姑爷。”
“多谢,多谢!”
蒋轮本来被排挤在婚礼外,难受了几天,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蹭酒,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
……
……
坐下来后,蒋轮好似个自来熟,上来就跟朱浩一通套近乎。
“朱翰林啊,当初我就说你英气逼人,你看咱兴王府那么多人,就你有出息!好像京泓那小子,就没你身上这股贵气。”蒋轮几杯黄汤下肚,像跟朱浩非常熟悉一般,直接就闲扯开了。
周围翰林院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朱浩居然是兴王府的人?
还跟蒋轮很熟悉?
这朱浩背景这么厉害吗?
既是新皇派系的人,又跟杨廷和的儿子杨慎走得这么近?
可关键是……
之前在大礼议的事情上,朱浩可是带头上奏反对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浩笑而不语,甚至不想理会杨慎是什么脸色。
“孟载,你喝多了。”
唐寅出言提醒。
“没有没有,一点都没喝多,我就是代陛下来恭贺你的,陛下还说,要把长公主嫁给你呢……”
蒋轮好似打开话匣子一般。
“啊?”
周围的人听得心惊肉跳。
长公主?
哪位?
听说皇帝好像有姐妹,还不止一个,但因为新皇是过继到大宗名下,那些姐妹算是“长公主”吗?
朱浩眉头微蹙,道:“蒋姑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就是纯粹恭喜你,以后你在朝中,可要好好为陛下效命。”蒋轮笑呵呵说道。
杨慎抢白:“我等都是大明之臣,怎会不为朝廷效命?”
不提为陛下效命,只说为朝廷效命,杨慎大概也看不下蒋轮这种刻意挑事的态度。
知道我坐在旁边,还故意说这些,你这是刻意找茬呢?
想在我面前施展反间计,你还嫩了点!
唐寅也听不下去了,起身道:“时候不早,该回去了,孟载便与我同行吧。”
“着什么急啊。”
蒋轮一听急了,“这么好的酒,平时可喝不到,再说了,我兴王府几时薄待于人?朱翰林,你可是我兴王府的人!”
蒋轮好像要耍酒疯。
唐寅赶紧叫来陆松,把蒋轮硬拉起来,三人一起离开婚宴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