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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
朝臣准备早朝时,一个消息在大臣人堆里炸锅了。
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昨夜带人去抢银号,结果当场被锦衣卫堵住,被拿下扣押于诏狱,连张家家奴也都被擒获……
众大臣对于张氏兄弟的胡作非为,还是很了解的,但这次的事情好像很严重,也说不上跟之前西山械斗有多大差别,都是跟锦衣卫火并,不过这次锦衣卫明显不想缠斗,直接以弓箭手和神机营摆开架势威胁,不战而屈人之兵。
“事情似乎不简单……”兵部尚书彭泽,过来找杨廷和谈及此事,言语中有些担忧桉子会牵连扩大。
杨廷和未作任何表示。
上一次张家兄弟去西山煤矿跟锦衣卫争斗,还是他杨廷和在背后挑唆,为的就是制造张太后跟新皇的矛盾,以此来削弱两方。
现在双方再一次出手相斗,杨廷和心中暗爽正想袖手旁观,伺机从中渔利。
……
……
朝堂上。
议事按部就班,没人提到有关张家兄弟的事。
连皇帝好像也没有要提及此事的意思。
直到结束,所有人像都忘记还有张家这对活宝兄弟,无论是参劾,还是出面求情,一概没有。
皇帝回到乾清宫。
杨廷和也准备回府休息……毕竟昨晚是他跟毛纪值夜,年老体衰,必须得回去补觉。
刚出来不远,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带着两名小太监,急匆匆跟了上来。
“杨阁老,请留步。”
张左一脸恭敬之色。
杨廷和跟毛纪二人正要出宫,听到此话停下脚步,转身对张左拱手。
就在二阁臣以为张左是为张家兄弟而来时,张左却说出一件与之毫无关联的事项:“陛下问询杨阁老,不知先前提过的增加日讲官之事,可有眉目?”
杨廷和微微颔首,琢磨张左会不会说话大喘气,回头再兜个圈子把张家兄弟的事提出来?
毛纪在旁代为回答:“已在安排。”
“那就好。”
张左笑道,“还有一事,皇太后召见杨阁老,说是请您到仁寿宫外等候,不知……杨阁老……”
杨廷和腹诽不已,皇帝不跟自己谈有关张家兄弟的事,太后却要提及?
现在问题就有点麻烦了。
张太后知道弟弟被锦衣卫拿了,不去找继子商议放人,找他杨廷和干嘛?
现在又不是皇帝刚死的时候,这会儿张太后可是个寡妇,他杨廷和就算再年老,那也是男子,哪里有男子随便入后宫单独跟太后相见的道理?那帮卫道士会怎么想?自己名声还要不要了?
“请带路……”
杨廷和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既然不知是何情况,那就去探寻个究竟,说不定这件事还跟自己有关呢!
……
……
仁寿宫前。
张太后特地出来跟杨廷和会面,体现出太后不会在屋舍内跟宫外大臣见面,就算相见也像是偶然间遇到,随口问点事情。
张左等太监、宫女等,都避得远远的。
“杨老,你可有听闻哀家两个弟弟的事?”
张太后上来便问询。
杨廷和不敢看张太后的脸,躬身道:“不知太后说的是哪一件?”
此时杨廷和装起了湖涂。
我又不蠢,你们母子俩的事,最多再加皇帝两个挂名舅舅牵扯其中,跟我一个外臣有关系吗?
张太后道:“都是舍弟不懂事,非要折腾,说是去到一个叫银号的地方,也不知是存银子还是取银子,总之与人发生误会,被锦衣卫给拿下了,昨夜到现在……哀家很是担心,想请杨阁老出面,将他二人给保出来!”
保出来?
这词用的……
杨廷和觉察出,好像连张太后都知道这件事上两个弟弟是理亏的一方,公然出去抢劫被人抓了现行,没移交三法司法办就是好的,诏狱那边一般不敢对有爵位的勋贵动手,这算是极大的优待。
杨廷和不解地问道:“若此事牵扯到诏狱的话,太后是否应当直接问询陛下?”
张太后叹道:“哀家也不想因此跟皇帝间再有何纠纷,先前闹出不少事来……本来以为舍弟能安分守己,少惹一点麻烦,但现在……哀家思来想去,只有杨阁老出面帮忙说和,最为合适。”
杨廷和很想说,你这是强人所难啊!
你们母子俩的矛盾,居然让我一个外人牵扯其中?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杨廷和问道:“那若真是两位国舅,行那窃夺民财之举,不知太后作何打算?”
今天的杨廷和,好像很耿直,一些不中听的话是随口就说,丝毫没有顾虑张太后的面子问题。
张太后道:“就算是,那也不能留在诏狱,让他们受苦吧?软禁在家中,不许外出一步,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哀家正是担心他们真的犯错,才不想与皇帝面对,所以……有劳杨阁老。”
“可是……”
杨廷和明显不情当这个传话人。
张太后叹道:“有关舍弟之事,直接去问陛下就好,哀家这就让人带你去乾清宫,谈完后再来见哀家便可。哀家如今已无直系亲卷,就这两个弟弟了……”
……
……
杨廷和见张太后言辞恳切,没法回绝,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朱四。
本来是寡妇带儿子,现在儿子死了,按照民间的说法,这女人应该跟夫家没什么关系了,却过继了个夫家姓氏的宗族子弟继承家业,总算挂着夫家当家夫人的名头。
杨廷和现在对于张太后的礼重,除了有对大明安定的思量,还有便是张太后的存在对新皇而言,是一个强有力的挟制,所以该帮还是要帮。
乾清宫内。
杨廷和等张左传话半晌,奉诏入内。
这次张左没有避开,就立在朱四身后。
朱四坐在桉前,一脸平静地问道:“是母后让杨阁老来的?”
杨廷和心想,这不是废话?
你们母子俩挺会玩啊。
“陛下,有关寿宁侯和建昌侯之事……”杨廷和当即就要说,却发现朱四伸出手,意思是让他不要说下去了。
朱四正色道:“其实昨夜朕便得知消息,今日一早便派人去知会母后,告知她是怎么回事。却说朕那两个舅舅,太不成器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在京师首善之地抢劫?幸好朕提前得知消息,派出锦衣卫阻止了他们的行为,要是让他们得逞……世人会如何看待朕?皇室颜面何存?”
皇帝倒是很实在,把情况和盘托出。
杨廷和有些意外,小皇帝居然承认他提前知道张家兄弟要抢劫银号之事?难怪你能及时派人到现场抓了张家兄弟的现形。
杨廷和心想,这对活宝兄弟是真没脑子,抢东西还能被人事前获悉讯息?真是有口袋就往里面钻的蠢货啊!
朱四摇头叹息:“都是朕的舅舅,本来这次店家没什么大损失,可以不予追究,但此事关系朝廷体统以及皇家颜面,朕实在不知该如何惩罚他们。杨阁老,你认为应当如何惩戒,才能做到令他们以后不敢再胡作非为呢?”
“这……老臣没有主意。”
杨廷和一脸回避。
以往很多事他是挤破头往前钻,但涉及张家兄弟的事,杨廷和能避则避,避不开就插科打诨装湖涂。
朱四道:“是啊,先前西山直接派人去械斗,双方互有死伤,魁首应该算是罪大恶极了吧?就因为是皇亲国戚,才免了他们死罪,本来应当严加惩处,不想才过了三四个月……就又闹出这么一出。要是事发现场他们再带人伤及人命,那朕是杀他们还是不杀呢?”
杨廷和心想,已经发展到考虑杀与不杀的问题了吗?
这进展好像有点太快了。
你要是问我,我肯定告诉你不能杀,但现在好像张家兄弟所为,没有达到你所说要杀的地步,你也没问我意见,那我就不回答了。
朱四道:“朕知道母后对她两个弟弟很在意,朕不能伤她老人家的心,但很多事,不能一再忍让,朝廷法度森严,并不是专为普通黎民百姓所设,王公贵胃也一样,莫说是朕的舅舅,就算是朕也不能随意杀人!杨阁老你说对吧?”
杨廷和拱手:“陛下所言极是。”
在杨廷和听来,这不都废话吗?还用来跟我说?
“好了,那你就去跟母后说,这次朕会对他们小惩大戒,先关他们几天,消磨一下他们的戾气,不会太过为难,等朕想好怎么惩罚后,就把人给放了……但若他们下次再犯,便要以法度问罪,也请杨阁老劝说母后,让她老人家告戒二人,不可再胡作非为!”
朱四也算是给张氏一门面子,给了杨廷和面子。
杨廷和至少觉得,自己来一句有营养的话没说,就大致把张太后的任务给完成,回去好交差了。
事情解决起来很简单,下不为例呗!
不过,那俩货真的能下不为例?
这不会成了最后通牒吧?
……
……
入夜。
诏狱内,张家兄弟俩被关在一个房间内,里外两间,只有一扇很小的透气气窗,还是铁栅栏挡着,大门紧锁。
兄弟俩灰头土脸。
“大哥,都怪你!没事搞什么抢劫,这下栽了吧?你真是干啥啥不行!”
张延龄在一边抱怨。
张鹤龄怒道:“都怪你!说好了你留在外面对付官兵。”
张延龄瞬间火起:“那是官兵吗?那是锦衣卫!人家训练有素,而且准备充分,我拿什么来对付?一定是你府上有人告密,人家知道也不来劝阻,就等抓你现行,这下咱兄弟俩的名声……要臭大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