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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
各衙门都在做年前的扫尾工作,但其实朝中每个衙门的日子都不好过,便在于大礼议后,朝中各衙门主事人发生变迁,皇帝对于六部的控制愈发加强,对于执行面的干涉也增多,不但体现在用人上,更主要是对于各衙门上奏的批复。
这是朱浩给朱四的建议,就是在年前收紧对六部等中枢衙门的控制,给他们制造压力,体现出皇权的威严。
还有就是给各衙门出难题,以此来让那些尚未退下去的朝官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并以此让他们没心思去管大礼议之事。
翰林院相对是朝中各衙门中,年前最轻松的一个,毕竟当前翰林院最大的任务就是修书,而目前所修《武宗实录》仍旧没有收尾,主要是因为皇帝发起大礼议使得修书有些停滞,石珤向下面发出通知,要求年前把进度稍微赶一赶,也没说具体赶到什么程度,上面没人催,其实也就那样,最多是面子工夫。
杨慎这几天很少出现在翰林院,他在朝中各衙门游走。
借着其父在朝中编织的庞大关系网,还有他现在侍讲学士的身份,在朝中各衙门几乎是畅通无阻,如果说以前别人听他的,是给杨慎父亲面子,现在很多人是不得不听,因为他已隐约有要入阁的迹象。
朝中很多人都闹不明白,照理说,皇帝跟杨廷和关系闹得那么僵,最后几乎是把杨廷和给赶出朝堂,杨廷和致仕后,皇帝在朝会时当着大臣的面发牢骚,说杨廷和过多干涉朝政,甚至不把他当皇帝云云······怎么杨廷和退下去后他儿子还能得到这样的礼遇?
可不得不说,这一招也算是变相的「收买人心」,别人都觉得,原来小皇帝不是那种锱铢必较之人,就算跟杨廷和闹得不愉快,但对杨廷和的儿子该提拔还是会提拔,看起来很有胸襟。
朱浩这是变相帮朱四拉拢了一波人心。
杨慎在各衙门奔走的主要目的,是想在年底、来年年头人事安排上,更多依照他的想法行事,至少他要举荐一些人。
可惜奔波了几天,效果不大。
不是别人不配合,是因为本身人事安排,各衙门的参与度本身就很低,皇帝想要拿权,怎会让各衙门自行推选官员?
就连吏部那边都明确跟杨慎说了,一切要等实际情况出现,再分析和总结,到时人可以帮着举荐,但成不成那是另一回事。
杨慎发现去六部等衙门无效后,这天直接去拜访了首辅蒋冕。
目前蒋冕在朝中的情况相当糟糕,谁都觉得,蒋冕在朝时日无多,杨慎来的目的也不是劝说蒋冕要「恬不知耻」赖在朝堂上,而是想提醒一句,你走可以,但请按照家父曾经做出的安排,把朝中清流给维持住,留下政治遗产,事情你搞不定,但至少把人多给安排一些。
「用修,老夫在朝或没多少时日,你来说这些,其实是徒劳。」蒋冕并不想招呼杨慎。
在蒋冕看来,杨慎根本就没法跟其父相比,这年轻人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论城府,连他父亲的一半都比不上。
杨慎道:「正因蒋阁老在朝不会太长久,此时您跟陛下建言,陛下或能听得进去。蒋冕很不喜欢听这种话。
这也是蒋冕不喜杨慎的另外一个原因,这小子说话太过直接,总是伤人而不自知,就算跟首辅说话,也给人一种盛势凌人的感觉,好像朝中人都要听从他的命令一般。
「你的意思是说,老夫要退,所以陛下会做出一定妥协,同意老夫的意见?」蒋冕冷冷问道。杨慎点头。
居然真的点头了?
年轻人,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知道不?
蒋冕板着脸道;「令尊致仕后,朝中已无人能与陛下正面抗衡,即便
在议礼之事上,朝臣多坚定支持维持法统,但在朝中其它事务上,已难阻陛下控制朝堂之心。
「君王者,天下有之,应以臣治理万民,但当今陛下显然要将治理万民的权力拿回手上,以大臣为附庸。让我们这些臣子能做什么呢?」
杨慎也不喜欢听蒋冕说话。
杨慎觉得,蒋冕总是在阐述面临的各种困难,其实就是在为各种不作为找借口。
你身为首辅,不该说困难,而应该迎难而上,为群臣扫除一切艰难险阻,这才是你在首辅位置上的作用。
你不行,我上!
杨慎道:「蒋阁老,如今朝中用人实在让人迷惑不解······很多衙门都有空缺,廷议时为何不能多举荐能臣,而将要职空着?只是因为陛下不答应?」
蒋冕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杨慎拿出一份名单:「这是目前在下整理的朝中所有空缺职位,尚且不包括那些不定额的职位,就以礼部右侍郎而论,如此要职,涉及到议礼之事,内阁更应该早些为陛下举荐能人,做出廷推,何以到现在都没有下文?」
蒋冤眯眼。
你杨慎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
「用修啊,既然你也知晓,礼部侍郎之职,涉及到议礼之事,必定是朝堂争锋之所在,无论内阁和吏部如何举荐,也断不会让乱礼法之人有机可趁,但如此无法迎合陛下心意,廷推并非没有进行过,只是谈不拢,最后只能不欢而散。现在能守住礼部右侍郎无议礼之人接任已属难得。」
蒋冕的意思,现在能让礼部右侍郎的职位空着,已是一种胜利。还想安排个正统反对议礼的大臣去当礼部右侍郎?
皇帝能同意吗?
蒋冕再作补充:「而且老夫听闻,现在有人在朝中活动,想拿到此职。就问用修,你觉得何人当此职,能让陛下消弭芥蒂之心?」
蒋冕不问杨慎,你觉得谁合适,只问你,谁上去后能让皇帝满意,还符合你的心意?
真以为礼部右侍郎是谁想干就能干的?
杨慎道:「南京吏部右侍郎朱懋忠,或可胜任此任。」
他所推举的是弘治九年的状元,在朝一直都有贤名的朱希周。
蒋冕摇摇头:「这些人选,老夫早就跟陛下举荐过,但都石沉大海,我看你还是不必再争了,此等事与你无干,老夫会酌情处置。」
......
······.
杨慎又是带着怨气离开蒋冕的府邸。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己去找别人谈事,别人总会带着怒火对他?杨慎是那种急功近利之人,根本就不理解别人那种「中庸」的心态。
杨慎回去见过余承勋,好似倒苦水一般,说了自己去见蒋冕的经历,想要博取余承勋的认同。
余承勋道:「我觉得蒋阁老没说错,现在议礼之人暗中活动,尤其是那个张秉用,他似乎对礼部右侍郎的职位很中意,近来他经常出入礼部,跟礼部席尚书往来频繁······」
杨慎皱眉。
张璁现在已成为杨慎的「头号大敌」,仇视黄瓒他还不够格。
从杨慎的角度来看,大礼议的发起者是张璁,而现在皇帝马上要在翰林院中安插一大批议礼派的人,也多是张璁在各地为官时结识的文人。
现在又是张璁在朝中到处作妖···
杨慎道:「陛下不是要增设议礼的翰林学士吗?他不争取一下?」「这谁知道呢?」
余承勋也在叹息。
余承勋最近也算活跃,因为他知晓自己可能会晋升侍读或者侍讲,这在翰林院中可是不小的
荣光。好像一跃要变成有身份又有权力之人,余承勋开始以上位者的心态,开始多出去奔走和打听。
「敬道最近还没露面吗?」杨慎突然问了一句。
余承勋笑问:「你是想让他去唐伯虎处打听一番?」杨慎没说什么,其实是被余承勋说中了。
现在有关人事调动方面,暗潮涌动,皇帝那边是何心态,他们茫然不知,最好就是有人能去对面探听一下,而唐寅作为皇帝身边的幕僚,从唐寅处打听也是最好的选择。
可要是别人去见唐寅,唐寅怎会如实相告?那就由朱浩这个弟子去,最为合适。
余承勋道:「我看你现在也别劳烦敬道了,他可能也是想到此乃朝中多事之秋,才刻意躲着。不如我去拜见一下唐伯虎?」
「不必了!」
杨慎没有同意余承勋的提请。
你去见唐寅?
唐寅能见你就算不错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探听出点什么来?
关键是······我跟朱敬道的关系,根本就没法告诉你,有关那次暗地里的交易,朱敬道是知情者,而正因为有这层关系,我才想让他去探听,或许对面也会把我当半个「自己人」,或者觉得我被他们拿捏,会透露点消息给我呢?
余承勋道:「如果真要竞逐礼部右侍郎,以用修你现在侍讲学士的身份,或有一定的机会,你为何不去争取一下呢?」
「我?」杨慎皱眉。
余承勋笑道:「若是你做了礼部右侍郎,那议礼之事上或就会柳暗花明。浅见,你权当一笑。我要回去了,还要去见几个同窗,年前京师聚会多了不少,往常年你都会一起去,今年他们是想见你都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