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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四章 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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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六四章 逆转

    若说这么些人里我最佩服谁,那就是我家颖了。这阵仗下来铁人都能哭化了,她也跟了哭,拉老四手一起哭,感人啊,我都差点吧哒俩眼泪下来,可哭完另是一副情形了,立场坚定,公私分明。

    回头看看,刚还一脸木然的二女嘴角稍稍翘起个弧度,悲切带忧的眼神下竟然似有似无的挂着一丝笑意,除了二女,没人能做出这么诡异的表情来。一个边擦眼泪边问人家卖不卖地,一个是悲喜具行于色,只有老四傻愣傻愣的还吧哒眼睛,这边老泪纵横的钱管家已经爬了桌上开始起草字据了。

    看着云丫头红肿的眼睛不禁摇摇头,或许这场面能打动阎王,可打不动王家女掌柜。也好,该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既然他云家是奔了卖地来的,凄凉悲切都是题外话,生意毕了再同情不迟。

    别看云丫头哭的撕心裂肺,可正事不含糊,颖一落口就没带犹豫的,“卖!”

    “姐!”兄弟俩异口同声的质问,扭头对颖道:“不卖!”

    “奇了,这云家如今是谁做主?”颖大方的端了巾子擦眼角,哭腔还没过去就已经摆正心态,“怎么三个人倒出来俩结果,是该和谁画押?”扭脸朝钱管家道:“钱叔,字据先停了,这正主都分不出,往后官上都不敢收这凭据。先得垂询清楚。”

    好了,不用看了,颖这一开口就把先机占尽;云家自个都没协调好还跑王家谈生意,早先求着人家买,如今又一个卖两个不卖的,传出去都是个笑话,该同情都没法同情。

    俩小子嫩。感情丰富可以理解,可不明事理啊,到这个时候还和姐姐唱反调,你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该跑王家客堂上出丑。回身捏捏二女小手,朝老四递了个眼色,夫人已经控制局面了,闲杂人等统统撤退。

    老四刚想挪身,颖忽然伸手给妹妹拽住就按了扶手上。一嗓子悲怆的长叹一声,“谁家都有兄弟姐妹,当姐的都明白这份难处,身上背的是家也好,背的是姊妹亲情也好,难得云姑娘这些年辛劳操持,也难得俩小的能体会当姐地这份艰酸,都不易。王家人宽和贯了。出援手上不求图报,多年上周围乡亲能帮一把的从不小气,最见不得这揪心的场面。”说着给老四揽跟前帮了擦鼻涕抹眼泪的,一脸溺爱的朝妹妹耳朵上揪一把,“多大个人还不知道整齐!云家妹子既然叫我一声姐。我就该有当姐的样子,在坐没外人,就说说云家城里的铺面多大个亏空,王家这边虽不宽裕。光景终究比云家强些,看能搭把手不。”

    云丫头正寻思颖这话的意思,俩小子脸上地表情倒先缓和下来,二女在我身后一声轻笑,我则默契的拍拍二女手掌,王家观世音大夫人的嘴脸又来了。

    云家打死都不能开口要这个钱,什么店面亏空全是对外人的说法,这钱一旦拿手里跑回去出了成绩。连见我的脸面都没有了,若让人给旧账翻出来,跑王家打了借口行骗的话,更别说往后想扬眉吐气的活人。

    “也罢,”颖根本没给云丫头说话的机会,朝钱管家一招手,“钱叔,咱家赁云家池塘地租不用等到期头上。算算清楚。一并先交给云家妹子拿去渡难关;至于这卖地一事就先放放,多时和弟弟们商量定了多时再来找钱叔。他老人家作

    得了王家的主。”说罢悠悠起身给云丫头掺扶起来,长辈的口气吩咐云家俩小子,“一个个人高马大了,再别惹你姐姐哭,这些年操劳下身子骨虚,平时跟前多照应些。你俩春忙后就该成家,该顶了前面,让你姐好好歇歇,她能当爹娘拉扯你们,往后你的也该当爹娘孝顺。凡事替你姐多想想,有难处径直上王家来,别死撑着。好了,钱叔吩咐前院把我的马车备好,给云家妹子好生送家去,顺便把吐蕃送来地那个花花草草的补药也备一盒,看哭的站都站不稳。”

    云丫头彻底没话了,这哭也哭了,苦也诉了,真情也流露了,生意也黄了,还呈了王家这么大个情,只能千恩万谢的朝门外走,颖是仁至义尽,一气给丫头送出大门,硬推了车上才罢休。弄地老钱出门就哭天抹泪的说夫人大仁大义,自己在王家这么些年尽是得了侯爷、夫人的照料,朝那找这么个菩萨去,死都得死到工作岗位上也不定能报答这恩情。

    “停了!”见不得这老家伙朝天上拍马匹的嘴脸,这么老了心里什么不清楚,睁眼说瞎话都能眼泪汪汪,德行!

    “侯爷,您说云家这么一来若打消了卖地的念头可不合算,您和夫人心太善了,老汉就怕这事上家里吃亏。”前脚擦干眼泪,后脚就不思量好事,其实我喜欢老头这一点,的确忠心耿耿的为祸一方。

    云家进退两难啊,这下卖不卖都不占理。不卖钱从哪来,卖了也没人同情她,旁人只道是王家又帮了云家一把,何况颖估计也察觉到什么,瞬间就改变策略。

    “不着急要了,”颖给老四兜跟前正姐妹情深呢,还回想刚刚云家姐弟那一幕,自称一想起来就受感动,就想抹眼泪,“平白无故卖什么地啊,就她家在城里那几个铺面,一把火烧干净也轮不到卖地找贴补,刚老四这醒提的及时。”

    “知道你姊妹俩厉害。好了,就别搂一起恶心,老四跟我过去规划下明年地事项,二女尽快把南边的事筹划好,动作大了照人注意,动作小了打不下根基,你全权负责。”赶紧给这些事忙完,今年要有空的话全家到南山过个清闲年,九斤吵着要去山里打猎,二娘子都开始给爱徒制作小机关了。

    “忘了!”颖一把给我揪住,“张馥在书房等您,这一打岔就全过去了。”

    哦。是我早先叫来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一幕,自己也忘了。没办法给张馥解释,催说他去云家一趟,云丫头有些事要找他商议。

    “小弟刚刚在客堂外站了一会,”张馥不着急,手里来回翻转个玉佩,漫不经心道:“云家逢什么难关。逼到卖池塘的境地?”

    “城里店铺怎么周转不开了,谁知道。”端了茶碗顺了口,淡淡道:“你一会过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张馥心不在焉的摇摇头,“她家几家藕粉、荸荠粉的生意都过得去,家里也一直从云家的店面买东西,就忽然要周转了?”

    “你问我呢?”

    张馥摇摇头,“乱想。来时候正听见他们姐弟争执,陪了外面还伤感那么一阵。”讪笑道:“看来云家姑娘从头到尾也没拿小弟当回事啊,这么大地动静都能求到王家,却从未对小弟有过只言片语。”

    “要强个姑娘,正好你去她家里坐坐问问,知道地清楚些。”起身拍了拍张馥肩膀,“昨天没给舅母打死?”

    “哈哈……”张馥起身大笑,“惭愧,下次可真不敢再拖累您了。今早还被俩堂兄嗤笑,丑丢大了。”说罢朝我一拱手,“昨晚哪事后小弟也想通透,无论云家姑娘意愿如何,小弟这边得先偃旗息鼓。拖累您不耽良心,可拖累了人家好闺女就百死莫赎,小弟这就去云家致歉,往后还能留个相往。”

    去吧。这多好,该是什么就是什么,除了云家没有卖掉池塘外,该解决的都正在解决。从王、云两家地过节来看,颖其实没有那么重的念想,可每次提了云丫头这个人身上就变的毫不想让,都和家族没关系了,个人恩怨。不知道哪来这么些个不满。

    可能是发觉这丫头和自己是同一类人……“老四。你干啥!”我才出去几步,她就开始摆弄我鱼竿。颖跟前看着也不说阻拦,要命了。

    “老四教教妾身用途,整日只见夫君钓,往后等收了云家的塘子,这满处都是咱王家地界,再都没那丫头出没的影子就心静了,也朝咱家鱼塘里钓上个三五天去。”颖最爱说咱家如何如何,咱家地庄子,咱家的庄户,甚至咱家的农学,可每每说起咱家的塘子就没了底气,今又耍了大牌,又当了菩萨,还以退为进的揪了云家筹钱的短处,这咱家鱼塘四个字说的中气十足。

    “看你那点出息,问问二女就知道了,南边置办的产业都够你跑船地了,为这烂塘子叨咕多少年?”

    “不,妾身就要塘子。银钱多的是,南边给兴庆洋置办下来都不稀罕,自家庄子都拿不全才膈应。虽不知道云家要钱干什么用,可妾身料定那丫头定然会再找上门来,大不了再陪她哭一场,哭完还得买卖。”颖悠闲的在炕上撑了鱼竿一晃一晃学了我起杆的动作,“还是夫君好眼力,这杆子用的就是服手,老四答应照原样送妾身一根呢。”

    “那换个样子地好,为夫与娘子换着用,”高兴的在老四脸上搓两下,“要不一并送九斤一根,打算让他学钓鱼,你自己给自己也预备一根,咱一家子出去钓鱼多排场?二女,二女!你要不要?”

    二女狂点头,老四脸都绿了,掰了指头计算后认定她是家里最穷的人,曾经的大笔私房钱被她姐拿去充了公,要了几次也没要回来,现在只能节衣缩食地过日子,手上有没有鱼塘可以卖,很凄苦。

    “你不凄苦,云家那才一家子苦主,”颖笑着给妹妹鼻子上捏一把,伸手给鱼竿拆卸了,掏了干净巾子学着我的模样擦拭起来,一边享受清洁渔具的乐趣,一边若有所思道:“也别说我是铁石心肠,若搁了钱两年的话,看见今客堂里那一幕说不定就呢撒把手,真筹钱给她渡难关了。可如今不比往年,不是咱王家为富不仁,是云家这事来的蹊跷;她什么个家底我心里有数,城里几个铺面?笑话!什么铺面这么值钱?当真是南晋昌的规模?你要钱借钱都好说,王家不缺那几亩地的开销,朝庄户上贴的都不止那个数。可满嘴不带实话地。指望从谁家那得怜悯?不是看不起她姓云的,也不是说丫头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关键她人活地不实在,这些年没有夫君一味的袒护,早就没这个姓了,还以为她真成了人物。”

    “关我屁事!”一把给鱼竿夺过来,擦都不会擦,有朝接头上桐油地方猛转的?小心给我油面打烂了。

    “妾身是什么性子。您最清楚。”颖笑着把手巾递给我,“不怕在外面逞能,就怕您心里结怨。妾身真在云家弄出个一二三来,夫君嘴上可能不说,可心里定对妾身多出点看法,是不?夫君是干大事的人,一胳膊轮过去百十个云家都灰飞烟灭了,可真要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话。您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听的人长叹口气,感慨万千。不论颖是讽刺也好,衷心话也罢,可真是道理。我地同情心也只局限于眼皮底下了,王家现在随便一个手笔撒出去说不定就多少个小家子颠沛流离。在陇右地进项完全是靠喝人血维持。喝血都是轻地,真是吃骨头都不留渣;二女持掌地南晋昌多年来一直飞速壮大,每进一步就有多少小商家遭受冲击,敢说没有家破人亡的;就现如今心慈面善的朝南边投入都不算善举。想在新地方站住脚得恩威并重,善人笑脸都是作给外人看的,背后不知道得有多少恶心事。

    除了点头只能点头,伸手顺顺颖头发,苦笑道:“记得家里才起来那阵么?赚点钱回来什么都敢想,修园子,买庄子,钱花出去即心疼又高兴;如今日日、月月进项不断。可光看了是个大数,至于这钱怎么来的都不想问,不敢思量。都知道家业大了好……”

    颖笑着推我一把,“快收了这腔调,妾身就这么一说,夫君倒认真了。日间行路都不知道踩死多少虫虫蚂蚁,更别提夜里;云家是命好,就好比脚下真有只虫虫被看见了。赶紧收了脚跨过去。这就是善举,其他没看见的还得照踩不误。除非你不行路了。原地站着一辈子;庙里的和尚都做不到。”

    咦,这么一解释心里就亮堂了……看来我不但脸皮够厚,心也变地够黑,又忙点头,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娘子真乃阎罗再世啊。一家子正其乐融融的展开厚黑学研讨大会,下人跑来通禀,张馥求见。

    有够快的,还寻思张馥是不是在云家吃个分手饭,这看来晚餐得加双筷子了。

    和结束恋情的雄性接触得小心,察言观色,只听不问,人家愿意说多少不能强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眉宇间的确有那么一丝忧伤,嘴角上多少挂了点凄凉,表情似乎有那么些失落,但让人欣慰地是步伐没有半分踉跄,看来打击是有,但不致命。

    “说清楚了?”

    “都清楚了。”

    “喝一杯不?”

    “得陈年佳酿。”

    “就昨天那种?”

    “就昨天那种!”

    “少在我跟前耍深沉!”

    “是!”

    酒过三旬,张馥倒没一句埋怨,筷子一放下竟然笑了起来,指着自己鼻子问我,“小弟算是个人才吧?”

    “少年才俊,他日前途无可限量。”

    “多少有个家世吧?”

    “你这是笑话我呢?”

    “也知书达理吧?”

    “多少认识几个字。”

    “通晓是故不?”

    “比我差那么一点。”

    张馥一拍大腿,又一副不爽的模样,“可她云家不过是个土财主,按眼下这情形怕连财主俩字都不趁,怎么就叫她占了先机?”

    了解,了解张馥意思了,他开口晚了,云丫头先把话说了,现在不是感情上有多大的挫折,是自尊心受到了挑战。同情的拍拍张馥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姑娘,你得让着人家。佛曰: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切勿再生执念,凡事亦随缘。”

    “什么佛?” 张馥听地新鲜,成天见我满嘴跑白话,今出来这么一句雅的,抽个嘴想笑。

    “温州佛……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在慰籍你,多时轮到你考我了?”

    “倒没听闻过这句,若无别人知晓的话,子豪兄将这句借与小弟,何如?”这是个厚脸皮的,刚被对象踹了都没痛苦完,又想把没主的雅句占为己有,实在可以成佛了。

    我大方,如此这类的东西多了,自家兄弟,借就伤感情了,直接拿去。谈笑两句,也知道张馥是在努力调整心态,我也失恋过,乐观的男性失恋都这样,尽力营造个轻松的气氛来掩饰内心地伤痛,气氛起来了,伤痛也去的快些,一两日就烟消云散。

    “想明白了。既然是好姑娘,小弟也钟情许久,即便是个土财主出身,也不能错过了这一遭。”说着回身找了个茶碗出来,一口气给酒斟满,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咕咚咚干完,“这婚事就算应了!小弟这就回家和二老扳板道理,什么门当户对,邪气!”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