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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景亦文单膝蹲在霍容面前,问:“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才从容家村出来,一路疾驰,根本没有注意道路两边,若不是景安看见路边的马车眼熟,上面的标记像是李家的,这才停下查看,否则就要错过了。
这条路上来往的行人不多,霍容一路跟着马蹄印,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景亦文,却没想到越走越远,来到这个岔路上,有三个路口,分别通往三个地方,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无奈之下,霍容想打道回府,谁知马车在调头的时候,也不知是压到哪里,车轱辘突然掉了下来,赶马的小厮装了好几次也装不上去。
这下好了,彻底回不去了。
今日霍容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有带随从。
车上只有霍容,丫鬟清音并赶马的小厮三人,他们商议一番后,决定让小厮卸一匹马下来,回府报信。
霍容和清音在原地等候。
可是那小厮去了很久还没回来,眼看天黑了下来。
霍容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累又渴又饿。她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害怕地忍不住哭起来。
直到她听见熟悉的声音,问她怎么了。
泪眼模糊中,霍容看见景亦文黝黑深邃的眸子,牢牢地盯着自己,她便好像突然有了安全感。
霍容张开双臂,扑进景亦文的怀中,抱住他的腰,小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文哥哥,呜呜……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景亦文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下,被她扑得一下子坐到地上,亏得他动作迅速,手臂立时向后撑住,这才稳住身形。
他很不习惯和一个算不上太熟的女子如此亲近。
他见霍容一直巴在自己身上,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不禁微皱眉头,出言提醒,“霍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文哥哥,这里黑,我怕!”
景亦文抬头看了看挂在空中的明月,四周都被月亮的光辉照的亮亮堂堂,他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抓住霍容两只胳膊,强行把她从自己怀中拉开,起身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对着站在一旁的清音喝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们小姐扶起来?”
“是。”清音立刻上前,把霍容从地上拉了起来。
景亦文见清音帮霍容整理好了衣服,这才问道:“霍小姐,这里离扬州城郊这么远,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霍容自然是不会告诉景亦文,她是跟在他的身后过来的。
她暗自琢磨一番,道:“我在城郊呆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我就想着远点是不是有更好玩的地方,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然后车子就坏了。还好遇到文哥哥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景亦文却在暗自郁闷,怎么这时候碰见她。
他今日方知,自己做了多么糟糕的一件事,心里自是焦躁万分。
又在马上奔波了一日,到现在还未用晚膳,他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景亦文现在只想赶紧回府休息,却没想到,半路上遇见霍容,又不能把她丢下不管。
现下见她哭哭啼啼的,心里更是烦躁。
“您的小厮走了多久?”他耐着性子问。
“走了好久了!”霍容抽抽噎噎地答道。
这是什么回答?!
景亦文只觉自己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他知道霍容一行人借住在外祖父家别院,于是便道:“景安,你快马加鞭,回李府禀告,说霍家小姐在此,让他们过来接人。”
“是。”景安领命,翻身上马,正要扬鞭,忽然看见前方路上有一条蜿蜒的火龙。再仔细看了看着装,好像是李府的家丁。
“少爷,您看,好像是府上的人来寻了。”
景亦文闻言,亦翻身上马,仔细辨了辨,果真是外祖父的人。
他弯腰对霍容叮嘱道:“霍小姐,我外祖父府上的人寻来了,我回避一下,您也千万别说见过我,于您闺誉有损。景某就此别过。”
说完,景亦文对着霍容一抱拳,双腿轻夹马身,马蹄踏着小步朝反方向跑去。
景亦文带着景安隐匿在林中,看着霍容被李府的人接走,估摸着他们都走远了,这才又重新上路。
回扬州城的路只有一条,景亦文不敢跑的太快,怕碰上他们,寒暄解释一番太麻烦,再说就算此时回去,城门也已经关了,要第二日早上才会开。
景亦文带着景安,走走停停,到第二日,天大亮了,才回到府中。
回到景府,景亦文便大病了一场。
他本打算尽早入京的计划,被他的病给耽搁了,待他病愈后再次回到京城,已是初秋。
秋天的京城,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杜芸娘也在这枫叶红遍山野之时,被自己夫君接回了家。
杜芸娘的病,真说起来,也不算有多复杂。
只是她一直羞于启齿,延误了最佳的医治时间,被耽搁了。
后来在容歆绿与林大夫的精心配合诊治下,对症下药,康复的很快,而且容歆绿隔三差五地会到杜府来,看病之余她还经常开解芸娘,眼见着她比以前开朗许多。
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就跟着好了。
芸娘生性软弱,但心地很善良,也没有大户人家那些不好的脾气,很喜欢容歆绿这样直爽,开朗的性子,两人一来二去,倒是成为了好友。
杜夫人也很是感激容歆绿治好了自己的女儿。
因此她与其她太太们聚会时,少不得替容歆绿宣传几句。女人成亲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题,便是这些身份地位尊贵的官太太们,在疾病面前,也没有特殊。
现如今,京中的官太太们,在知晓有这样一位女大夫后,不管是头疼脑热,还是身子不爽利,都爱找她瞧病,毕竟比男大夫要方便许多。
这让容歆绿短短半年时间,在京城的上流贵妇圈中,渐渐有了些小名气。
这日午后,病人不多,容歆绿正在医馆中看书,杜芸娘忽然来访。
“阿绿,你今日下午得闲吗?”
“何事?”
“我姨母啊,她前段时间去扬州游玩,这回来有些日子了,也不知是不是车马劳顿,回来后就一直不舒服,我想让你去看一下。”杜芸娘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你可一定要去啊,我都跟她说好了。”
“你呀,”容歆绿嗔怪地拍了她一下,“都说好了还装作来问我得不得闲。”
“阿绿,”杜芸娘故意喊得可怜兮兮,双手合十作祈求状,“我知道你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唉……”容歆绿合上医书,起身,故意深叹口气,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杜大小姐相邀,我又怎敢推拒呢?我去问问师父吧!”
下午医馆倒也没有什么事,林大夫交代叮嘱几句,便让她去了。
容歆绿随着杜芸娘乘着马车,行了约有两盏茶的时间,才到地方。
她们下了马车后,便有小轿子等在一旁。
饶是容歆绿这半年来,进出过不少王公大臣的家中,现下看见这阵势,也不禁在心中惊叹一番:这得是多大的庭院,才需要在家中也乘轿子?
容歆绿在轿中又晃了约半柱香的时间,这才下轿,跟着婆子走过j□j,再穿过月亮门,才到正屋门口。
只听见婆子轻声说:“夫人,表小姐和女大夫到了。”
“进来吧!”
杜芸娘的姨母不是什么大的问题,真的只是有些累到了,容歆绿开了些调理身体的药,告诉丫鬟如何煎药之后,便又跟着杜芸娘出来了。
一路到大门外,容歆绿回头看了下那大门上挂着的烫金匾额——都督府。
不知是哪路都督,真真好气势。容歆绿心中想着,脚下便要去踩那小凳,准备上马车。
这时,后方哒哒哒地传来一阵马蹄声,混合着车轱辘压着青石板路的声音,又有一辆马车从相反方向驶了过来,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文哥哥,谢谢你送我回来。”一道娇糯,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女声音响起。听得出来,她很是开心。
“霍小姐,请进去吧,在下告辞了!”一道斯文有礼的少年声音随后响起,不过那声音有些暗哑,想来少年正处于变声期。
杜芸娘先容歆绿一步上了车,此时她正掀开帘子,看着容歆绿身后的马车,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容歆绿不知她见到了什么,便也跟着回头,向后看去。
只见那少年穿着宝蓝色文官交领常服,头戴黑色乌纱官帽,腰间系着素银带,端得是挺拔俊秀。
他此刻也正转头看向她们这边。
容歆绿看清他面目之后,心中一紧,顿时手脚冰凉。她赶紧转身,面朝马车。浑身好像瞬间被冻住了一般,僵硬得一动不动。
“容儿和景大人……他们怎么会在一块儿?”杜芸娘怕容歆绿不认识,遂解释道:“那少女是我表妹,便是我姨母的嫡亲女儿,那少年正是本朝的新科探花郎景亦文,现在在翰林院供职,是我弟弟思危的至交好友。不过,他们俩在一块儿……”
后面的话杜芸娘没有说完,但她笑得暧昧,那意思,任谁也能猜得出。
容歆绿静静站立了一小会儿,感觉手脚又恢复了力气,便抬脚准备上车。
“容歆绿!”
突然,身后传来景亦文果断的声音。
准确无误地把她钉在原地。
容歆绿原本指望这短短一瞬的照面,他没有认出自己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无奈,只得转身。
她看见景亦文又朝前走了一小段路,此时离自己,不过隔着三、四人的距离。
她对着景亦文福了福,道:“民女见过景大人,景大人万福金安!”
说完,不待景亦文有所反应,又急急道:“民女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还请景大人见谅!”
话音一落,立刻转身。
景亦文见容歆绿转身要走,他急了。
自己还没问她现在在哪儿,他怕自己又找不到她。
眼看容歆绿就要走了,众目睽睽之下,景亦文又不能去拉住她。
怎么办?
他急中生智,眼睛一闭,立时向侧边倒下。
容歆绿转身正要上车,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咚地一声,然后霍容急呼:“文哥哥,你怎么了?”
她转头,看见景亦文直直地躺在地上。
他晕了?
容歆绿想起他一直病弱的身体,立刻慌了,难道现在更严重了吗?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景亦文身边蹲下,抓起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脉象正常。
又检查了他身体的其他地方,一切正常。
那怎么会晕?
“快把文哥哥抬进府里吧,我让人去请大夫。”
“不行!”容歆绿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就是大夫,我现在带他去医馆,来,搭把手。”
容歆绿和小厮一起,合力把景亦文架上马车。车内不大,这下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便没有多余的地方。
杜芸娘就没跟他们一起。她让容歆绿赶紧带景亦文回医馆,自己会让姨母再派辆马车。
容歆绿没有多说,朝她点点头后,便让小厮驾车走了。
车内,她又仔细地给景亦文检查了一遍,发现他除了脉象稍弱外,并未有其他不妥之处。
那怎么会晕倒呢?
她看着景亦文清俊的眉眼,百思不得其解。
兀然,她看见他闭着的眼睛下,眼珠不安地胡乱动着。
容歆绿恍然大悟。
这家伙!!!摆明就是装的!!!
容歆绿气得坐直身子,想要离他远远的。
可她才刚刚动了一下,手腕却被他紧紧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