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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苒也在喝酒,她喝的是喜酒。
摆喜酒的是左小艾,成亲的是黑土,新媳妇名叫李鲜花,是真定惊鸿楼里的大厨。
真定惊鸿楼上上任大厨是李鲜花的祖母,上一任大厨是李鲜花的爹。
李老爹那双老寒腿再也撑不住肥胖的身体,于是李鲜花便接过祖传的菜刀,正式成为真定惊鸿楼的大厨。
用左小艾的话,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何苒很高兴,她活了三辈子,喝过无数酒,可是喜酒却没有喝过几次。
那些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姐妹们,成亲的不多。
喜宴摆在惊鸿楼,李鲜花虽是大厨,可惊鸿楼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厨子,今天,她只需做个端庄的新娘子。
黑土带着新娘子来给何苒敬酒,李鲜花长得白白胖胖,和又黑又壮的黑土站在一起,就是黑白配,却又说不出的登对。
何苒祝他们百年好合,一饮而尽。
酒一下肚,何苒就尝出来了,这是周影的酒。
左小艾买下了周影的酒坊。
而周影,在回到万春县半年后便病逝了,葬在了女儿身边。
周影的后事是钟意操办的,从万春县回来后,钟意什么也没说。
何苒对左小艾说道:“当年我走的时候,埋下的那些酒还有吧?”
左小艾笑着说道:“有,没让人动过,都给您留着呢。”
何苒:“再埋十坛吧,不,多埋一点,你看着埋吧,等天下一统时起出来喝。”
左小艾:“好,那这酒就叫庆功酒。”
何苒已经又有两年没来真定了,得知她到了真定,何家族中派了代表,请她为正在翻修的何氏祠堂题匾。
何苒没有推辞,大笔一挥便题了牌匾。
何家代表千恩万谢,何苒微笑:“先不要急,此一去,我若胜了,你们便挂上去,若是败了,烧掉便是。”
何苒云淡风轻,何家代表面红耳赤。
打发走了何家代表,何苒对左小艾说道:“我出息了啊,上次何家还只是给我单独一页呢,不过两年,我就有资格为祠堂题匾了。”
左小艾冷哼:“这些所谓的亲戚都是些踩高捧低的小人。”
何苒微笑:“无妨,还挺有趣的。”
左小艾:“那是你心怀天下,志在高远,不与这些人一般见识,换做普通人,便是一个意难平。”
何苒刚想说其实我也是普通人啊,忽然想起了兰若,她对左小艾说道:“让人去与何家说一声,把我在他们族谱上的名字加上兰若二字。”
兰若无亲无故,自幼便被当成杀人工具培养,没有姓氏,没有亲族。
她知道自己被记在了族谱上,九泉之下或许会欣慰吧。
左小艾立刻便让人去办了,何家代表刚刚回到族里,把何苒说的话一字不落复述了一遍。
何家的几位族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让何苒上族谱,今天请何苒为祠堂题字,其实说是暗示,何苒百年之后可入何氏祠堂。
不仅是何氏,放眼天下,也没有哪家的女儿能有这个殊荣。
何家族老们以为自己诚意满满,可何苒那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却是重重打在了他们脸上。
他们与何苒没有亲情,只是想借势而已。
正在这时,何苒派来的人到了,让何家在族谱上何苒的名字上再加上兰若。
何家人唯唯诺诺,连声答应。
把人送走,何家人松了口气,何苒对何家还有要求,那就证明,何苒多多少少还是认可这个娘家的。
“原来何大当家字兰若啊。”
“好名字,就是有些孤寂了,为何会取这两个字。”
......
于是在何氏族谱,为何苒单开的那一页上,是这样写的:何氏苒,字兰若。
何苒与何秀珑汇合之后,便离开真定,挥师南下。
真定除了是军事要地,对于何苒也是特殊的地方。
她虽然是被黑妹在黄河里救上来的,可却是从真定走出来,走向广阔天地。
真定百姓亦是如此,在他们看来,何大当家就是真定人。
出城那日,真定百姓自发地到城外相送,何苒催马走过,百姓们齐声高呼:“祝大当家凯旋!”
何苒掉转马头,冲着百姓们挥挥手,笑着说道:“好啊,等我凯旋归来,大家一起到惊鸿楼喝庆功酒!”
何苒与何秀珑是在半路上收到闵兰死讯的。
何苒有片刻的失神,闵兰这只打不死的小强竟然死了?
哪只拖鞋这般给力?
不用猜,一定是新帝这只烂鞋巴子。
何苒觉得这个好消息一定要让天下皆闻。
不过,新帝肯定会利用闵兰之死,装一回大孝子,为自己拉一拨同情。
不要小看了这种同情,不但能筹集军费,还能重聚民心。
何苒可不想让民众们的好心喂了狗。
有些事情,也该拿出来说道说道了。
“小梨,我说你写。”
小梨取来纸笔,何苒说道:“太祖的叔父名叫周铜......”
周铜与狄夫人的往事,只是传闻而已,当年的何惊鸿并没有去查证。
何苒想了想,对小梨说道:“把这句话划掉,重写。”
没有查证的事,就不要说了。
“太祖有一位同胞兄弟,名叫周温,此人贪财好色,为太祖不齿......”
何苒一边说,小梨一边记,待到写完,拿给何苒看了看,何苒笑,说道:“送往京城,让何雅珉他们去润色吧。”
小梨转身欲走,何苒又叫住她:“让他们写完,拿给钟意看一看。”
何大当家一直都是个讲究人,但凡与周氏皇族有关系的人和事,她要么全权交给钟意,要么也会如现在这样,让钟意过目。
何苒收到的消息远比身为锦衣卫的钟意要滞后,因此,这个故事送到京城,何雅珉看过之后便请来柏彦,柏彦看后大吃一惊,随即便像打了鸡血一样,不到半个时辰便写出一篇足能令天下人惊掉下巴的文章。
何雅珉没有耽搁,亲自将这篇文章送到锦衣卫,当面交给钟意。
“遵大当家口谕,这篇文章要请钟指挥使过目。”
钟意:“晨报还是晚报的?”
何雅珉:“暂时定在晚报。”
钟意蹙眉,他对晚报最后的印象还是三天前的那个大瓜,一名妇人去京兆尹,要求与丈夫和离,与娘家义绝。
和离和义绝的原因是丈夫出轨了她的继母,也就是丈母娘,并且还生下了小舅子,而女子的父亲明明知道此事,可鉴于生下的是个男丁,不但默许了此事,反而怪女儿不懂事。
女子原是家中独女,丈夫并非赘婿,女子的父亲求子心切,明知小儿子是女婿的种,可为了延续香火还是认下来了。
于是女儿一怒之下告上公堂,没给娘家和夫家留半分颜面,此事一出,便在京城引起轰动。
晚报上的文章虽然用的是化名,可是谁都知道是哪家的事。
这期晚报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抢购一空,钟意还是从早餐铺子的老板那里看到的。
看得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现在何雅珉把这篇同样要刊登在晚报上的文章拿给他看,钟意立刻便想到了那场荒唐的和离案。
真不明白何苒为何要让他看这些。
不过既然是何苒让他过目,那他只能过目。
他接过来一目十行,整个人瞬间石化。
他对何雅珉说道:“何大人先回去吧,本官阅后让人给你送过去。”
文武官员,但凡是精神状态正常的,就没有喜欢和钟意打交道的。
何雅珉做为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杰出女官,对钟意更是连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如果不是何苒下令,何雅珉永远也不想踏足锦衣卫衙门。
现在钟意让她先回去,她求之不得。
偏偏钟意还像是担心何雅珉走得不够彻底一样,派了两个人把何雅珉送回去了。
何雅珉的家,同时也是报社加工作室。
她一回去,便看到柏彦带着一群人正在等着她。
对于今天这个爆炸性的大新闻,大家都是万分期待,尤其是柏彦,只要是揭露新帝的,他都是全程负责。
“怎么样,可以排版了吗?”柏彦问道。
何雅珉摇摇头:“钟指挥使还没有看完,要等他的回复。”
众人都很无奈,大当家为何要让钟意过目啊,难道以后的晨报和晚报,都要让锦衣卫接管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工作室的这些人,要么擅写,要么擅画,用何苒的话说,都是文艺青年。
文青们既敏感又单纯,他们都很担心,担心以后置身锦衣卫的白色恐怖,不能再放手创作了。
何雅珉连忙安抚大家:“放心,大当家不会那样做的,可能只是因为今天这篇文章比较特殊,所以才让钟指挥使来把关的。”
话虽如此,大家还是忧心忡忡。
这明明就是一个能大爆的梗啊,对于马上要来的战势能起到巨大作用,万万不能被钟意给耽误了。
何雅珉虽然脸上一派轻松,可心里也在担心。
好在他们的担忧只是短暂的,两个时辰之后,何明月来了。
对于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来说,何明月是一个神奇的所在。
李锦绣还在世,因此京城百姓对于女将军并不新奇,他们从小到大就知道,武安侯府的忠勇夫人就是一位女将军。
女将军听说过,女官也有,但是女的锦衣卫却是头回见到。
当身穿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何明月出现在京城的大街上,京城的百姓全都震惊了。
锦衣卫里有了女镇抚,而且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凶狠。
因此,何明月迅速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
就连何苒也没有想到,京城有个酒楼,吃饱了没事,仿照天下权势榜,搞出一个女中豪杰榜。
女中豪杰榜上,何苒排名第一,李锦绣第二,何秀珑第三,而排名第四的,就是何明月。
为此,吓得何明月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小姑娘初出茅庐,脸皮还很薄。
因此,何明月现在已经是名人了。
她还没报上名号,门子便对传话的小厮喊道:“快去通传,何明月大人到了。”
没办法,何大人太多了,但凡是姓何的大人,都要连名带姓,否则就无法分清,是哪一位何大人。
何明月还没进去,头就大了。
她其实是不想来的,她知道晨报和晚报的都是文化人,而她是个大老粗。
她就是因为读书不行才改为练武的。
她最怕的就是和读书人打交道。
因此,见到何雅珉,何明月只想快点走,她把手里的一卷纸递了过去。
“我们使官让我把这个送过来,还说你们不用再修改了,马上制版,连夜印出来,不仅只是晚报,晨报上也要刊登。”
还有一句话,何明月没有说。
钟意是这样说的:“......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让他们马上印出来。”
身为锦衣卫,钟意的命令便如圣旨一般,在何明月看来,钟意一言九鼎,从未更改过。
她想不通,这一次钟指挥使为何会这样说。
她不知道这卷纸上写的是什么,她不敢偷看,但是她很好奇。
何明月已经决定了,明天一大早,她就要去抢晨报和晚报,自从那篇告全民书之后,每期的晨报和晚报就成了抢手货,出手迟了根本抢不上,更何况上一期还登了那个神奇的和离案。
何明月来得快走得也快,这种读书人扎堆的地方让她窒息,还是诏狱更适合她。
何明月一走,何雅珉迫不及待地展开了那卷纸,她倒要看看,钟意把这篇文章改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何雅珉万万没想到,原本的那篇文章虽然是一个大瓜,可现在钟意送来的这篇文章,却让她置身瓜田。
何雅珉一口气看完,揉揉眼睛,连忙叫来了柏彦。
柏彦看完,嘴巴张得足能塞进一颗甜瓜。
“这,这,这真能登出来吗?现在的大当家是当年那位何大当家的传人啊,她与太祖也算是亲戚吧?”
何雅珉:“什么亲戚啊,不算,又没有血缘关系。”
柏彦的心怦怦直跳,这个,真的能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