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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时间地点仍旧不明***
还是想不起来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
就连思考中,似乎也很难构建起“我”这个概念的存在。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吧,”对自己这么说着,“就以现在的情况进行推理好了。”
镜子里的倒影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面前的人不管用任何标准来看,都是个美女。
金色的长发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蓬乱地一直披散到腰间,发质却还很好。
思考却出乎预料的冷静,就像不是在思考自己的事情一般。
是个美女这件事情并没有给现况提供任何安慰,只是让分析更加复杂了。
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房间有多诡异。
房间没有窗户,连天窗都没有。
只有监狱才会这样压抑。不,连监狱都不会刻意建造没有窗户的房间。
更像……高塔中的公主?
但这里却有光。
柔和的光从四面的墙壁上射出,不是电灯的光,也不是油灯,更不是蜡烛。
失去的只有一切个人记忆,而不是知识。在知识的部分里,还有这些单词。
但她知道这个房间并没有使用这些技术进行照明。
“是魔法。”
说出这个词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用信念改变自然法则的方法。
“我”应该是会魔法的。
仔细回忆起管家的样貌,那是用魔力构成的无形仆人,连智力都没有的魔法造物。
无论怎么看,这栋房子里都没有人的气息。
只有魔法。充溢在整栋建筑物之中的魔法。
“不……我应该也是会的。”
不是“我”,而是我。
重新把目光投在玻璃床上,里面充盈的魔力简直是在炫耀着自己的存在感。
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呢?
手指按在玻璃床的边缘,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就像有电流从全身冲过。
指尖感受到了魔力。
在回想起魔法的力量的同时,那些魔力沿着手臂疯狂地涌入,在向她请求许可。
“这是……魔网?”
说出这个词时,脑海里有某处响起了警铃。
不知道为什么而泛起的警戒心。
但好像能思考出为什么来。
“静止场……”
在念出这个魔法名字的同时,就知道了它的效果。
那是用来保存没有灵魂的**的魔法――或者用来关押最危险角色的魔法。
知道这些事情并没有让谜团变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现在连自己的年纪甚至都无法估计了。
这里大概应该确实是个监狱――一个即便是顶级魔法师也难以突破或到达的监狱。
不管是谁因为什么理由完成了这一切……
“那都是个强大而危险的角色吧。”
低声这么对“自己”分析着。
不管完成这一切的是谁,自己醒来对他或者她来说,都是个意外事故吧。
更糟糕的是,并不知道该怎么回到之前的状态中。已经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ii)
*********
一六六六年九月十三日
佛提堡西侧罗伯特?艾尔战备通路水兵哗变中
*********
被叛乱水兵挟裹的“领袖”,达罗?萨拉米海军少将半蹲在仓库坚固的大门背后,透过射击孔窥视着外面广场上的动静。
对一名少将来说,这个举动称不上雅观,但他实在是很关心这次关系到自己未来还能活多久的谈判。他那群刚从叛乱水手头目“转职”的“参谋们”也趴在百叶窗上,透过缝隙观察着对面的行动。
在十分钟以前,他们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并向对方提出了谈判要求。
在那些趁火打劫的乱兵被宪兵团一扫而空后,这些叛乱领袖才想起来,作为自由诸**政权的中心,佛提堡不光有着来自十二自由师和七舰队的大人物,还驻扎着五万陆军和五万海军。现在掀起叛乱,确实有机会争一口气,可更大的可能性还是被视为乱军一网打尽。
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他们急吼吼地商议出了毫无新意又狮子大开口的谈判条件,又在这个由仓库改建的饭馆里折腾了一番,把饭馆改装成了“正统第五舰队临时旗舰”。
然后,他们提心掉胆地等着对面宪兵指挥官的回复。这等待不过区区十来分钟,漫长得就像几天一般。
“对方同意进行谈判。”
听到这个回复,有些人松了口气,有些人反而紧张了起来。
不知是谁低声说着:“他要来了。”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在说谁。宪兵部队的指挥官,是这次自由战争中最有名的英雄。
仓库门前的小广场并不算太宽阔,本来被伤员和溃兵挤得水泄不通。
但一看到那个人走来,这大片的人群便慌慌张张地从中分开,为来人闪出一条道路。哪怕是身负重伤的哗变水手,也被他们的同伴拖到了路旁。
“这幅景象,简直就像镰刀划过麦浪。”
“他甚至没有带卫兵。一个也没带。”
“就算不带卫兵,我们又能拿他怎样呢?听说连帝国皇帝的本队他都敢阻挡,真是个疯子!”
“就算是疯子,也是个很可怕的疯子。你想拦在一个疯子高级军官的前面吗?”
听着身边参谋们近乎绝望的议论,达罗少将也不禁受到了这些情绪的感染。这简直就像在一次最重要的商业谈判前,突然听说对手已经掌握了自己的所有底牌一样――不,比那更糟。这是在听说对手已经掌握了自己所有底牌的同时,还听说了对方绝对不会退让。
“都安静点,”少将咳嗽了两声,“如果你们还想活着见到下一次日出的话,把大厅腾空出来,‘好好’迎接我们的贵宾。别再让我听到‘疯子’什么的,那不是我们的谈判策略。”
这时,他们所谈论的“疯子”正在走过广场,端详着四周倒下的“麦浪”。
耐门?索莱顿并没有兴趣去揣测哗变水手领袖们的想法。吸引着他注意力的,是周围这些参与了哗变的水手们。
在那些海军水手的瞳孔里,映出的是恐惧,绝望,不满和无助。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里面只有冷漠,无穷尽的冷漠。那些不是他想象中狂热而贪婪的暴徒,而是自认为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人们。
在陆军这么长时间了,耐门从未在官兵们的眼中看到过这种眼神。一次也没有。
“这就是世界最强的自由海军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绪?”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却说不出来。面前的水手们确实犯了罪,但是……
接受职位时宣誓的回忆和眼前的场景起了共鸣,不受控制地闪过耐门的脑海。
“……督军使是剑鞘,而宪兵队是皮鞭……”
“……我发誓为了全体自由公民的福祉,为了建立更好的自由陆军和自由海军而努力……”
他微微张开嘴唇,将回忆中的誓词重复了一遍。
“更好的自由陆军和自由海军”。
耐门知道自己不会下达“突击并歼灭”的命令。
年轻的军官在由仓库改装的酒楼门前停下脚步,举起右手,有礼貌地敲了敲门。透过仓库上架设的射击口,至少有10柄以上的火枪瞄着他。
“我是来谈判的代表。”
过了好几分钟,厚重的镶铁仓库大门才“吱呀吱呀”地慢慢打开了。
出现在耐门眼前的,是一条在几盏黯淡的魔法灯照耀下的走道。这条走道通向大厅的尽头,在那里有个用木箱堆叠起来的演出舞台。
舞台上本应是穿着暴露的东方舞女,如今却换成了草草搭建的指挥台。魔法灯的指向被集中在舞台中央,三五个木箱拼起来构成了长桌,长桌上面摆着几张海图,还竖着一架六分仪,也不知道是这些哗变水手从哪里找来的。
哗变水手们“肃立”在从门口到舞台之间的走道上,仿佛通俗戏剧里神圣帝国皇帝的廷臣一般。他们的立正姿势以陆军的标准来看,十分业余,还显得有些可笑。
但耐门没有笑。他闻到了浓烈的鲸油气味。
所有桌子上的油灯都已经被熄灭了,餐桌也被劈成了木柴,布置在大厅的四周。那些餐桌和木箱上,都撒了鲸油,随时能把这栋餐馆烧成火海。他也注意到,不止一个人拿着火种。每个人的视线都钉在他身上,死死盯住他的左臂。
“红色独袖军服……”
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
为了防止刺激这些精神紧张的水手,耐门将左手从腰间的手枪上移开了,慢慢地向着对方的指挥官走去。
“站住!报上你的身份,少校!”
叛乱水手的头目就坐在指挥桌的侧面。他没穿军服,看起来是个将官,但口气非常不客气。不管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微微发福的肚腩,还是那打理得不错的络腮胡子,都证明那是个平日过着养尊处优生活的人物。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领导这次哗变呢?
耐门心里这么揣摩着,又向前走了两步,摊开手:“不要那么紧张。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你们知道我是谁。”
达罗少将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面前的年轻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进入他的谈判节奏里。
这令他略有点不舒服。但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一名水手就暴躁地插了进来:“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冒牌的?!如果你真是那个人,你的勋章呢?”
“啊,要看证据吗?”耐门微笑起来,用轻松的口气解释着,右手慢慢地移向腰间,“别紧张,只是给你们看证据而已。”
海军少将的眉头又皱了皱。
年轻人手中之剑慢慢地出鞘,散发出温暖的橙色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柄剑在最近这段时间的市井流言中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每个水手都听过它的描述。
“我想,这足以证明我就是独立宪兵团指挥官,英特雷督军使,耐门?索莱顿少校了。”
耐门用剑尖随手在地上一划,橙光环绕的剑身切进地砖里,就像餐刀切进奶酪一样流畅。这在周围的人群中激起了一阵骚动。
“现在,我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让我确认一下人质的安全吧。这个要求不过份吧,这位将军?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不问您的身份。”
达罗少将犹豫了一下,立刻就有哗变的水手鼓噪起来。他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第五舰队后卫舰队……不,第五舰队司令,达罗?萨拉米海军少将。抱歉,在你答应我们的条件之前,我不能让你见人质,索莱顿少校。”
“我要见人质。”耐门毫不让步,“我现在就要见。”
“少将,不能让他擅自见人质……大不了我们把他也扣下!”有名死硬派的哗变水手忍不住叫了起来。
达罗少将从鼻腔中冷哼了一声,厉声呵斥道:“别乱来!你们知道如果少校不能安全离开,会发生什么吗?”
耐门微笑着接上话头:“倒也不会发生什么。我再强调一遍,我是来帮你们的。身为独立宪兵团的指挥官,我并不想看到更多的死伤,这不会增加哪怕一丝一毫的荣誉。可是,为了确实能够实现你们的要求,我需要见人质。”
这次海军少将抢在手下插话之前开口了:“你不能答应这些要求吗?我们的要求并不复杂,将原属第五舰队的船只拨给我们,满载水粮和相当于一千万金镑的赎金,以及确保大红舰队不会追击我们。你有军政会议的授权,你可以做到其中的大部分。”
耐门纳剑回鞘,略带深意地望了达罗少将一眼。
“也只是大部分而已。我知道你们的人质里面有第七舰队的司令。要实现你们的条件,我必须有他的同意才行。你们未来的命运,只能取决于即将接管这片海域的男人。而我身上带着要给他的命令――”
说到这个地步,达罗少将不可能不知道耐门的意思了。
他揉了揉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确认道:“您是打算说服皮斯?韦恩海军元帅吗?”
耐门点了点头:“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哗变的水手们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自己实际上没有控制住二楼。确实上去了些弟兄,但是那些人谁也没回来确认控制了人质。与其说是他们俘虏了海军元帅,不如说是海军元帅和他的护卫们没有选择战斗到底。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答应这个条件。
连达罗少将也低头沉思起来,喃喃道:“人质吗……”
“还是说,你们并没有控制住人质呢?以你们手头的力量,真的能下决心对抗一名海军元帅、一名资深参议员的护卫吗?”
耐门这段话仿佛晴天霹雳,震得全场都乱了起来。不止一个人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或是抓起了火枪,就准备撕破脸动手。
不过,耐门接下来的话制止了他们。
“但是,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想要安全!你们想要船!你们想要带着掠夺的成果逃走!但是,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呢?!你们的敌人是自由海军!而在你们的背后,连一个船坞都没有!你们能投靠帝国吗?或者圣森?这机会是很小的!只有第七舰队能提供你们要的这些――你们甚至能够回到海军里!”
水手首领们又骚动起来,彼此交换着眼神,但没有人表达自己的态度。耐门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隐隐说中了他们的担忧:没人相信这好几千人都能当上海盗,里面大多数人恐怕难得善终。
耐门耐心地等他们交换完眼神,抬起手指,指了指楼梯。
“带我上去!既然他们都不肯屈尊来解决这里的哗变问题,那就只有由我出面了。”耐门回答,“能请少将阁下您带一下路吗?”
达罗少将环视四周,见大半的水手首领都没有提出反对,便站起身来点头答应。
*********
一楼的大门在背后关上,隔断了背后的视线。
达罗?萨拉米和耐门走出几步,上了楼梯。耐门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好了,现在告诉我实情吧,海军少将。我听出来你是身不由己的了……”
海军少将突然停下脚步,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耐门的面前,声音中带着哭腔。
“阁下救我!我不是哗变的策划者啊!”
耐门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忙伸出手来扶起面前的海军少将。
“就算陆军和海军不互相统属,我也绝对配不上‘阁下’什么的……”
达罗仍然跪着不起来,语气又急又快:“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阁下!我本来就控制不住那些水手,如果他们觉得情况不妙,这仓库会整个变成火海!”
“告诉我二楼的情况。”耐门直接切入了核心问题,“上面到底都有些什么人质?你们有多少人上去了?”
“去控制二楼的大概有三十多人,但是没人回来。根据集中人质时的说法,俘虏中有些古怪的帝国人,前议员,还有陆军和海军的高级军官。阁下您肯定也怀疑这次哗变背后有人煽动,只是我们没法确定到底是这些人中的哪些在背后操纵……”
少将才说到一半,突然从楼梯的方向传来“噗”的一声响,然后是一连串的碰撞声,就像有什么重物正从楼梯上滚下来一样。
耐门和达罗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收起了一切客套,向楼梯的方向赶了过去。
在楼梯口倒着两个穿粗布衣服的人,二楼那扇正对着楼梯的大门还在微微晃动。他们身上穿的不是军服,耐门看不出这两人的所属。他望了达罗一眼,海军少将同样蹲下,看了看两个人的手,从上面的裂纹和老茧判断了这两人的身份。
“是参与哗变的水手。没死,只是昏倒。”少将犹豫了一下说,“看来,对方大概已经预测到了。”
“……我会来直接找他们。而且他们早就估计到了这一点,才会跟着哗变水手到这里来的。这些人的用意还真是有趣啊。对了,少将你学过某种法术吗?什么系统的都行,也许我们不会和平进去。”
达罗少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笑道:“年轻的时候去教会学校学过两年,但不太适合我,魔网对我来说恐怕又太新潮了。海军不需要那些低端施法者,只有瞄准射程超过大炮的法师才能在波涛上生存。而对一名后卫舰队的少将来说,会经营海贸可比会魔法有用多了。”
耐门握住自己的项链,压低声音连接魔网,“安妮,我要个合适幻术魔法和侦测魔法。不用太高级的,能伪装我的位置,并且侦测到对方的人数分布就行,不用侦测魔力,反正侦测了也没用。”
“我不是安妮,只是知识库而已。”熟悉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每次查询的用词好像都比上次更短了一点。“查询完毕,可以使用。”
耐门之前并不擅长侦测和幻术类型的魔法,魔网对他这些方面的掌握是个很大的补充。透过最简单的魔力和生命识别,他的视线能透过大门隐约看到二楼各雅间内人群的分布情况。
考虑到达罗少将不会什么魔法,耐门将门口的情况转述了一遍。
“有一群人躺在这面墙背后,但只有一部分有生命反应,估计就是哗变的水手们了。剩下的人分成三个……不,四个部分,大概有七八个人靠在左手的墙角,十六七个在右墙尽头,二十多个呆在远处,还有……还有两个在房间中央?这个魔力反应完全没有掩饰,他们正在战斗?哗变的水兵里,还有随舰魔法军官吗?”
达罗摇头否定道:“不可能有吧。能在海军里混到驻舰法师的,哪个没有几万金镑家产?他们可是和船长一样拿独立的一成的啊。”
“独立的一成?”耐门问道。
“啊,您可能没读过条例。”见耐门不太清楚这条规矩,达罗少将解释道,“条例第三条规定,驻舰法师可以获得所有缴获和奖金的一成。除非被裹挟,否则不会有舰长和驻舰法师参加这种无谋的叛乱的。”
“这么说,里面那一片‘高魔力反应’不可能是你们的人了……”耐门用手在空中虚划了一下,指出了潜在威胁的范围,“顺便我想问一下,剩下九份都归谁呢?”
海军少将楞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耐门的用意,他还是背起了条例的原文。
“如果在海战中有所缴获,均分十份。归属议会海贸委员会三份,从舰队司令到分舰队司令共分一份,舰长独自拿一份,驻舰法师拿一份,副尉和次尉们分一份,全体水手均分三份……”
“听起来像是还算公平……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哗变呢?”
听着这些关于海军的情报,耐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用脚微微在门边一踢,将大门打开,同时造出自己的幻影正在迈步入内的假象。
“各位请放下武器,停止攻击,防止发生误会――”
幻像的嘴唇随着耐门的声音翕动着,看起来完美无缺。他其实没有奢望屋里这些人真能放下武器,停止攻击,但场面话总要说的。
原本在中间对峙的两个“高魔力反应”同时转过头来。之前这两个人分别站在一张短桌的两边,隐约对峙着,但现在他们都盯着门口突然出现的耐门看。
“哼。还敢增援啊?”
发出一声冷哼的这个人耐门见过。他的武器和他的招数耐门也同样见过。
不管是那把反曲的东方刀,还是他那身海盗一般的打扮,看起来都很熟悉。那曾经是安妮――或者邦妮,谁知道呢――的一个朋友。
“凯什么来着……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看起来像海盗的男人以风一般的速度冲刺到了门边,手中的瀛刀划出刺耳的尖啸。反曲刀的刀尖正巧停留在耐门造出的幻影的脖子上,再往前一点点就几乎刺破了幻影。
耐门急忙停住自己的幻象,以防被识破。他留意到,那男人的肩上有自由海军的某种肩章,只是被海藻般乱糟糟的长发盖住,看不清是什么阶级。
“我不是哗变的水兵……”耐门继续开口道。
持瀛刀的男人没听他在说什么,而是手腕一抖,微转刀尖:“幻像术吗!”
几乎同时,站在短桌另外一侧的人也动了。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人,耐门看不清那人的脸。
几乎在耐门撤掉幻像术的同时,那人不知从哪拔出了一把巨大的双手大剑,从肩膀几乎一直拖到地面。
还没等耐门发出感叹,那柄大剑已经用以比瀛刀还快的速度,直冲向耐门躲藏的木墙!
薄薄的木板隔墙,在这样一柄双手大剑面前,简直像用纸糊的一样脆弱。
这全心全意的一剑砸穿了木板,剑刃从门框开始切入,斜斜指向下方,砸出的烟雾和呛人的尘土几乎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烟尘之中,一道橙光逆势扬起!
这道橙色光芒同样切裂了木板隔墙,横亘在那柄巨剑斩击的路线上。
那光芒一闪即逝,银色的巨剑悄无声息地被从正中打断成了两截!
周围爆发出一片惊呼:谁也没想到那威势十足的大剑就这么断了。能做到这点的著名武器,恐怕只有一柄――
“仁慈?”
屋里不止一个人叫出了它的名字。能从视觉和效果识别武器名的人并不算多,这充分证明了这大房间里“人质”们的高素质。
耐门手中的“仁慈”去势微微一滞,它的剑脊将正飞来的半截断剑打飞,然后变削为刺,剑光直冲着木墙对面巨剑的主人而去!
“弃剑!”耐门低喝一声,右脚在地上一刹,以示自己并无恶意。
但他手中的“仁慈”丝毫不停。以他的臂长,如果对方不退,一定会被仁慈刺穿胸口。
巨剑的主人不得不退后了一步。但紧接着,那人劈手在空中接住了半截断剑,随即下达了指令。
“双剑形态!”
对方的嗓音听起来像个女人,却很有吸力,低沉,沙哑,还富有磁性。随着这个声音的命令,那两截断剑应声变为双剑,重新恢复了战斗力。
这轮攻防的速度快逾闪电。
周围围观的人刚刚还在为那柄巨剑的命运叹息,却没想到持剑者竟还留有余力。不管是凌空接住断剑,还是武器变形,都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
“停手!那不是敌人!”
“是宪兵队的人!”
从房间两侧的阵营中,分别响起了这样的喊声,有男有女。
交手的两人隔着被破坏的木墙重新形成对峙,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对手。
那柄“仁慈”已经足以证明耐门的身份。不管是这柄武器的锐利,还是它所代表的斩将夺旗、守护自由诸国的丰功伟绩,都不是任何人能忽视的。
大剑,或者说双剑的主人是个身材高大的银发女子,穿着没有神职识别标志的修女服,但能看出是北方正教会的风格。
她手中的双剑上,萦绕着银色的圣光,纯度和强度都非常之高。
“这变形武器的特征,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在斯蒂尔堡吧?”
那分外类似安妮的声音瞬间回答了耐门的这个问题:“那是‘盟约仲裁者’。正统教会收藏的最高级祝福武器,是首席主教和红衣主教们能给自己选择的圣器之一。”
“我不记得见过这个女人,但是我肯定见过这件武器的魔力特征……”
对面的正教修女似乎也认出了耐门。
“你不是海军的人……那柄剑。你是那个在伦尼拦住了皇帝,夺取了‘仁慈’,安排了伦尼大撤退的指挥官?”
高大的修女将自己的兜帽又往下拉了拉,语气变得又急又快。
“算是吧。”对方突然激动起来,让耐门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是耐门?索莱顿少校,来解救各位的宪兵团指挥官。几位是正教会的高阶教士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为了同南方各教派加深了解……”
“我们是为了加强同南方新政权有力人士的沟通……”
不仅是面前的修女在说。帝国人的阵营中,另外一个修女也在说,但她的陈述和面前这人的话有微妙的差异。耐门留意到,坐在那几张桌子旁的,也都是穿着正教各派系教士服的神职人员,而且微妙地以女性居多。
后面的人才说到一半,身材高大的正教修女突然猛地转过身,冲回了自己那群同伴当中。第二个说话的女子被那个高大的修女一把按了回去,然后紧张地对剩下的人说着些什么,连说到一半的自我介绍也放弃了。
耐门错愕地盯着这一幕,心想:“他们说楼上有些古怪的帝国人还真是没错啊。我的名声,应该还没到能震慑这些帝国高级教士的程度吧?”
“如果是我,就不会信任这些帝国人,少校。别管她们嘴上说的有多好听,外表看起来有多么圣洁,或者胸部有多么大,每个帝国人都梦想着搞垮你们的南方政权。”
插进来的是那海盗一般的男子。
“第七舰队‘济水号’舰长,风见钢马上校。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但我也想不起来。或许我们可以之后喝一杯。”耐门谨慎地回答道,“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我希望见一下第七舰队的司令阁下……”
“那就是我了。”
这个声音给人的感觉是直爽,但却不容他人拒绝。
“或许你记得这家伙的泰西名字,这家伙的泰西名字是凯兹米?斯蒂豪斯。我们第七舰队习惯于用东方风格的名字,方便当地指挥。”
耐门把目光投向来人。和他一开始的想象不同,皮斯?韦恩不是那种介乎于海军将领和海贼之间,霸气四射的船长,而是个看起来五十岁有余,灰须黑发,颇有些书卷气的黄皮肤东方人。
想到第七舰队的驻地和这几十年来开拓远洋航线的历史,耐门又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了。如果不是第五舰队几乎全灭,常年驻扎在凌洋门的第七舰队也不会被撤回来。这支舰队当然以当地的东方水手为主,有一位出身东方人的海军元帅也毫不奇怪。
再说,克拉德?洛佩斯都能在东方帝国出人头地,又有谁规定自由诸国不能有东方人出身的海军元帅呢?
“如果你想找皮斯?韦恩海军元帅,这个名字指的就是我。但如果你是罗睿德的弟子,你应能直接叫我的东方名字。”
如果要用一个词概括这位海军元帅给人的印象,应该说是“儒雅”;但他说话的风格却完全是海军式的,响亮、直爽、独裁、说一不二。
这个反差,在耐门听到他的东方名字时,达到了极致。
“本帅姓卫,表字太平。”
耐门急忙调起自己那三脚猫的东方语言,在脑海里把面前之人的姓氏和表字拼了起来。他知道在东方国家,姓氏一般来自父亲,而表字则是自己起的。
什么样的人才会给自己定下这样一个名号啊。
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个异常霸气的名字,举起手来敬了个军礼。
“……海军元帅卫太平阁下。”
卫太平随手拍了拍耐门的肩膀,但这轻轻的一拍却令耐门几乎退后了三步。面前这位海军元帅,绝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
“你已经解决了哗变的问题吧,少校。”
耐门点了点头,谦恭地回答:“某种意义上吧。这位就是哗变水手推举的指挥官,达罗?萨拉米海军少将……”
他转过头去,把还在目瞪口呆的少将拉进了屋子。刚才的一轮攻防吓得海军少将坐在了地上,久久喘不过气来。
“是第五舰队的?他的事情,稍后再说。哗变不是什么大事。”
卫太平只是扫了他一眼,就重新转向耐门。
“我知道你还带着另外一份东西。拿出来吧,那才是核心。”
耐门又是微微一惊。他隐约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面前这位海军元帅的计算之中。他伸手入怀,掏出装在金属信筒里的羊皮纸卷。
“我带来了军政会议给您的任命书……”
卫太平又是“轻轻地”在他肩上一拍。就算有所准备,耐门也还是觉得肩胛骨要断了一般。面前这个儒雅的人,体力怕是比那个抡着大剑的帝国女教士还要惊人吧。
“不急。我们先坐下来喝两口茶吧。”
海军元帅甩下其他人,大步流星地走进雅间。耐门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这位你大概也听说过。代表英特雷共和国相位港和双港省选区的韦伯斯特前联合议员。现在,我们可以谈点正事了,罗元帅的弟子。”
卫太平在雅座里坐下,随手将一张写着东方文字的卷轴贴在桌上,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你真的打算去做英特雷督军使吗?现在放弃还来得及。这可不是个谁都能做的职位。你已经证明了你能做个好宪兵司令,但你还没证明你能做个好的督军使。”
在这片魔法造成的肃静中,这句话听起来就像剑锋一般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