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中文网 www.80zw.cc,最快更新捕灵纪 !
“这不是萧宁吗?正火的时候,太可惜了,旁边是谁啊?”
“就是啊,哎,是江正!前两天刷微博热搜不是说他俩在一起了吗?”
“别说了,快打120!”
人群伴随着嘈杂的议论声,迅速聚拢了过来,一直跟着的几辆私家车,也迅速停了下来,司机们跳下车,拿着相机,顾不得随手甩上车门,争先恐后地对着副驾驶上头破血流的我拍照,我试着眨了眨眼睛,可是头上的血流进了眼睛,还是看不见,手指完全动不了。人声变得模糊不清,越来越遥远了……
路口乱成了一锅粥,白色兰博基尼爱马仕在迎头撞上货车后又被弹出很远,卡在路口的围栏上,跑车车头损毁严重,白色的阳光略有些清冷,我坐在旁边的一座商业楼顶,透过绿化树的缝隙,看到了刚刚让我死掉的狼藉的车祸现场。
又发生了。
这种情况,就算叹气也显得多余,我蜷起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胡思乱想着下次会进入谁的身体?唉,其实我挺喜欢这个身体的,美丽的演员,有很多倾慕者,除了出门不太方便,好像很受大家欢迎呢。江正,希望他没事吧,也是觉得他很不错,想要试着交往看看才会答应一起出去的,没想到刚出门就被狗仔盯上了,雅兰姐应该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料了,为什么还是追着不放呢?
唉,算了,至于我,本来就不会在一个身体里长久,而且关于萧宁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继续在她的身体里很快就会被发现的。这样随机寄宿在别人的身体,占据别人在人间的时间的日子好像也很久了,一开始会有宿主的全部记忆,慢慢地这些记忆就会像露水一样,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地消失,全部消失的时候,我便要离开了,宿主醒来的时候记忆全无,但是身体肌肉的记忆依然存在,当然了,也有醒不过来的,比如萧宁。
天空蓝的不像样,不过可能是因为我在高处吧,这样想着便在高楼的边沿垂下双腿,干脆躺着好好看,也不必担心有人看到,怎么会有人能看到鬼呢?除了他。
“第几个了?”我闭上眼睛,懒懒地问。很久以前,在我刚刚知道我在不停地占据别人的身体,吞噬别人的记忆的时候,曾经歇斯底里地对着天空狂吼,脑海中一帧一帧的回忆曾经宿主的模样,也许是无意中质问了老天,被我占据了身体的人的记忆是不是他老人家拿走了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一开始只是冷冷的站在旁边,看我发狂,看我无声哭泣,到如今的漠然。
“8个。”他的声音很轻,我要集中精神才能听清楚。
“无常啊,你说我下次附身会是谁呢?”我这样的存在肯定是鬼了,这一点我一直深信不疑,可是旁边的这位我一直琢磨不透,初见他时,我以为他是无常,要带我去地府的,就那么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也没有看见他拿着手铐脚链,弄得我也很疑惑。不过试探着跟他说几句话之后,发现这个人好像不危险,再说了,在离开宿主等待下一次附身的时候有人陪伴也挺好的,无论怎么问他名字都不说,干脆就叫他无常了,好在他好像也没什么意见。
“……”
“哈哈,我附身的时候你在哪里啊?你是不是认识我?”我知道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我问了无数次了,每次问他,都是一副欠他钱的表情,偶尔还会深深地皱着眉头,好像我打碎了他最珍爱的宝贝一样。“还不想回答吗?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夜深了,街道上人影零落,这种情况下的我既不会感觉到饿,也不会觉得困,要是附身的时候也是这样就好了,做人真的有太多好玩的体验啊。无常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着,更准确地说是在飘着,虽然脚是一只接一只地挪着,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低着头在他身后跟着,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呸,怎么能这么形容?以前因为畏惧着他可能是来消灭我的身份,所以对他很是恭敬,慢慢地发现这么想真是多余,问什么也都不说,没有实体,也抓不到他,每次转灵的时候都要这么走啊走啊,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就只是那天他俯下身跟我说:带你去个地方,然后我就跟着他走了,现在想想还真是蠢,难道是因为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吗?
“无常啊,你在我身边两年多了吧,每次转灵的时候你都在,可是又不说话,为什么跟着我呢?我一无所有啊!”人类说深夜是心房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问他,会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在萧宁的身体里的时候,还是那样吗?”转移话题!本姑娘可没那么容易就上当。
“是想知道鬼附身的时候会对人有什么影响吗?是想调查这个所以留着我没把我消灭掉吗?”
直接把答案抛出来,对方肯定会哑口无言,提问的人也会因此占上风从而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获得主动权。
“记忆从什么时候开始消退的?这次的时间好像比之前的短了很多。”
嗯哼,你也知道这招吗?
“以前每次问的时候,我都好好回答了,这次你就不能先回答我吗?额,回答一个也行。”当然不能退让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我赶紧刹住脚。是无常。
“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我拍着胸口,一边观察无常,他微微低着头,可能是夜色的原因吧,总觉得他的身影有些伤感。
“快要结束了。”无常说,“还是说快要开始了?”
“……”无常从来不主动开口说话,尤其这么没头没尾的话,他一向都是问一句说一句的啊。快要结束了?快要开始了?要准备消灭我,结束我在人间的日子了吗?应该是的,我要转世重新经历世事了。没有开心,好像是有些难过在胸口跳啊跳啊,想要变成眼泪宣示情绪的主权。
我偷偷叹了口气,最初进入人类世界,开始不停地转灵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就算是有前主人留下的记忆,也不能顺利地与这个世界磨合,对一切都感觉到恐惧,对身边的人——亲切的、狰狞的、冷漠的都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这里的生活方式也让我觉得压抑。后来他出现了,虽然不怎么说话,不过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见他,在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地方哪怕是有一个熟悉的人也是好的。也不知道这样转灵会持续多久,我会不会逐渐就消失了,说起来每次附身的时间好像也越来越短了,我就要消失了吗?最终的日子要到了吗?
“还是那样,记忆一点一点地抽离,不是突然丢了记忆,就像是有人拿着橡皮一行一行地擦去白纸上的字迹,慢慢地失去记忆的。我发现记忆在丢失是在一个月前,已经附身两个月了,但是离开萧宁的身体不是因为记忆全部消失了,是意外,所以这次附身的时间是不完整的。”还是希望在消失之前能好好相处吧。
“从最开始的两年减少到不到半年了吗?”他微微低着头,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真的快要消失了吗?你也对我不舍吗?
我停下来,他也停在离我不远处,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
“虽然讨厌这样的情况,一直在陌生的地方出现,好不容易熟悉了一切,又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离开,对周围的人不能表露出真正想要的东西,要按照之前主人的习惯生活。虽然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但是我好像喜欢上这个世界了,不想放弃这样的世界,有好吃的食物,有好玩的地方,有有趣的事情,人们也很友好。以后转灵后附身的时间会更短吧,一个月?一周?一天?然后呢?可能就再也不能作为人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接触不了,也不可能作为幽灵一直存在吧,这么久了都没看到一个跟我一样的,你是有实体的吧,我看见过你和别人说话,我却不行呢……我很快就会消失了,你还是不会告诉我关于我的事情吗?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待在我身边的吧,应该是对这张面孔有了解吧,你这样什么都不做,我又不知道做什么,难道你是在等我消失吗?”我走到他跟前,“即使是我消失的时候,也不能告诉我关于我的一切吗?”
路灯居高临下的倾洒着光辉,无视月亮的光芒,仿佛是夜晚的太阳,骄傲地想照亮这世界的每个角落。无常向我伸出手,却从我肩膀穿过,眼中的悲伤似乎又多了几分,对于这份悲伤我无从得知,我也无法体味,既然是重要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的仅仅是被附身的人是谁,以及在这些身体里的时候学到的东西,对于我本人在开始这样的生活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起风了,绿化树的叶子哗哗作响,地上偶尔会有被风卷起的叶子急匆匆地经过。夜色、路灯、凉风、还有悲伤的无常,这气氛真的太适合伤感了,我决定找个地方坐着也悲伤一下,尽管没觉得累也不觉得困,刚好旁边是个小公园,月黑风高,深夜无人,真是个流露真情的好地方啊!
公园的长椅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我大步走过去,瘫在长椅上,就像我还是萧宁的时候的样子,所以啊,每次离开宿主的时候多少都会无意识地保留一些宿主的习惯,就像每次转灵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融入宿主的身体的。无常默默地站在我旁边,路灯的光有一半覆在他身上,像是盖着薄薄的一层雪,唉,无常,我要是消失了你怎么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对时间一向没什么概念,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过来了吗?接着是说话声,声音很轻,听不真说得什么也听不清什么样的人在说话。我睁开眼睛,是无常在和别人说话,那个人穿着斗篷,看不见脸,好像在听无常汇报什么,无常很恭敬地低着头,我在暗处所以那人没有看到,啊,难道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无常,我要被抓去地狱了吗?
不行,这种时候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我弓着腰,蹑手蹑脚地朝他们移动了一些距离,本想走近一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又怕在有光的地方被发现,我伸长了脖子,支起耳朵,树叶沙沙作响在这种情况下就像是闹市里的人声鼎沸,我甚至听见了灌木丛里小虫子聊天的声音,但是无常他们的谈话我一个字都没听到!正当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听到他们聊天的时候,那个人抬起了头,看着我的方向,斗篷下银须若雪,漆眸生寒。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那老者却仰天笑了起来,冲我点了点头。难道被发现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没必要躲着了,这个老人看起来像是无常的上司,直接问他关于我的事情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我干脆准备大大方方地站起身,走到那个故弄玄虚的老者身边,好好问问他。可是,起身时我才发现,身体像是冰箱里冻住的鱼一样,完全动不了,连手指尖也动不了,张了张嘴,也发不出声音!无常!快来救我!你在干嘛呢,怎么还站在那里?我被人冻住了!
无常还是低着头,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不好,难道那个人把无常也冻着了,所以无常才不能过来救我?这样一想,无常的身份是我强加给他的,一开始也不知道无常是什么,难道他只是个小精灵,千百年来孤单地飘荡在人间,看到身为幽灵的我,感觉有了同伴?不对,无常那个样子,明明就是认识我的啊。唉,是我连累了无常吗?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老人突然拍了拍无常的肩,渐渐地变成了透明的,然后消失了,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才发现刚刚为了偷听方便,半蹲着脚都麻了。无常仍然保持着老人在时的样子,突然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过身,走到我身边,对我说:“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