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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深夜,都市里的灯光也在寂静中孤独地守望者,为过客,为归人。
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看着百虫穿着单薄的呢子外套,带着一顶黑色针织帽子,拿着地图走来走去,寻找最佳的捕灵地点,突然想起来以前也是这样的,不过那是我们都没有这身体的重量,可以浮在空中,甚至到一个地方直接就能感应到在哪里可以一次性地捕完所有的灵元,慢慢净化。
“百虫?”我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不去上面找?”
百虫看了我一眼,继续举着展开的绸子:“这样就好。”
“百虫,你怎么做到的?有实体?”
“等你捕完所有的灵元,我就告诉你。好了,这里。”百虫用脚尖在地上点了两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退下羽绒服,站在刚刚百虫站着的地方,双手结成十字印,念着捕灵的咒语,灵元像是听到了召唤,一个一个地向我飞来,十字结印上方升腾起纯洁的光芒,与漫天散落的灵元融为一体。我渐渐地感受到了以前无拘无束、无欲无求地捕灵、净灵的日子,想起了那时和百虫一起捧着灵元,好奇的想它们到底是什么,发着漂亮的光芒,光线晕成各种形状,想起了不知冷热的日子,而今,一日三餐、冷暖饥渴已成为了习惯。原本那么喜欢笑的百虫,不会皱眉的百虫,会恶作剧的百虫,都不见了,留下这个阴郁、有着那么多秘密的百虫。
“好了。”百虫低沉的声音仿佛将冰冷的夜色定格了。
“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对吗?”我放下结印的手,站在原地没动。
“你是罗袂,不是徐莱,徐莱已经死了。”百虫帮我披上羽绒服。
如果风有模样,应该是百虫的样子,沉静地吹开迷雾,就那么把笼罩在世间的仿佛要把人压垮的阴霾驱散开,露出这世界本来的形状——没有那么复杂啊。
我是罗袂啊,所以这心头的一阵阵翻涌的说不清的感情不属于我,我体味不到,我只是暂时帮助别人保管,也许等我最后净化掉徐家的灵元,我还会变成原来的罗袂。
百虫捧着我的脸,轻轻地拭去两颊的泪水,他灰色的眸子在清冷的灯光里变成了如同覆着冰雪的灰蓝色,里面盛满了心疼和担心?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抬起头,笑着说:“忙活了那么久,我肚子都饿了,去吃徐师傅家的小笼包吧!只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去就行。”
百虫点了点头,说:“好。”
我又变成了捕灵人罗袂,谨遵着这天地之间的法则行事,履行着自己存在的意义。吃完东西,我和百虫正往回走的时候,远远的路灯下面,砚池倚着路灯正看着四个小孩子追逐打闹,我愣了一下,就被百虫拽着转了个身,我正惊讶地想问怎么回事,四个孩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两个男孩子穿着红色的棉衣棉裤,裤腿和袖口都留着长长的灰色绒毛,头顶的发髻用红色的头绳扎了起来,两个女孩子穿着红色的棉衣和棉裙,绕裙子一周也有一匝灰色绒毛,总角也用红色头绳扎着。砚池倚着我们面前的路灯杆,看着我们也不说话,四个孩子委屈地看着百虫,亮晶晶的眼睛在路灯下几乎要涌出眼泪了,其中一个男孩子说:“连话也不听人说么?”其中一个女孩子说:“听听我们想说什么呀!”另一个男孩子说:“很重要的话。”另一个女孩子说:“嗯。”
无常弯下腰对着四个孩子说:“你们陪这个姐姐玩,我就听听他要说什么。”
四个孩子小鸡啄米似地飞快地点着头,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百虫捏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留在这里等他,可是我不想等了,我想跟他一起,我要知道百虫知道的一切,所以我坚决地摇摇头,说:“不。难道你们俩还有什么小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啊。”
百虫帮我带上羽绒服的帽子说:“没有啊,就是闲聊,你看看这些孩子,一会儿没人陪就要大喊大叫,你帮忙看一会儿。”说完就要走,我扯着百虫的衣服:“我过了将近三年一无所知的日子,我想要知道真相啊,哪怕是接近真相一小步也可以,我多了解一些情况,就能更清楚怎么救姐姐,莫名其妙地到了另一个空间,莫名其妙地困在这副身体里,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净化自己的灵元,我也不知道怎么救姐姐,问题太多了,我难道不能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吗?求你了!”
百虫顿了一下,低下头思考了一下,拉着我的手向砚池走去。
四个孩子嗫嚅地说道:“可以让她也过去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会被罚倒立的吧。”“砚池老大会生气的吧!”“会生气的吧!”
砚池撇着嘴看着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怎么了,不听话了吧!”他看着百虫说。
“什么事?”百虫没理他。
砚池朝我抬了抬下巴。
“迟早的事。”百虫说。
“行。”砚池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柱状的水晶吊坠,下端尖尖的,泛着淡淡的紫色光芒,他把吊坠递到我跟前,说:“你带上。”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放到手心,吊坠闪了两下,仿佛带着温度,然后突然想起来可能是因为砚池揣兜里太长时间了,又觉得没那么神奇了,“君给的吗?”
“嗯,你一定要随身带着,在净化徐莱的灵元的时候可以帮助你稳固自己的灵元哦!”砚池抬着下巴示意我把吊坠戴到脖子上。
我撑开黑色的绳子,看着吊坠的光点凝聚在水晶吊坠底部的尖上,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感觉不到哪里有什么不对,但还是好好地戴上了,砚池看着我带上吊坠似乎暗暗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站直了身体,吹了一声口哨,原本在远处打闹的四个孩子一下子出现在砚池周围,五个人一起消失了。
百虫帮我把吊坠的绳子整理了一下,送我回了家,顺便研究了一下下一个净化的地点。
做饭的刘阿姨终于来家,雪阿姨也安下心来在家好好养胎了,浮肿的腿脚也不太方便到处移动,每天无聊地从她的卧室转到客厅,再去我卧室里骚扰我一通;迟叔叔公司年底更忙了,经常不在家,于是同样无聊的迟爷爷很喜欢和雪阿姨聊天,每天教雪阿姨一些花鸟的知识,偶尔也带回来一些香气淡雅的花回来让雪阿姨欢喜半天,每到这时候,雪阿姨就抱着这些花,站在我房间门口跟我显摆:“你看看迟爷爷给的花,这个花可以静气凝神,安胎好呢。”我只好附和道:“是啊是啊,谢谢迟爷爷照顾我家雪阿姨!”
有一天,我半躺在窗前的躺椅上——身体好了以后,我却对躺椅更加依赖了,每天半躺在躺椅上,眯着眼,听耳机里放着缓慢的歌曲,迟爷爷说我过得比他还自在——我在躺椅上,望着窗外苍白的天空,似乎没有一丝的风,树枝啊冬青啊静静地站在那儿,要不是偶尔有几只鸟飞来飞去,我都要怀疑每天经过的院落是嵌在墙里的画了。
“莱莱……莱莱?”
“嗯?叫我吗?”我转过头,陈雪像只海豚一样,抱着肚子从门口走进来,我赶紧走过去把她扶到沙发里。
“不叫你还能叫谁?怀孕的可是我,怎么你倒傻了?”陈雪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只好讪笑,“刚才在想东西,分神了。马上到预产期了,你就不能好好待着吗?喊我一声马上出现,还劳您大驾?我爸回来又该说我不懂事了。”
陈雪偏着头笑:“他敢。对了,杜让好久没来了,来来来,别害羞,说说什么情况,我给你分析分析。”
看着陈雪一脸的八卦样,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徐莱和陈雪在深夜的房间里,把被子蒙过头顶,小声地说着悄悄话,偶尔还捂着脸笑的场景,那是少女之间的卧谈会啊。陈雪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你俩吵架了?说说呗。我保证不跟你爸说。”
“没什么啊,就是……就是他功课比较忙,你知道的,好学生都这样,各种补习班,寒暑假对他们来说就是double平时上课。跟我这种胸无大志游手好闲的人一比,可不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吗?”我心虚地看了一眼陈雪,她正抱着沙发上的公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怎么了?”
“你俩又不是没一起过过寒暑假。”陈雪撇撇嘴,轻易地拆穿了我蹩脚的谎言。
“哎呀,正常夫妻还有个七年之痒呢,更何况我俩还没结婚呢。”耍赖一般是最有用的。
陈雪抿着嘴笑,也不说话,我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只好转移话题:“怎么,今天没见迟爷爷啊?”
“敬敬爸爸带他去医院检查了。”
“怎么了?我记得年前不是刚体检过吗?哪不舒服吗?”
“不知道,说是忘性有点大,得提前检查,预防一下,别是老年痴呆症。”
“怎么忘性大了?”
“敬敬说,老爷子跟你迟伯伯要新的鸟笼,说是鸟笼破了,水缸老是渗水,提笼架鸟请闲人,要的就是精气神。鸟一渴着,就没精神,一个月换了仨。关键是换了之后还是怪敬敬爸不给他换鸟笼。”
“年纪大了,正常啊。”
“不知道,反正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总比讳疾忌医好。”
我点了点头。
陈雪突然把公仔往旁边一扔,笑着说:“你爸爸回来了。”我凝神一听,确实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赶紧站起来扶她:“你先坐着,还得一会呢。”
陈雪转身就朝门口走过去,嘴里还说着:“我身子笨,走到门口,他也该到了。”
我只好搀着她,随着她的节奏一摇一摆地往门口走去,果然,刚到门口,就看见徐启明把车子开进院子,停好车,马上跑过来,摸摸我的头,然后轻轻托着陈雪的手臂说:“回屋里,回屋里。”
刚进屋坐好,陈雪伸手整理了一下徐启明外套的领口,低下头摸着肚子说:“宝宝今天好乖,都没有怎么闹。”
徐启明笑着蹲在陈雪身侧,靠近陈雪的肚子,温柔地说:“宝宝乖乖,妈妈很辛苦,宝宝也知道不闹妈妈了吗?”然后夸张地亲了一下陈雪的肚子。陈雪笑着摸了摸徐启明的耳朵。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大概以后徐莱不见了,有了小宝宝,他们也一样会很开心吧。我转过身,准备去厨房接了两杯温水,但是热水器的开关好像不怎么灵活了,怎么按也不出水,然后就听到了陈雪压低了声音问徐启明怎么了?徐启明也同样轻声回应:没什么,今天做年度规划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了,结果PPT讲得一塌糊涂,看领导的样子,又要把我外派出去体验生活了。陈雪柔声道:是不是刚去上班,节日综合征还没过去?没事没事,调整一下状态就好了。宝宝的名字你想好了吗?不如叫……水突然流了出来,我赶紧摆好杯子,接了两杯水。
徐启明大概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半,然后才转过头问我:“莱莱开学打算怎么办呢?直接跟着大家一起读书还是先找个辅导老师把缺的课补一下?”
“都可以啊,跟大家一起读的话,杜让会辅导我,找辅导老师的话,需要先跟学校商量一下,调一下上课时间。”我随口答道。
徐启明点了点头,“嗯,要不先跟着大家一起读,吃力的话,再请辅导老师怎么样?”
“嗯嗯,可以啊。”
徐启明喝完手里的水,起身准备再去接一杯,边走边说道:“之前联系的育儿专家怎么样了?”
陈雪抱着杯子说:“什么育儿专家?”
“咦?”徐启明转过身,“前天晚上不是说你有个同学是有名的育儿专家,要请她来指导指导吗?”
“没有啊,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陈雪坐起身子,“你是在外面听同事说的吧。”
“不是啊,就是前天晚上,莱莱说咱们两个,一个是闷葫芦,一个是傻大姐,怎么教孩子,然后你说你有个同学是育儿专家,经验丰富,可以向她请教?想起来了吗?”
“没印象。不过我确实有个同学是育儿专家,哈哈,大概咱俩真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徐启明看看陈雪,又看看我,一脸的疑惑。难道我的净化能力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影响到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