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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秋风夹裹着片片黄叶横扫着大晋京城夜晚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街上没有了白日里的繁华喧闹,偶尔几个晚归的夜行人裹紧寒衣匆匆赶路。
靖王府的大门口终于停止了一整日的喧嚣忙碌。
紧闭的大门口除了两只面目狰狞的石狮子,就只有在气死风灯掩映下的那张大红喜字昭示着这里刚刚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也许没人会想到,就是这场看似波澜不惊的婚礼将改变大晋王朝的未来!
一个来自青山脚下的娇弱女孩儿将一点点撕开皇室的遮羞布,让那丑陋肮脏的真实面目暴露于人前!
…………
安阳是被一阵钻心的疼痛给痛醒的。”痛!好痛!”,?她伸手摸了一下钝痛的头。
手上濡湿的黏腻感让她瞬间打了个冷颤,立刻强撑着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睁大了一双剪水杏眸。
房间内光线算不上多么明亮,刺眼的大红喜字和巨大的龙凤喜烛让安阳多少回了一些神儿。
这间雕栏玉砌的房间被布置得极尽奢侈喜庆,唯一不协调的是正有一对身着大红喜服的俊男靓女对她怒目而视!
安阳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同样是凤冠霞帔,却是讽刺至极。
三心二意的男子果然是不值得寄予厚望的!她现在有些后悔没有直接抗旨拒婚!她还是少了父亲当年的勇气!
安阳这位所谓的正牌王妃竟是以一个傻子的身份嫁进来,这个中缘由可谓一言难尽!
安阳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她可不想替别人受过!既然不爱,又何必牵伴一生呢!终有一日她会毫不留恋地离开这里,去寻找属于她的生活。
安阳揉了揉嗡嗡作响的头,伸手按压了一下还在不断流血的位置。看来刚才那一脚着实有些狠了!她摔飞出去时头撞到了坚硬的桌角。
洞房花烛夜本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对女子而言更是重中之重。她本以为嫁给那个青梅竹马的靖王会是她逃出牢笼重获新生的日子。
连日来她一直期盼着这一日,可是她盼来了什么?
盼来了她的爱人的狠狠一脚,都没给她一句申辩的机会!人还真是善变的动物,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多少这样的虚伪面具!
她不想哭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倔强的她是多么不希望被人看到她的脆弱啊!然而她还是没能忍住。
那个男人曾经与她朝夕相处一年有余,心心相印亲密无间!难道那一切都是幻觉?
安阳有些迷茫!她甚至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真情存在过!
这些年来安阳一直把他放在心里,哪怕是被人下药控制了心智之时。可是那个她拼了性命救回来的男人真的曾经爱过她吗?
安阳擦了擦被泪水和血水模糊了的双眼,努力想看清男子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
女孩眉眼如画,鹅蛋脸,桃花眼,妆容精致,头上碧玉流苏发簪随着她生气起伏的胸脯摇曳不停。此刻虽然满脸怒气,但还是掩不住她的美貌。
这就是她的那个便宜妹妹吧!进京三年多来,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仔细打量她。
安阳扫了一眼床边几案上摆放着的凤冠,那不该属于侧妃这个身份该有的凤冠霞帔她是一样都没少。
安阳的目光又移向她身边的俊朗男子,也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立青哥哥,哦!不,现在是靖王殿下了!她今天要嫁的夫君!
他身姿挺拔,健硕硬朗,不同于当年的清瘦单薄。此刻的他面沉如水,眼中如萃了寒冰一般冷厉,让人不寒而栗。
正当她迷茫地望着他们时,男人愤怒的眼神更深了几分,薄唇微启,声音冰冷得能冻死个人:
“不知廉耻的傻子!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现在就是一个傻子!
就算你是正妃,本王就必须和你洞房吗?别做梦了!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阳儿吗?”靖王语气低沉愤怒,竟似压抑着什么冲动,顿了一会儿:
“如果你乖乖地滚回自己房间,本王会看在旧日情分上不会亏待你!“
说着他突然皱起了眉头,“不过肥肉不行!你看看你现在都肥成什么样子了!还想让本王去陪你?你真让本王恶心!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没事不要在本王面前晃荡,赶快给本王滚回去!”
安阳单手捂着越来越刺痛的头,轻轻擦了一下还在不断滑下来的鲜血。
那个从前少言寡语的少年,什么时候能一口气能说这么一大通话了?看来他很生气?气她搅了他的好事?旧情?呵呵!他对她真的有过吗?
安阳心微凉眼中溢满了嘲讽之色,她终于明白了!
她的立青哥哥早已不复存在了!那个满眼宠溺陪伴在她身侧的立青哥哥也已“死”在了那场浩劫中,长眠青山脚下了!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她心中的立青哥哥,而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安佳音的情郎司马靖。
这才是为什么大婚之夜这位靖王殿下丢下她这位正妃不管,直接来了侧妃房中的原因。
可她还苦等他的到来,好把一切真相和委屈诉说给他听!她是有多么幼稚可笑啊!安阳忍不住想骂自己一颗芳心错负!
若早知他心中无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来此,却换来那无情的一脚!
刚才她进门时看到了什么?呵!她不想再继续回忆那一幕了!
安阳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悲又可笑,她忍到今日却换来作茧自缚!
这个王妃头衔不但没能帮她走出困境,反倒成了一套沉重的枷锁,死死困住了渴望自由的她。
“让你恶心吗?呵呵!还真是可笑!本小姐当年舍命救回来的男人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报答救命之恩的?
还真是你们皇家的一贯作风啊!太可笑了!
你既然心中无我,何必勉强?你这样岂不是恩将仇报?”。
言毕,她不去看他们二人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声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绝望,让听者心寒闻者落泪。
本来满脸怒容的二人,此刻皆是震惊不已。这个傻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不傻?
不可能啊?一个人怎么可能装得那么像,还一装就是这么多年?
看着安阳这几年变傻后越来越发福的圆脸,哪里还有当年的美貌!怎么看都还是那个傻子。
但这傻子的眼神怎么那么吓人?安佳音越看越害怕,不由得往司马靖身后缩了缩。
安佳音稍作迟疑便有了计较,往靖王身边又近了一步搂着靖王的手臂,“你个傻子,什么救命之恩,还不是你们保护不力让王爷涉险!
还想让王爷对你感恩戴德?你就是故意和父亲合谋,好让王爷感到亏欠你的,是不是?”她梗着脖子,用一根纤细的指头指着坐在地上的安阳。
安阳微愣转而愤怒喝道:“安佳音!
父亲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也是你这种小人可以编排的?
你作为女儿,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污蔑自己的父亲!还是你觉得我们会用牺牲全家性命来换取一个皇子的一点点卑微的感恩?
南华郡主就是这么教导你的?看来我还真是高估了你们的人品!”
安佳音被她怼得面红耳赤,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后悔自己嘴上没把门的,把父亲掺和进去了。
靖王脸色也是相当不好,被一个傻子如此挤兑,却又无可辩驳。
毕竟当年的事他是最清楚的,要不是为了救他,她也不会被追杀落水,更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还有那些因为他而死去的她的亲人。
他心中是有亏欠的,否则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将她抬过府。
但这不代表她就可以来搅他和安佳音的洞房。要不是她的突然出现,他们二人的好事就已经成了!
虽然安佳音阴差阳错不得不退让做了侧妃,但这是暂时的。他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她扶正的。
在司马靖被眼前不一样了的安阳震撼到时,安阳再次开口:
“司马靖!你欠本小姐那么多还嫌不够吗?你害我差点儿丢了性命还不算,还要任由她们给我下药,让我像傻子一样过这么多年!
你既然喜欢的是安佳音,为什么要娶我?
你这样做与恩将仇报有何不同?为什么要如此践踏我的感情?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用这样的方法毁我一生!你良心何在?”
在这个女人毫无地位的年代,如果嫁错了夫君,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安阳越想越伤心,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尽管她不会逆来顺受,但想摆脱这样的身份也绝非易事!
她紧紧抿唇,声音嘶哑颤抖。那满脸血污,鄙夷嘲讽中浸满悲伤的神情,让一直以来都处变不惊的靖王不禁打了个寒战,也慢慢从刚才的暴怒中回过神来。
安阳压了压心中的悲痛和怒火,她今天可不是来和他吵架的。
她有些事情必须现在跟他说清楚,就算他还是现在这个态度,她也必须让他知道一些事实真相。
哪怕她已经对他失望了!他可能不愿意替她讨回公道!
“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落水后变傻的?其实真相如何你的侧妃一清二楚!不要告诉我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安阳用手指着躲在靖王身后的安佳音。
“今日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也让你重新认识一下你心爱的安佳音是怎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傻子你住口!不要在此搬弄是非!挑拨我和王爷的关系!
谁给你下药了?明明是你自己傻的!你个傻子,怎么满嘴疯话!”安佳音脸色大变,想要冲过去堵住她的嘴。
靖王抬手拦住安佳音,“让她说!”
其实靖王又何尝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她说的下药。什么下药?她不是落水后就傻了吗?不是中毒后就更加严重了吗?
他现在感觉有些懵,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安阳凝了他一眼,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让自己心绪稍稳一些:
“要不是那次回京后,你来我院中寻我,却莫名被毒蛇咬伤。我用嘴帮你吸出毒血后中毒昏倒,又岂会糊里糊涂过了这么多年!”
安阳说到此处不免悲愤,她再次抬手,擦了一把血迹和泪水。她声音更加哽咽,实在说不下去了。
头痛得厉害,眼睛也更加模糊。
“你胡说,当年本王被毒蛇咬伤。你虽然替本王吸出毒血,但中毒不会比本王深。
本王经及时医治之后都好好的,你怎会因为那么一点毒变傻?”靖王满眼狐疑。
“安佳音,你不想亲自解释一下吗?”安阳冷凝着安佳音。
安佳音惨白着脸,突然像疯子一样掠过靖王扑了过来。
安阳感到身体一重,已被安佳音狠狠按倒在地,死死卡住了脖子。
安阳想挣扎却眼前一片模糊。她无力地抬起手。
手抬到了半空却像所有力气都用尽了一般,整个人慢慢地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当然她自己是不知道睡了多久的。看着屋内陈旧的摆设和昏暗的光线,心中更加苦涩,这就是所谓的不会亏待吗?
虽然此时正值晌午,屋内却还是暗沉得像是傍晚。透过半敞开着的窗子,能够看到外面洒在枯枝上的阳光。
屋子里浓重的霉味中夹杂着淡淡的汤药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这个可能就是以后她这个正牌王妃住的房间吧!
安阳静静打量着这间破败得比柴房好不到哪里去的屋子。
烟熏色的黑木大床上挂着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的丈青色的帐子。
窗纱上挂满灰尘,门口靠近窗子的地方摆着一张同样乌漆抹黑的梨木桌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桌旁两把旧椅子。床尾处一个同样老旧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灰乎乎的衣柜,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房间里阴暗潮湿,现在已经快要入冬了,尤其最近几日有寒潮南下,天气极其的寒冷。
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很小的火盆,里面的碳火半死不活地燃着,像极了躺在床上的她。
房间里一个下人也没有。
安阳就纳了闷了,这个刚刚立了战功的靖王府怎么会穷成这样?
这么破败的房子,怎么看都不像王府该有的。
安阳仔细回想了一下成亲那日她醒来时安佳音的房间。火红喜庆之余,奢华亮丽宽阔大气。
那时应该是晚上吧!虽然房间被装饰了许多喜庆的红色锦缎,但还是掩饰不住的金碧辉煌,雕栏玉砌。
至少她摔倒旁边就是一张极其奢华的汉白玉八仙桌。上面各色器皿都是极其精致考究的。
自己小时候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外祖家。外祖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也比这里好千倍百倍啊!
那个靖王真是她当年自己认识的立青哥哥吗?
她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