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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宫内,皇后目光阴郁,她看着前面跪着的黑衣人,声音有些尖利。
“你说什么?魏国公恰巧路过?!”
那人跪在地上,无奈点头,皇后把手里的碧玉念珠狠狠砸在地砖上,噼里啪啦,碧玉珠子滚落四处。
皇后似还不解气,一把拿起一旁桌上的茶盏,猛地砸在地上。
她入宫三十多年,从未像今日这样失态过。
看着一地狼藉,宫女俯身小心收拾,皇后却似是泄了气,缓缓在玫瑰椅上坐下。
她皱眉思索良久,眼中狠戾之色渐浓,既然再无退路,便只有孤注一掷了…
而后皇后雷霆手段,下了懿旨:朝事不可荒废,着太子代皇帝理政。
同时,她以代帝守护宫中安宁为名,亲自接手御林军。众皇子被幽禁在后宫一个叫缀霞轩的小院内。
众嫔妃幽禁各自宫中,不能私下走动。各宫宫人亦是只能在当值宫内,不得外出走动。
一时间,皇城内风声鹤唳,稍有不听令者,一律格杀。
前朝,太子坐在御座之前,众大臣虽惶恐,可皇帝病重,太子理政也是名正言顺,更何况这几日下来,朝中诸事堆积,确实需要有人主事。
太子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悲色,众臣礼罢,他抬手谦和道:“父皇病重,孤临危受命,但孤初次理政,朝中诸事还得仰仗各位公卿。”
众臣闻言,心下对这太子,还是颇为满意。太子仁孝,又宽和明理,假以时日,应会是个仁德明君。
张玉回城,不敢回魏国公府,而是径直来到了御史大夫殷石均家。
若说这朝中谁最不能容忍皇后乱政,定是这名满天下的清流御史,不止他们信仰的忠孝节义不容他们袖手旁观,还因他们在朝中多年,对陛下君臣之宜最深。
又因他与这殷大夫平日里几无往来,皇后定然猜不到他会来找这殷老大人。
殷石均下朝归来,便听门房来报。张玉进门,来到客厅,殷老大人对他的来访颇为意外。
见张玉一脸惶恐,他心里更是疑惑,小斯上了茶退下,张玉迫不及待开口。
“殷老大人,您得救救陛下!”
殷石均闻言,脸色凝重。张玉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那殷老大人更是脸色大变,张玉让跟他进府,正等在门外的张岑也进了厅内,张岑脱下斗笠,殷老大人长叹一口气,坐回圈椅。
“魏国公之意,陛下并非病重,而是受人谋害?”
张玉也是神色惶惶,却是坚定点头。
殷老大人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半晌,他开口道:“明日上朝,我会以忧心陛下病情为由,请太子带一众大臣到端瑞宫探望…魏林军可否进城?”
“若真如你所言,陛下处境危矣!我等必然竭尽全力营救陛下。”
张玉思索片刻,道:“魏林军已在城外候命,城门并未关闭,只是守门之人,全部换成了御林军,且这御林军如今已是听皇后号令…”
殷老大人也是皱眉,半晌,他开口道:“从西城门入吧!我有一个孙儿在御林军中,且他正带人在西城门守卫。”
说罢,他长长叹了口气,道:“若事不成,我殷家,便摆不脱谋反之名了!”
张玉对这老大人打从心底里敬佩,恭身作了个长揖,道:“殷老大人深明大义,张玉佩服!”
这也是他第一个来找这老大人的缘故,真正的清流,在义、利面前,会毫不犹豫选择大义…
次日朝堂之上,太子公布了一个让众臣不可置信的消息,四皇子谋反,缚鹰骑跟随四皇子叛乱,魏林军已然投敌…
而后,御林军出,逮了魏国公家眷下了大狱。后宫里凤栖阁被封,淑妃被下了昭狱。淑妃之兄韩远坤惶惶不安,太子却从头至尾没看他一眼。
这一连串的消息击得朝中众人不知所措,可若有人质疑,便会很快被定为叛党同谋。
朝中众大臣终于也嗅到了此次皇帝突然病重的不寻常味道。
朝议结束,殷石均出班,他声色俱厉,痛斥四皇子忤逆,魏国公不忠不义!
而后,他老泪横流请太子带诸臣去端瑞宫探望皇帝。
太子犹疑半晌,最终应下。
太子想要坐稳朝堂,少不得朝中大臣扶持。这殷老大人如此态度,不问缘由,已痛斥贺兰祺,如此他却再不好拦着他去看皇帝。
如今端瑞宫中,全是皇后之人,御林军已然掌握在皇后手中,让太子唯一担心的是,自从皇帝昏迷,护龙卫便不见踪影。
这护龙卫只听命于皇帝,就如皇后的凤翎卫一般。他们平日里便不见踪迹,如今沉寂,更是无处可寻。
待一众大臣来到端瑞宫,却见皇后亲自在龙榻前伺候,皇帝依然昏迷。
殷老大人行至皇帝榻前,跪地痛哭,其他诸大臣也是痛哭不止,皇后也在旁抹泪。
殷老大人痛哭之余,眼角余晖扫向榻上皇帝,皇帝消廋不少,双眼紧闭。
可他似乎看见皇帝手指动了一下,他心中大喜,却不敢表现出来,在心内算着时辰。
昨日他与张玉约定,在未时一刻,朝会过后,他会带兵围了皇宫。
礼部侍郎韩远坤,在殿内眸光也是晦暗不明,他前几日便收到淑妃传出的信儿知道皇帝之病必有蹊跷。
可他却不敢将这事儿与任何人说,如今皇后控制着皇城,他若贸然出头,恐怕要稀里糊涂送命。
这时,殷石均起身,恭身朝皇后一拜,皇后赶忙扶他起身,他却满眼浊泪,声音虚弱,开口道:“敢问皇后娘娘,陛下病重,为何不见诸皇子前来侍疾?”
皇后有一瞬间的呆愣,而后她便哭道:“孩子们都守了三天了,个个形容憔悴,本宫心下实在不忍,今早遣了他们回去休息了。”
殷老大人点头,未出疑言。皇后正松了口气,却又听老大人开口:“为何各宫娘娘也不来侍疾?特别是那越贵妃,陛下平日专宠于她,如今陛下病了,她居然不在旁伺候!”
他似乎对这个南越公主颇为不满,说话语气十分不客气。皇后尴尬扯出个笑脸,道:“各宫嫔妃都来,哭哭啼啼的,这端瑞宫便太乱,不利陛下养病,本宫便把她们都遣回去了,在各自宫中给陛下抄经祈福。”
殷石均更是气愤,道:“身为后宫嫔妃,伺候陛下乃是本分,皇后不可如此操劳,如今朝中诸事还得皇后和太子做主。”众大臣纷纷附和。
皇后闻言却不知如何拒绝,只得遣了宫女去各宫传信,让嫔妃们过来侍疾。
没一会儿,各宫嫔妃便到了端瑞宫,皇后冷冷看了她们一眼,眼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自明。
众妃都到,唯独淑妃未来,越贵妃人也消廋不少,她行至皇帝榻前掏出衣襟上别着的锦帕抹着泪。
这时,有宫女端了皇帝的汤药进来,皇后上前,欲亲自喂皇帝喝药,她端着药碗行至皇帝榻前,正要在榻前矮凳坐下,越贵妃却眼神决绝,一把把那药打翻在地。
皇后大怒,一巴掌打在越贵妃脸上。越贵妃扑在皇帝榻前哭喊:“陛下,你快醒醒呀!臣妾无能,臣妾无能呀!”
她嚎啕大哭,她的锦帕落在皇榻之上。
皇后则是厉声呵斥:“越贵妃,你好大胆子!竟敢故意打翻陛下汤药,你到底是何居心?”
越贵妃也似豁出去了一般,从皇帝榻上直起声来,目光毫不畏惧看着皇后双目,声音凄厉的道:“陛下为何昏迷难道皇后竟然不知?你给陛下喝的到底是何汤药?陛下前几日都好好的,吃了那太医的药便成了这般!”
她双眼泪流不止,双目依然目不转睛盯着皇后,似是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一般。
皇后身子有些颤抖,她没想过,这个南越女人胆子如此之大,无凭无据便敢公然质疑她。
恼羞成怒,她对着殿外厉声喝道:“御林军!这南越公主乃是南越细作,把她给本宫拿下!”
众大臣看皇后模样,心里更是满腹狐疑。那殷老大夫,心内冰凉一片。
御林军听令肃然入殿,行至龙榻前,伸手便去抓越贵妃,越贵妃眼神决绝,哭道:“陛下,臣妾无能!护不住您,臣妾不愿受辱,今日便与陛下诀别!”说着她便用头撞像龙榻边缘。
“爱妃莫急,有朕在,谁敢动你?”
殿内所有人闻言都呆愣在原地,下一瞬反应过来,众人齐拜:“陛下!”
整个殿内都是隐忍的哭声。
只有越贵妃闻言扑在龙榻边上,嚎啕大哭。
皇后愣在原地,看着从榻上慢慢直起身子的皇帝,双目赤红。
“御林军这是要谋反吗?”
“护龙卫。”
皇帝淡淡开口。
“在!”
冰冷的声音响起,龙榻前后,转瞬便出现了五六十个身着黝黑铁甲的护卫。
端瑞宫外,御林军前,也忽的冒出无数一身黑甲的护龙卫。
殿内殿外的御林军齐刷刷跪下。
皇后跌坐地上,眼里全是绝望。
而后,她爬到龙榻前,以头点地,口里不停说着:“一切都是臣妾做的,太子并不知情,陛下明鉴!”
太子跪在一旁,泪眼滂沱,说不出话来,只喃喃着:“父皇,母后。父皇,母后。”
皇后还在不停的说,皇帝则是冷冷看着他们。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启禀陛下,皇宫被魏林军围住了!”
众人又是大惊,却见殷老大人颤巍巍跪下。
“启禀陛下,昨日魏国公张玉来老臣府上,说四皇子被刺杀,身受重伤,而那刺客竟是皇后宁安宫护卫统领孟习。”
“缚鹰骑生擒孟习,与四皇子一同送回京城。在城外少楼坡又遭遇伏杀,幸而魏国公换防回京,路过少楼坡坡后路口,四皇子身边一太监冒死求援,缚鹰骑损伤过半,四皇子无碍,可那孟习却已身死。”
众人凝神听着,越听越是骇然。又见殷老大人又叩头请罪:“微臣擅自做主,指使吾孙放了魏林军进来围住皇宫,以求救出陛下,老臣无能,陛下恕罪!”
皇帝听了他的话,语气缓和许多,叫殷石均起身,又召了魏国公进宫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