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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临朝中风谲云诡,韩妍汐虽还未行册封礼,可不少宫人妃嫔为了巴结,已称其为皇后娘娘。
本来韩妍汐也知这不合礼数,可那“皇后娘娘”听着实在是舒心。
这几日,她渐渐也听惯了这称呼,短短半个多月,她整个人看起来连气质都改变不少。
先是在难见她妩媚的笑脸,再便是说话行坐,竟都多了几分雍容气度和端庄之态。
还有便是穿着配饰也悄无声息换了风格。原来她最爱的桃红色百蝶百花纹、藕粉海棠纹、各色缠枝莲…这各色料子最能映衬女子柔情,可身为一国之后,这些料子便太不稳重。
新皇后同身旁几个老嬷嬷斟酌再三,未行册封礼,便不能着凤纹服,便让绣房赶制了团寿纹、菊纹、宝象纹和竹枝纹四色花纹,不同样式不同颜色各两套。
穿着这端庄华丽的衣裙,韩妍汐心中感慨万分,自己从前哪怕是做梦也不敢想自己还能有坐上皇后宝座的一日。如此想着,她对越贵妃越发感念…
越贵妃连皇后之位都能拱手相让,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体现越贵妃的重情重义和大度无私?
任后宫形势如何变化,芙蓉苑内依然风和日丽、水波不惊。皇帝日日在此流连忘返,贵妃不是陪着皇帝,便是在小厨房研究者各色美食。
秋闱一过,溶桑桑又只得日日入宫进学,她的名头在皇宫日渐大了起来。只为着她天赋异禀,不止过目不忘,且还听能成诵。
便连皇帝,也听越贵妃无意间说起溶桑桑几次,大抵都是说溶桑桑天资聪颖,多智近妖。
皇帝听着贵妃之言,却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凭她再聪敏,也不过是个孩子…
在沧州城外码头,一艘拉着满满一船木炭的大船缓缓靠岸。
夜幕已降临,平日里熙熙攘攘的码头,现下却是空荡荡的。
一袋一袋的木炭被抬下大船,中途几个颤巍巍的老者也缓步下了船来,他们皆是一身单薄粗布短衫,人人皆是极是疲惫模样。
在他们身后,一个简易担架上,一块灰白的帆布下,似乎盖着个什么人,细看便可看见那帆布一角破了个洞,一只干瘦已呈青灰色的小腿露在外面。
码头外,一青篷马车已在等候,待众人走近,一青年上前询问道:“那李六家的可是在这船上?”
一老者瞥了他一眼,回道:“喏,他家小儿子在那儿,你们拉回去好生葬了吧,虽是个犯人,好歹人都已经没了,他爹是个老实人,咱们也是顺道把他带了回来。”
青年人连连致谢,又递了半串钱过来。
老者又瞥了一眼,稍作踟蹰便伸手接过了钱。边走边从腰带里摸出钱袋子,把那半串前塞了进去,又把那钱袋别回腰带内侧。
几个老者在码头外分路而行,有两个上了往沧州城行去的马车,其余三人,两个往西面而去,一人往南面而去。
是夜亥时,在码头分开的数人皆聚到了关府后堂一密室之内。
“这一路辛苦几位叔伯了!”
关哲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骨瘦嶙峋的溶则,对这面前五个老者作了个长揖道。
这几个老者这时已是换过衣服,个个眼中都是精光闪烁,与刚下船时的疲惫模样截然不同。
四个关父派出的老者,皆着浅灰色长袍,而木老神医身上穿的是溶桑桑送他的第一套葛衫。
四个长袍老者看了关哲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人道:“关老大人当年救命之恩一直未报,咱们虽已隐世,可心内终究不安,如此这次,也算是略略换了老大人的情,若那日去了,也可闭了眼。”
说完,其他三人亦是微微点头附和。
关哲却又朝老者们又作了个揖,道:“几位叔伯高义,晚辈铭记在心,他日若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尽管开口!”
几个老者再未开口说话,互相看了一眼,便起身告辞。
在他们走出密室之前,一老者顿住脚步,叹了口气问道:“老大人可还好?”他未回头,问完却不等关哲回答,叹了口气,缓步走了出去。
关哲看着老者离去背影,也是长长叹了口气。
密室之中木老神医却一脸好奇道:“早就听说右河关家本事大,我这回可算见识了,这四个老哥一同入京,若要捣乱只怕启临得翻了天。能让他们出手,即便是皇帝的护龙卫也拦不住的。”
关哲朝木老神医拱手道:“这次多亏老神医相救,否则关家再有本事,我这妹婿只怕也保不住…”
木老神医嘿嘿一笑,道:“这倒是句实话,只是我救我兄弟,用不着你谢,谁让他有个好女儿是我乖徒儿呢?”
关哲听木老神医称比自己还小些的妹婿为兄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他心内苦笑:“世人皆言这木老神医性格怪异,他这思维果然与常人不同。”
他虽讶异,却不纠结,直入主题道:“木老神医,我这妹婿可能苏醒?”
木老神医眼眉都没抬,他收了脸上笑意,看向床上溶则,叹了口气道:“有一成希望…”
关哲闻言不住叹气,木老神医行至溶则身侧,在矮凳坐下,伸手给他把了把脉,道:“脉象倒还是平和,只是复人心神,迫五识回归,谈何容易?
“其实,若不是怕我徒儿受不住,我当日便不会出手强行给他续上生机,他一生为将,如此这般不死不活,对他来说只怕是还不如死了来的干脆!”
关哲闻言,眼中心疼之色涌动,眼眶竟有些红了,他对木老神医又作了个揖,道:“老神医刚才所言,待见了我那妹妹,万不可说。我怕…我怕月儿受不住!
“爵儿已经不在了,若知晓丈夫再难醒来,我怕…”
“老夫知道,不会乱说话,那也是我弟妹。”
关哲听着木老神医之言,又是愣了愣,倒是刚才心痛不觉消散了些。
溶则连夜被送入了别庄,待安顿下来,已是丑时,关昕月莫名从睡梦中惊醒,却隐约听见院子外面似有人声。
她悄然起身,披了披风套上鞋子,行至窗前。
窗户关着,心兰和心菊守在外面。
“真不叫夫人起来吗?”
是心菊的声音。
心兰幽幽叹了口气,道:“莫要叫了,便听老大人的吧,叫夫人再睡个安稳觉,从今往后,夫人怕是再难安睡了…”
说话是心兰的声音,这声音听着带着些哽咽,心菊在旁也叹了口气,道:“心兰,我想去看看,想去看看将军怎么样了。”
心兰又把声音压低了些,道:“我也想去,可咱们去了有什么用?能把将军唤醒吗?咱们都莫要去,好好在此守着夫人才是正事。”
两人说罢,再未出言,却是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关昕月在窗后把两个丫头的低语听了个明明白白。她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着,溶则来了…溶则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