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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国本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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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冬已至,最近皇帝身体越发容易疲乏。

    这一日,他早起出了芙蓉苑,坐上步辇,一路往明德殿行去。

    明德殿内,众大臣已在等候,最近朝中立储之争很是激烈,大臣们铆足了劲,想逼着皇帝把太子之位定下来。

    皇帝在御座坐下,众人行了大礼。礼部尚书段颉出班,躬身朝皇帝作揖,道:“启禀陛下,如今天下大定,四海升平。唯一让天下百姓不安的是储位空悬。

    “太子之位,事关国本,太子不定,国本不稳。四皇子乃是皇后嫡子,国朝立嫡为先,且四皇子贤明,可当太子。请陛下下旨,立四皇子为太子!”

    皇帝听着这陈词滥调,不为所动。却有一大臣一脸愤慨出班,道:“启禀陛下,段大人所说实乃误国之言,太子当立,可不该只以嫡庶而断,太子乃是国本,若只论嫡庶,岂非儿戏?况且,段大人怕是忘了,陛下亦非嫡出……”

    段颉闻言,老脸一红,却也怒道:“刘大人莫要混淆视听,陛下做太子之事,你莫不是不知缘由?那时恭王失德在先,已遭先帝废黜,陛下贤明,又为长子,无嫡立长乃是旧例!

    “而今朝局不同,如何能相提并论?”

    却见兵部侍郎周宇出班道:“隶王天资聪颖,文武皆能。且他这些年在外独挡一面,能力自不必多说,便是治军成绩也是斐然。

    “若立太子,当立隶王,若段大人忧心隶王因是庶出而乱了尊卑,倒也好办,便将隶王记在皇后名下,做皇后的儿子便是。如此一来,隶王集嫡、长、贤于一身,自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这几日,朝中皆是如这般的唇枪舌战。就连他们缕缕拿皇帝说事,第一次听皇帝还有些恼怒,可听多了也早不以为然。

    “把隶王记在皇后名下?”皇帝听着这话,倒是有些意思。他抬眸看了一眼周宇,依旧未表态。

    礼部侍郎韩远坤却是怒了,他龇牙咧嘴,怒目圆瞪道:“你这武夫好生无礼!若如你所说,这天下还分什么嫡庶?还有什么纲常?”

    那周宇却是丝毫不将韩远坤的中伤放在眼里,一脸不屑道:“腐儒之见,果然迂腐不堪。治理天下,只一个‘嫡’字便可无忧吗?”

    说着,他嘲讽一笑,道:“我倒是忘了,这皇后乃是韩大人胞妹,你自然是想自家亲侄儿做太子的,却不知韩大人这数十年的圣贤书,竟不知读到哪里去了?家国天下,竟敌不过区区血亲私情了!”

    毫无意外,政见之争之片刻功夫便已演变成了争锋相对的人身攻击。

    可众人争得面红耳赤,直到下朝,皇帝也只不咸不淡来了句:“此事朕再斟酌斟酌,容后再议。”便起身回了后宫。

    恭王府中,贺兰明目光阴鸷,腾叔在旁一脸沉静,道:“王爷何必为这些许小事置气?这些人相互撕咬,咬得越厉害越好,待他们咬得你死我活,咱们才好浑水摸鱼。”

    贺兰明点头,眼中狠厉之色已化作实质,他喃喃道:“不错,从龙之功、滔天权势谁不想要?如今溶家不在了,再无人能弹压他们。

    “我都有些等不急了……这天下,怎的还不乱?他们日日拿父皇被废太子之位说事,真是听得恼人。”

    腾叔若有所思,道:“王爷,这时候,咱们只需耐心等着便是。

    “咱们在朝中之人得随时待命,这太子无论如何不能是隶王。朝中无太子最好,若无法拖延,非立不可,便只能立四皇子贺兰祺。

    “隶王的支持者看似不多,却皆是朝中手握兵权之人,若再得了太子之位,即便溶家不在,只怕到时也难以对付。”

    贺兰明点头,有些忧虑道:“如今我担心的是那南越女人,自封后那日无忧郡主中毒以后,她似乎有些用力过猛。

    “朝中许多大臣已察觉皇帝身体不对。这也是他们心急火燎想让皇帝立太子的缘故吧?”

    腾叔却是不以为意笑道:“无妨。皇帝之事,再如何也与咱们无关。

    “况且咱们已一切准备就绪,即便明日皇帝便驾崩,这天下明日便大乱,于我们而言也无甚影响。咱们只需做好咱们的事,这时候不能引人瞩目,到时出击才能出其不意。”

    时置傍晚,夕阳余晖照射在启临上空,皇宫显得格外巍峨。

    隶王府内,隶王箭步入了府门,直直入了书房。

    书房内,楚宕来回踱步,焦灼难安。见隶王入门,他转身急切道:“叔琰!……”

    隶王压了压手,转头朝外吩咐:“莫让人靠近。”

    外面未见人影,却听着有人应是之声。隶王合上门,楚宕已实在心急难耐,张口便道:“叔琰,这朝中之事,只怕与南越脱不了干系!”

    隶王行至桌案后坐下沉声问道:“可是查着什么了?”

    楚宕也行至书案对面圈子坐下,一脸忧色,道:“是查到了一些,可是拿不到证据,且我担心的是,即便拿到证据也已无济于事。

    “这南越玲珑公主,也就是现在宫里的越贵妃娘娘,自小便拜了南越国师萧若水为师,精通巫蛊之术,更是同她师傅一般野心勃勃。

    “萧若水一心想入侵西宁,却忽的将南越北三郡皆献给西宁,借着这机会,将她关门弟子玲珑公主一起送入皇宫。”

    隶王一声长叹,道:“如此便说得通了,自从南越公主入宫,父皇便对溶家起了疑心,一年时间,竟将溶家逼得家破人亡。

    “父皇虽然偏爱制衡之术,可一切制衡皆是为了他的江山大业,这回他一反常态、自断臂膀,看来这事,南越公主居功至伟。”

    楚宕忧心忡忡道:“更可怕的是,派去南越的人从一常年养蛊的老妇人处打听到,南越历代国师最厉害的蛊毒不是暗夜,而是一种能摄人心智的蛊。

    “那蛊名叫摄心蛊,以情为引,一旦对下蛊之人动情,哪怕一丝一毫,那中蛊之人便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除此之外,蛊虫会食人精血,中蛊之人哪怕是盛年,也活不活五载。若陛下中蛊,只怕……”

    隶王听着这话,眉头深皱,沉吟半晌,开口问道:“可有解蛊之法?”

    楚宕无奈摇头,道:“那暗夜尚且还有破晓可解,可这摄心蛊,却是无法解除,至死方休。”

    隶王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喃喃重复着:“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书房还内未掌灯,光线更是昏暗。半晌,隶王决然道:“楚兄,你回陌山去吧!既然国内必然生乱,那咱们也只能奋力一搏。

    “我那四弟,历来无甚主见,又心胸狭窄,若社稷落入他之手,他日有溶家在,他勉强还做得个守城之君,可如今西宁已无溶家护佑。

    “那南越女子狼子野心,苦心安排我与他相争,是怕四弟不是我对手,还扶了淑妃上位。

    “我也该让她看看,贺兰家的男儿,也有像我这样的!她天机算尽,不知是否算到,我贺兰曦是个变数?”

    楚宕看着隶王决绝模样,竟哈哈笑了起来。他笑中却是藏不住的苍凉。

    “叔琰,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自束手脚,兄弟们都快以为那个傲骨无双,经天纬地的殿下一去不复返了!”

    隶王沉默,心中感慨万千,当年母妃为救陛下而亡,自己痛不欲生,可次年自己便被封为隶王,去了陌山那边陲之地。

    太子为嫡为长,人又正直宽和。他虽也有过不甘,可慢慢的,他便觉得,自己偏居一隅,做个闲散王爷,或许也是利国利民之事。

    可如今,自己那偏居一隅的闲散王爷,是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