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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松剑眉一蹙,一旁的隐风已识相地遁身而去。
“叫她进来。”
须臾,便见换了一身水蓝色清凉衣裙的慕云歌,显然是一路踏雨而来,发梢裙角兀自滴着水珠,目光亦是湿漉漉的。
手上,依旧是一只食盒。
慕云松凝望那食盒片刻,语气淡淡地开口:“大雨天,你跑来作甚?”
“表哥……”慕云歌开口,一副娇娇怯怯的声线,“我看表哥连日辛苦,又担心雨天湿暑,表哥旧伤容易复发,特特地炖了姜母老鸭汤,送来给表哥驱一驱湿气的。”
说着,正要热心将食盒打开,却听她表哥甚为冷淡的一句:“不必了,本王如今,被王妃照顾得甚好。”
王妃……他竟唤那野丫头做王妃?!想想今日被她戏弄的遭遇,慕云歌不禁一阵委屈:“表哥!那野丫头根本蛮夷不知礼数,毫无大家闺秀之风,你……究竟看上她什么?!”
“慕云歌!”慕云松蓦地起身,周身散发的寒气令慕云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本王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苏柒是我救命恩人,是我即将娶进门的正妻王妃,更是北靖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他盯着她一张怯怯发白的脸,一字一句道,“你若还想在北靖王府待下去,不妨认真想想,如何与这位未来的大嫂、内家主好好相处!”
大嫂,内家主,未来的女主人……慕云歌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蓦然红了眼圈:“表哥……”
然她心心念念的表哥,此时只留给他一个冷冽无比的背影:“来人,送表小姐回去!”
说罢,毫不理会呆立原地瑟瑟颤抖的慕云歌,自己大步走出门去。
今日风大雨大,那丫头又落水,可不要着了凉才好……
他心中想着,大步向云水阁走去。
“王……王爷!”正侍立门口的丫鬟葡萄,每每见到这位不怒自威的王爷,都忍不住有些打怯嘴瓢,“这么晚您……您……”
慕云松望一眼空空如也的床,不禁眉头一蹙:“王妃呢?”
“里……里屋……”葡萄怯怯地伸手指了指。
她“洗澡”两个字还纠结在舌头上,王爷已一撩衣摆,抬脚进了门。
苏柒正眯着眼被一汪热水拥着,舒服得像只打盹的猫儿。
她打了个呵欠,继续迷迷糊糊地想着:如今的怨灵莲香,只是单纯对惠姨娘有恨,属于还可以挽救一下的范畴。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她身上的怨气化去,她便是个普通的鬼魂,自可过奈何桥转世投胎去……
氤氲间,她依稀见白衣玉莲的莲香,一步步踏过忘川,行至半途回头莞尔一笑:“我一个人走太寂寞,你来陪我可好?”
我?苏柒刚想说我大好的年华,还有长长余生要挥霍,却忽觉自己又置身护城河中,身子正渐渐往下沉,却没了前来英雄救美的赫连钰……
呃……救命……
苏柒蓦然清醒,刚开口便呛了水,边咳边手脚并用地扑腾。
手足无措间,但觉被一只大手抓了光裸的玉臂,从浴桶里提了起来。
“泡个澡都能睡着,你……”慕云松正要赞她委实是个人才,却忽然意识到眼前是个白皙光裸的胴体,再听苏柒一声惊叫,手一颤,又将她扔回了浴桶里。
苏柒猝不及防地又呛了一口,扒着桶沿咳了半天,直咳得一张脸儿红成了番茄,犹不忘兴师问罪:“你你……是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慕云松下意识后退一步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看见。”
“骗!人!”
他无奈:“好吧,我什么都看见了。”
“你你你!”苏柒又羞又气,“简直衣冠禽兽人面兽心无耻之徒!”
慕云松被她一通骂得无语:分明是救你一命,又没吃你,怎么就衣冠禽兽了?“我若不拉你一把,你就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了。”
苏柒撅嘴,依旧甚觉委屈:“可人家被你看了!”
经她一提点,慕云松脑海中忆起方才香艳一幕,那水雾氤氲中的曼妙身姿,着实的诱人。
所谓女大十八变,她比在东风镇时,似乎又长开了些。
有些心思一旦被撩起来,便如同小火苗般舔舐得人心痒。慕云松望着依旧趴在盆边微喘的苏柒,一张俏脸被水汽熏泛着淡淡的绯红,一张小嘴犹在委屈地撅着,却如五月的茶花般,红得撩人心底。
这樱唇他曾尝过,但彼时正值凄凄诀别,没有别的心思,不过浅尝辄止。如今想来,那柔软凉甜的滋味……
他胸中涌起一片火热,索性唇角一勾,“你若觉得委屈……”他伸手去解自己衣襟的扣子,“本王让你看回来便是。”
“别别!”苏柒大囧,两只手捂住自己眼睛,“你你你别脱,我我我不看!”
慕云松脸上的笑荡漾开来:“倒忘了,本王在慧目斋时,早已被你从上到下看了个精光,你如今自是不稀罕。”又垂眸望她一眼,好意提点:“走光了。”
苏柒又赶紧去捂自己胸口,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下水儿来:“你……我……”
“你我如何?”慕云松一双深潭般的眼眸,如同笼上了一层柔柔的水雾,看着苏柒鬓发上的一滴水,顺着她修长的玉颈滚下,在颈窝里打了个旋儿,又顺着一片雪白的肌肤淌了下去。
他无端地很羡慕那滴水。
“喂!喂!!”苏柒被某王爷盯得愈发窘迫,双手在百忙中伸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王爷,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这水……有点凉了。”
说着,应景儿地打了个喷嚏。
慕云松这才回过神儿来,自觉有些失态,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去外面等你。”
说罢,快步从净房走了出去。
这丫头,就是个妖精。
慕云松掂起桌上的茶壶,冲自己嘴里猛灌了几口冷茶,想要将心头的火儿浇息一些。
偏偏她喝醉了酒坐在他腿上的过往、从墙上跌下来落在他怀里的过往、半夜三更跑他房里投怀送抱的过往皆历历在目,往心头的小火苗儿上一把一把地添着柴。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谓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古人诚不欺我。
慕云松摇摇头,笑叹自己的英雄气短,却也认真思忖一个问题:
是不是该挑个好日子,把这丫头娶了?
这念头让他倍感幸福,心想以这丫头的性子,断断不能委屈了她,定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地迎娶过门。
他正想得愉悦,却听身后一声脆脆的“王爷”。
他回头,忍不住喉结一滚:这丫头今日,果然是怎么撩人怎么来。
那一身薄薄的素白茧绸中衣,在灯下影影绰绰地显着身段儿,比不穿还惹人浮想联翩。
还有那一头湿漉漉披垂的青丝长发,亦湿漉漉地缠上他的心……
慕云松抿了抿唇:是不是该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把这小妖精娶了?
他自觉这想法有些许龌龊,轻叹口气,凑近她两步,从她手中接过白色的棉帕子,“头发都不擦干,又想着凉生病,嗯?”
苏柒不及答话,已被他拿着棉帕子的一只大手按在头上,细细地来回摩挲。
苏柒低着头,莫名想起在东风镇时,二人给烧麦洗澡,他也是这般给它擦着毛儿。
这种“父亲”般的温柔令苏柒有些五味杂陈,张了张口,方才在净室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下定决心的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说不说呢……
她正纠结着,却听他声线低沉柔和:“我有件事,想要与你商量。”
他方想起,月余后的八月十五,是个阖家团圆、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苏柒莫名受了他的鼓舞:“刚好,我也有件事,想要与王爷商量。”
她觉得,这位王爷许是偷窥有愧,莫名的好脾气道:“你先说。”
她便深吸一口气:“我……承蒙王爷关照,在王府住了许多时日,自觉叨扰颇多……”
慕云松拿着白棉巾的手一顿:“所以?”
“左右王爷被逼婚之事已过,我这个冒牌的未婚妻也无甚大用,我又是个素爱惹事的性子,留下只会给王爷平添麻烦……”
慕云松脸上,宠溺的笑容渐渐凉了下来:“你想走?”
他的表情令苏柒有些怯怯,但终是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慕云松握着白棉巾的手落下来,指节捏得有些泛白:“可是府上有人对你不好?”
“不是不是的!”苏柒忙摆手,“王府的人都对我很好,我只是……”她努力斟酌着字眼,“此番出门,还有些未尽的事。”
她的意识是,她苏姑娘还要吃遍天下美食,不能被一个王府耽误了人生理想,但眼前的王爷显然不是这般想法。
这丫头,还是要去寻那死鬼苏先生?
他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在心底将苏先生再次剐了一遍。
“苏柒,你本是自由之身,想走自然没人能迫你,只是……”他眼眸一转间,想出了个极好的理由,“在东风镇时,江湖邪派天鹰盟的人已盯上了你,我是怕你明日走出王府,后日便已身陷他们手中。”
苏柒愣了愣,满脸的不敢相信:“我区区一个小女子,与天鹰盟何仇何怨?”
“是我连累了你。”这倒是真的,慕云松一阵愧疚,“你且给我些时日,让我查清天鹰盟的幕后主使,肃清其势力,让你不再受威胁,到时候……”他觉得这话说得无比艰难,“你若想走,我也不再拦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