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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花轿妖气愈盛,狂暴的风卷着沙粒,将迎亲的队伍吹得一片东倒西歪,人人自顾不暇。
偏偏在风暴中心的火红花轿岿然不动。
苏柒凭着玄鸟玉护身,出门时又带上了慕云梅的上古玉剑,此时两大辟邪神器加持,拼劲全力一步步向花轿靠近。
只见轿帘微动,一身大红嫁衣的江雪竟从轿里走了出来。
她长长的衣裙在风中摇曳,如同跳跃的火焰,满头的金银珠翠悉数被风垂落,一头乌黑长发在风中飘摇,绝美中透着凄凉。
看此情景,苏柒心中一动:江雪她,莫不是要演一出祝英台出嫁跳坟?
正想着,却忽见头顶的乌云骤然翻腾,如同风暴漩涡,漆黑的涡眼正对着江雪,似有什么东西大叫着从天空中俯冲而下……
妖物,终于现身了!
苏柒救江雪心切,不及细想便疾冲而上,合身挡在江雪面前,上古玉剑出手,朝那近在咫尺的妖怪刺了出去!
一道耀眼白光闪过,苏柒但觉腥稠的血喷溅而出,如雨般泼洒了她一头一脸。
身后的江雪,骤然发出一声尖叫。
上古玉剑确是件辟邪神器,那妖物被玉剑所伤,发出凄厉呜咽,在她们头顶盘旋了几圈,终折身向那涡眼逃去。
待它卷着乌云走远,妖风渐渐停了下来,苏柒忙回头去看江雪,却见她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吓晕了过去。
苏柒忙蹲在地上去探江雪的鼻息和灵台。偏偏此时,丫鬟落梅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扑在江雪身边惊骇不已:“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苏柒刚想说她不过是受惊过度昏厥过去,无甚大碍,不想落梅忽然伸手直指她的鼻子,一脸愤怒大叫到:“是你!是你害了我家小姐!”
此时,被妖风刮得四散逃窜的江府送亲众人,也渐渐聚拢过来,见他家小姐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身边正蹲着一个陌生女子,手上还握了把沾满血迹的短剑,这架势让人不由信了几分。
他们本就是江府的人,眼见一场喜事变了丧事,自然惊惧不已,纷纷围了上来,叫嚣着要拿苏柒去见官。
苏柒被众人围着,身边又有一个哭天抢地推推搡搡的丫鬟落梅,简直百口莫辩,正束手无策间,忽觉头顶一片阴影,一个高大身形分开众人走了进来。
江府众人见王爷来,自是不敢造次,有个辈分高的江府亲戚壮了胆子向慕云松拱手道:“可怜我江家小姐大婚之日为歹人所害,恳请王爷做主!”
慕云松并不答话,只是垂眸望着半蹲半跪在地上的苏柒,满头满脸的血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身狼狈的样子,偏偏模样倔强得很,一动不动亦不看他一眼,丝毫没有求救的意思。
惹是生非的丫头,真该让你自生自灭去!慕云松在心底恨恨了一句,冲她伸出一只手来。
苏柒看了看,又看了看,犹豫再三,才将一只手在衣摆上蹭了蹭,搭上他的手去:蹲了半天,脚麻了,没人搭把手还真站不起来,至于面子么……暂时不要了。
她被他拉着站起身来,用自己都要听不见的声音道了句:“多谢。”偏偏人家王爷毫不领情,再不多看她一眼,示意众人散开些,俯身去看倒在地上的江雪。
他伸手探了探江雪鼻息,正犹豫如何查验她身上,恰巧慕云萱凑过来,他便令送亲婆子们将江雪重新抬回轿里,让慕云萱负责将江雪浑身上下检查一番。
须臾,慕云萱从轿里钻出来道:“江姐姐并未受伤。”
慕云松颔首,向众人道:“方才一阵风来得急,江小姐受了些惊吓,一时间昏厥过去,并无大碍。只是今日天公不作美,大婚礼数未尽,怕是只能再择良期了。”
说罢,对慕云萱道:“萱儿,你跟着江家人送江小姐回去,将我的话带给江大人和夫人。”又对定远侯府前来迎亲的众人道,“至于赫连钰那边,我自会去跟他说,诸位也请回罢。”
打发完了江家和侯府的人,慕云松一把拉过犹在愣神的苏柒:“你,跟我来!”
他似乎带着很大的怒气,铁钳子似的手攥着她的腕子,一路走得飞快。她在他身后被拽得叽里咕噜,亦是越走越火大,索性撒泼耍赖地蹲在地上:“我不走了!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
慕云松见四下无人,索性放开她的腕子,却又折身一把抓在她肩头,拎小鸡似的提溜起来按在一堵断墙上,欺身逼近将她囚了个结实。
苏柒瑟缩了一下,脑海中却浮现出个相似场景:记得他在何记饭庄的后院,也是这般凶巴巴的唬人,张口说出的话却是:“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她心底泛起软软的酸,忍不住抬眸望了他一眼。
殊不知她这哀怨的一眼,瞬间化去了慕云松一半的气势。
他暗嘲自己没出息,对这丫头永远狠硬不起来,却也只能叹口气,将叱责变成了质疑:“你实话告诉我,刚才那一阵风,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啊?”苏柒被他问得语塞,心想那样声势浩大的一场妖风,王爷你也当真看得起我。
看她不否认,慕云松心中又笃定了几分,语调亦有些苦涩:“我知道,你不愿见江家小姐嫁给赫连钰,但江小姐无辜,你不该起了害她的心思!”
“啊?!”苏柒简直哭笑不得,“我确不愿看江小姐嫁给不该嫁的人,但你刚才也看到了,江小姐身上半分伤痕也无,王爷何意笃定是我害她?”
“她确无伤痕,但她身上和你剑上的血迹从何而来?再说,江小姐又不是三岁的孩童,岂会当真被一场风便吓得昏厥过去、人事不省?”慕云松叹了口气,“若是旁人,我倒不疑心,可是你身为阴阳先生,只怕确有这样的本事。”
他这一番话,犹如飕飕的冷锋,一道道插进苏柒心里,将她从内到外冰了个透心凉,偏偏面上冷笑:“原来,在王爷心里,我苏柒是这样歹毒心肠之人。”
慕云松眼神闪烁了一下:“我不愿疑你,只是怕你一时悲愤冲动,为了不值得的人铸下大错!”
苏柒简直要望天呵呵哒了:江雪嫁给赫连钰,我最多替她不值,有何可悲愤冲动的?
又转念一想:是了,其实悲愤的另有其人,只是不知他此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她刻意摆出个嘲讽语调:“就算我有这般能耐,然搅黄了江小姐与赫连侯爷的婚事,最开怀的不该是王爷你么?”
慕云松剑眉一蹙:“你在胡说些什么?”又按捺着性子做个语重心长态:“苏柒,我今日便郑重告诫于你,江家乃是广宁望族、位高权重,即便与赫连家的联姻令你心中不悦,也断不可再肆意妄为,一旦惹出人命事端,谁也救不了你!”
苏柒无谓笑笑:“王爷还是告诫你自己罢。”
苏柒一步一挨地回到慧目斋,深觉自己犹如打了败仗的将军,狼狈得无以复加。
石榴被她一身的斑斑血迹吓了一跳,以为她一时冲动去跟什么人火拼,再三确认她没受伤,连念了数十遍“阿弥陀佛”,才去给她烧水沐浴。
苏柒愈发无奈:姑娘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么冲动一个人?
直至泡进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她方觉浑身暖和了些,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索性闭上眼,开始思索那阵古怪的妖风。
鬼有鬼影,妖有妖气,虽说凡夫俗子感触不到,但对于苏柒这样天生阴阳眼的人来说,却犹如猎犬的鼻子,敏锐不已。
今日怪风中席卷的澎湃妖气,与江雪闺房里萦绕的如出一辙,显然,这妖怪纠缠江雪已久。
可是江雪为何不说呢?苏柒转瞬一想便明白:她应是受了那妖怪的威胁,故而不敢说出去。
而今日的架势,那妖怪似是打算将江雪掳走,不料关键时刻被自己一剑刺伤,伤了元气,这才饮恨遁逃。江雪本就害怕那妖怪,加之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惊惶之下便昏了过去。
如此想来,一切都说得通了。那妖怪觊觎江雪的美貌,几次三番地来骚扰于她,并威胁恐吓她不许告诉任何人。偏偏江雪被许配给了定远侯爷赫连钰,那妖怪自然不允,便强迫江雪装病逃婚。但江雪不想一辈子受制于这妖怪,抑或是她为江家留下那几张辟邪符咒发挥了些作用,江雪“身子渐好”,欲借出嫁逃出那妖怪的魔掌。妖怪自然不干,便有了今日公然现身抢亲的一幕。
苏柒抚着胸口,后怕之余对自己着实佩服:若不是她敏锐地觉察这婚礼可能要出事,若不是她一路跟着花轿,关键时刻出手刺伤了妖怪……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是,今日未能将那妖怪解决掉,待它伤愈只怕要变本加厉地折磨江雪……苏柒深觉不能袖手旁观,打算明日再去看看江雪,打探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妖怪,想个一了百了的法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