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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婕妤打开法坛的两个陶罐,一个是茶叶,一个是米,在法坛的四周各撒了一把,这是打发过路的不相干的阴灵,让它们别过来冒充被招的魂。
一切准备妥当后,官婕妤一手掐诀,念念有词,叫唤:
“卢雯婷。”
摇铃。
“唉。”宝珠规矩的应到。
“卢雯婷。”
铃响。
“唉。”
坐车尾箱的庄羿和陈了一远望着这一幕,心里各有各的盘算。
陈了一自然是盯着宝珠看,想这女人为什么老不搭理他,想什么时候才能骗到她给他生崽子,其实有没有崽子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庄羿则一脸忧国忧民,他想要是真把魂招回来,问出点什么,他该怎么向阮夏楠说明情况?
他的事阮夏楠只是一知半解,他也没透露过什么,这些玄而又玄的事他都不知从何说起。
但现在关乎下一条人命,他想将凶手绳之於法,就必须把尽量多的信息告知警方。
法坛上的香即将燃尽,但头上灯笼还是没反应。
宝珠想是不是用灯泡不行。
“集中精神!”
官婕妤低喝,宝珠立刻回过神来,老实应答。
又叫了几个回合,还是没动静。
“难道魂被收了?”官婕妤自言自语说。
“一个星期都不到,不是说人死还能留七天的吗?”宝珠问。
官婕妤想了想,对宝珠说,“叫你那小鬼出来。”
“叫他干嘛?”
“鬼与鬼磁场相通,兴许能吸引过来。”
武罗条地冒了出来,但见陈了一在远处,他也不敢造次,只在宝珠身旁飘,偶尔去逗逗那只鸡。
又叫了几个回合,法坛上香灭了。
但还是不见鬼。
“罢了,招不来。”官婕妤放下摄魂铃。
宝珠很是泄气,“她魂不会是被别人给收了吧?”
“缘分啊,这东西还真不能强求。”武罗说着抬手摸了摸那公鸡的头。
忽地,顶上灯笼闪了一下。
所有人包括远处那俩男人都注意到了。
“这是,来了么?”宝珠问。
武罗连忙把公鸡抱起来,轻柔的摸着它头。
那灯随即闪了好几下。
官婕妤连忙拿起摄魂铃,掐诀,唤道,“卢雯婷。”
铃响。
宝珠连忙应道,“唉。”
“卢雯婷。”
铃响。
宝珠刚开口准备应,却不知从哪传来空灵的一声:
“唉……”
两女人精神为之一震。
然后,只见几缕青烟若聚若离的萦绕在公鸡周围,武罗赶紧把鸡放到法坛上。
公鸡也乖乖的站着不动。
未几,公鸡周围的青烟凝聚成型,但烟太稀薄,以致那个形体是半透明的。
宝珠看清楚了,那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头发披肩自然垂下,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像是在商务区上班的那种高级白领。
双手低垂,双脚并排,挺着腰坐着。
这是她死时的样子?
这么穿戴整齐的,脸上脖子没有伤痕,不像勒死的;
身上看起来也干爽的,没有溺水的痕迹;
毒死吗?宝珠认真观察她嘴唇和眼球,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看她手,在手腕上有几圈明显的勒痕,那痕迹贴着她整个手腕,是被绳绑的。上面还有些细细的凹槽,那应该是登山绳一类的绳。
“她脚怎么了?”官婕妤问。
宝珠往下看,她没穿鞋子,及膝短裙下就是一截白皙的小腿,脚腕的位置也有一圈勒痕,证明脚也被绑过。
再往下,只见她双脚从脚眼的下三分一位置开始,到脚底——大概就是女士穿那种包半只脚的船袜的范围,那里居然是一截深黑色。
两只脚,就连每一只脚趾都黑了。
宝珠想起上星期在李婉家里,她藏在床下底时看到那女鬼的脚,被烧得严重碳化而焦黑。
这双脚也是,严重碳化,有剥落的迹象了。
不过,为什么光是下半部分脚掌变黑呢?
而且脚眼以上一圈都是正常的,什么火烧能烧得那么精准?
“你要问什么就快问,这只是她的神识,很快会散的。”
神识就是灵魂离体后残留的最后一点魂,所谓三魂其实就是天魂、地魂、神识。
人死后天魂归天,地魂被阴差勾走,最后一点神识会留在人间,但也会随时间而消亡。
“卢雯婷。”宝珠叫道。
女子渐渐抬头,空洞的双眼看着前方。宝珠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看她。
这个问题实在很残忍,但宝珠必须要问,“你是怎么死的?”
卢雯婷一开始毫无反应,很快,她面容变得无比的惊恐,身体没有大动作,但手脚在抽动。
似乎是要挣脱手脚上的束缚。
随着她动作的加剧,宝珠有点害怕,“卢雯婷,你你你冷静下,我不问就是了……”
“跟你没关系,她在重复着她死的时候发生的事,不到死去那一刻她不会停的。”官婕妤说。
宝珠便只能默默看着。
卢雯婷似是前面有人在跟她对话,她惊恐看着斜上方,嘴里哆嗦的嘟囔着:
“怎……怎么了,这样不好,我不要这样,放了我。”
然后,她嘴巴哆嗦着,但没说话,应该是听着对方说。她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移动,意味着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要骗我?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对方又开始说话。
卢雯婷开始哭,虽然没有眼泪,但哭声悲戚凄惨。
“那你放了我啊,求你放了我……为什么是我?你放了我……”
突然,她眼睛睁大,拼命的摇头,哀求,哭喊:
“不要不要,不要,啊——”
“啊——”
“啊——”
惨烈的痛苦叫声持续不断,一阵接一阵。
她声音从响亮变得嘶哑,从叫喊变成哭嚎,到后面根本都不像人的声音。
那是经历何等的巨痛才会有这种敲骨验髓、剖腹验胎般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官婕妤和宝珠两人听得身体一阵恶寒。
饶是庄羿和陈了一坐在远处的,但那声音亦听得真切,两人均被惊得皱了眉。
惨叫声还在持续。
宝珠有点听不下去了,眼睛湿湿的,她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住,但还是被吓哭了。
她勉强抬头看卢雯婷,她身体应该被束缚在椅子上,始终没有大动作,只是手脚在猛烈的抽动,但怎么都挣脱不了。
尤其是她脚,应该是承受着高温之类的折磨,那不是普通的激烈抽动,而是颤抖着去挣脱,但又无能为力的绝望。
一直刺激着她挣脱的不再是求生,而是剧痛。
看得出她已精疲力尽,但生不如死的剧痛一直鞭挞着她去挣脱,纵然结果是徒劳。
就像一只被火烤着屁股的驴子,不停的在转着磨,直到烧死了它都不知道自己是挣脱不了的。
然后,她开始求死。
“杀…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她用残破不全的声带,发出卑微的断断续续的音节。
没多久,她便瘫软,不动了。
“这是,死了?”宝珠问。
突然,她猛的一坐直,全身在震动,像遭遇地震一样!
未几,她又一次瘫软,彻底不动了。
“帮我……帮我……”
说这一句时,卢雯婷是扭过头来,看着宝珠的。
“你在跟我说话?”宝珠问。
卢雯婷点了点头,“帮……我……”
话没说完,她的身型慢慢虚化,又变为一缕缕青烟。
和风吹过,青烟徐徐散去。
“唉,别走啊,别走!”宝珠往青烟方向追去。
“别追,她的神识消失了,魂太弱了。”官婕妤说。
“消失,是……什么意思?”宝珠明知结果但心存侥幸的问一句。
“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意思。”官婕妤没多说,开始收拾东西。
宝珠心情糟糕透了,疲累的蹲下,蜷缩着身体,抱着膝盖。
她默默的看着跟前洒了一地的茶叶和米,像小朋友玩泥沙一样把手指陷进米堆里。
明天28号了,还有两天……
罢了,先回家吧。
宝珠站起来,“今天麻烦你了……”
突然,她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