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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夫人也不由慌乱了起来:“这可怎么好?野兽动作迅捷,闻着了血腥味便是要刺激了它们的凶性,若闯进来,哪里挡得住!繁漪这样也走不了啊!”
姜柔长长的睫在烛火莹莹里影子投落在她的颊上,被拉的很长,若煽动的寒鸦的翅:“安安稳稳的坐着。撕了谁,也撕不到咱们这里来。”
南方的夜一向高悬,遥遥望去一片泼墨般的黑,明明未曾下雨,圆月与四散的星子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朦胧着,不断的沉压下来,好像随时都会压上天灵盖,叫人那一喘息。
巡防营与镇抚司的人顶在宫门外,与之对峙的是人数众人的五千营。
街道上虽火把明亮,却并无太多意料中的叛军在巡视,更无人去围困政敌府邸。
却有野兽代行屠杀之责,在街道上窜行,越墙进入一些官员的家中,仿佛是无意识的,又仿佛是有目的的,撕咬有官身的郎君。
便有了那散不尽的血腥味弥漫在微凉的空气里。
有两抹漆黑的影子自偏院与后门的位置跃墙而入。
巡守的护卫紧紧挤在一起,强压着狂乱的心跳眼观八方。
为首的护卫长忽然指着高墙之上,有高大矫健的影子在慢慢靠近他们,离得有些远:“什么东西!墙上的那是什么东西!”
他身边的护卫高举了手中火把探过去。
在漆黑的夜里,那双眼明亮如灯,泛着嗜血的猩红,鼻间在秋夜里喷出热气,湿漉漉的,不断的嗅着、嗅着,在寻找它的目标。
那一目仔细凝望让他们失声尖叫起来:“豹子!是豹子闯进来了!”
比之后院里的惊惶,前院里一片安静。
禁闭的朱红色大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悬在梁上的三五西番莲花鎏金熏球静静的燃烧着,有细细乳白的青烟缓缓自镂空雕纹里飘出,是沉幽而舒心的香气。
姜元靖持剑,指慢慢磨砂着剑柄上的流云纹路,眉目肃正地领着护卫们站在庭院里,而他的目光却是淡漠的落在衣袖上的藤萝长春的暗纹,繁复的银线绞丝勾勒出枝叶茎秆的脉络,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蒙的微红短芒,一芒一芒的刺在眼底,刺着他兴奋的神经,只觉那样细碎的光芒是那么的华丽!
有家下的哭喊尖叫虽风而来。
扬起的目光瞬间充斥了火把的亮,摇曳起炙热而疯狂的火焰,姜元靖知道一定是黑豹进来了,不止一只,自然不会只有一只!
没有人会料到,会有这样的杀戮!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怎么会让计划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
不管会死多少人,他一定不会能再让这两个人有机会活在世上!
就连老天都在帮他!
慕繁漪竟然在今日生产,她的血腥气、她的叫声,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死的更快!
他以为他将听到行云馆里成为炼狱,躲在里面的人全部成为黑豹爪下魂的消息。
却不曾想,就在他得意的弯起嘴角时,屋顶上一阵惊恐的、噎在嗓子眼儿里的抽气此起彼伏的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瓦砾被折碎的声响,有护卫重重坠地的声音,却没有一声痛苦的呻吟,更无他惊恐的大叫。
有的只是浓烈的血腥气!
姜元靖僵硬的转头脖颈看过去,就看到那张黑豹已经无声无息到了庭院里,以进攻的姿态压伏着上半身,张着嘴,露出发黄而尖锐的獠牙。
有血液自那獠牙上慢慢低落、低落,火把明亮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它长长的须上似乎还沾有属于人的碎肉!
昭示着那一路上的鲜血淋漓。
呼呼!
呼呼!
那样的闷声,仿佛是炙热的熔岩在它的胸腔里翻滚,那双被刺激过的赤红的眼睛慢慢锐利的盯着明确的一点,漆黑的瞳仁慢慢的缩小、缩小,最后只剩一点晶莹琉璃里的黑曜。
即便没见过野兽,可大家也见过猫的眼,自然明白那样的凝缩便意味着它一句锁定了目标,正在凝聚矫健身躯里的所有力量,即将发起扑杀!
姜元靖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极速充斥在他的胸腔内,越来越胀,胀得几乎要炸开。
他的脑子里嗡嗡的响着,就像是树荫浓密的深山之中暴雨欲来之前到达的狂风,席卷起满地的枯枝烂叶与深埋的刺鼻霉臭,在树与树之间奔腾呼啸,卷起冲击又私下乍散,每一片叶都成了锋利的剑刃,将误入其中的人吹打得只余了几尽晕厥的炫目力竭。
站在一旁的南苍回头看了姜元靖一眼,微微一笑,很淡定的走开了,一点都不担忧自己会不会因为行动而成为黑豹的猎物。
姜元靖被他那一眼撇过,血液瞬间冰封,或许方才他还有侥幸心理,可这到了这一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计划已经被人识破了,那只黑豹今日要杀的人,就是他!
他自以为这样的计划无人能察觉,却没想到至始至终他不过姜琰华眼里的一只可随意戏弄的老鼠,不自量力、苟延残喘。
他自以为他还有机会反击,却也不过是他们懒散的利爪在拨弄戏耍,得意的看着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罢了!
忽来一阵回旋的劲风,带着秋露的湿冷,锋利至极,满树盛开的淡黄色桂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映着火把的橘红,把空气晕染成一片血雾,逶迤在黑豹的身侧。
而它,成了地狱而来的使者,便是要将他拖去深渊的。
姜元靖定在原地不能动、不敢动,喉咙里翻涌着暗涌的丝罗被刮花的嘶嘶声,只能以撕裂的叫喊发出最后的挣扎指令:“弓箭手!”
搭建拉弓的动作是护卫应当做的。
然而他们小看了一只已经被愤怒彻底激怒的豹子,没有人手中的箭来得及射出,便有人的喉咙已经被咬断!
它很懂得预判人类的动作!
而它也并未在尸首上做停留,而是发出了疯癫的怒吼,尖锐的刺入人的耳中,然后在屋檐上窜走,将弓箭手全部撞落。
啪啪啪的跌落声之后,是一片死寂!
护卫们不敢动,谁也不敢再轻易挪动,只屏息着或躺或坐在原地。
因为他们知道,没有办法再去阻止,除非他们想全部葬身豹口,这会子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不要动,不要引起它的注意。
而它,就在那一瞬间里,以强大的攻势,露出锋利的爪,向着廊下的姜元靖扑去。
南苍坐在大厅高高的房梁之上,腰间的缓带轻轻的垂落下一抹影子,被烛火拉的老长老长,自在的迎着夜风拂动。
他就那样一旁观者的轻松而鄙夷的姿态,看着黑豹的利爪划过他的面孔,尖利的牙将他的左腿咬断,鲜血喷涌,尖叫声撕裂了无声的空气。
而黑豹似乎很享受猎物的挣扎,停顿了须臾,然后咬向他筋脉凸起的颈项……
行云馆里静极了。
有迷红的血雾如嗜血的蛟龙蜿蜒在空气里。
时光变得那么的难熬,每一声刻漏里的滴答声都仿佛被施了法术,异常缓慢,却是每一下都有识破惊天的震动,随着朝阳初升,狠狠捶在琰华的心底。
已经清晨了,孩子还是下不来!
可是稳婆却不断的在纠正繁漪不当的用力,那是孩子出不来的主要原因:“郡君!不要四肢用力,也不要脊柱聚力,用下腹的力道使劲儿!”
繁漪短促的喘息着,吃力的闭着眼睛,发白的面孔如霜负雪,自己每一寸肌理都在用力,可就是聚不到产婆说的下腹。
太累了。
她感到自己的四肢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耳朵能清晰的听到每一个人的声音,几乎都能听到屋外的落叶声,可力道真的用完了,她想再用力一点的抓住琰华的手腕,却在被汗水迷蒙的视线里看到自己的手在慢慢的、自琰华的手腕下滑、下滑。
繁漪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害怕燃烧后的霞色,眼前有雪花乱飞,每一个字的吐出都那么的艰难:“是不是不好?我、会不会和阿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