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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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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鸣非常幸运。

    凭着仙胎仙骨的底子,最后关头躲过了笑无声的小筒子。

    不过他仍摆脱不了“摄魂钵”哭音的缠绕,对于这样的邪功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悲恸地自叹道:“都怪自己粗心大意,害人害己又犯了错……”

    恍恍惚惚与日月为伴与风沙为伍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总算听到盼望已久的脚步声正朝这边走来,桑鸣大喜过望,本能地高喊了起来。

    没多会儿,对面山坡出现一个人影,大概听到叫声才走来的,桑鸣怔怔地望着,慢慢地看清了,居然是与他差不多大的一个女孩,正一蹦一跳可爱得很。

    “咦!怎么是个孩子?”

    小女孩看着一动不动的桑鸣十分诧异。

    小女孩大咧咧的口气,桑鸣听了心里满不舒服,脸一拉没好气地说道:“你不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小女孩听得“扑嗤”一声笑了起来:“哟!看不出你还挺倔的,好了,好了,不跟你拌嘴皮,我走了。”她说着翘着嘴巴做了个鬼脸转身便要走。

    这下桑鸣急了,慌忙说道:“别走,别走,算我不对行不——我……我想请你救我……”请小女孩相救并不是突发奇想,只是小女孩的出现勾起了记忆中师父的教诲,师父曾说过仙体遭阴气侵袭造成伤害,只要有天下童身鲜血溶进体内促进体内潜能的彻底挥发,任何阴气邪功都会消失——桑鸣虽不能确定“摄魂钵”属不属于阴气邪功,但对自己的仙体毫不怀疑,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试一下又有何妨。

    小女孩本无意要走,见桑鸣着急的样子,忍不住转身大笑,喘着气道:“开什么玩笑,躺在地上睡大觉要我怎么救你……”再一细看,他身上穿了件露胳膊露肘的褂子,这深秋季节……她不由迟疑了起来,莫非他是小无赖,想到我头上耍花样占便宜——看他麻杆似的胳膊,宰肉称称也不到几斤,想占我的便宜——没门,今日教训他一顿省得这么小的年纪就学坏。小女孩见不远处有根小棍子,正好,拿来打人只疼不死。

    小女孩欣喜地跑过去拾那小棍子,轻轻一拈,没拿起来,再加把劲,还不行。这下粉红的小脸微微变了色,心头直纳闷,今天怎么了,撞邪了还是……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到底有些害怕了,小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我……”

    桑鸣竟答不上来,左右为难之际,忽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说道:“我是西都的,被几个强盗挟持到这儿封了我血脉,所以想请你帮我一把……”

    小女孩站在中间,看看桑鸣,又看看小棍子,似乎还不相信:“那这根小棍子我怎么拿不起来?”

    “这……也许是天下掉下来的,生了根,凡人怎么拿得起。”

    “倒也有理,”小女孩皱着眉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怎么帮你呢?”

    桑鸣松了口气,喜形于色道:“你只要割破中指,把血分别滴到我天门、胸庭、双手心、双脚底六处命门即可。”

    小女孩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她是豁达之人,反正几滴血而已,何必吝啬。她毫不犹豫咬破中指点了上去。

    小女孩的血一滴到桑鸣身上,他麻木的躯体顿时火辣亢奋……浑身一发劲,嘿,手能动了,脚也能动了,大喜之下桑鸣一个翻身跃起来,挥洒着活动自如的手脚忍不住狂笑了起来——把几天来积在心底的忧虑、悲愤一古脑儿全随笑而发……笑得浑身发抖,啸声震天,把个小女孩吓得脸色惨白,两眼直愣,战栗着差点尿了裤……

    等笑够了,桑鸣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势,略显尴尬地上前施了一礼:“多谢姐姐救命,还不知道姐姐芳名?告诉我日后一定报答。”

    青姑仍心有余悸,讷讷地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小女孩为他吓成这样,桑鸣更显不安,不忍心再隐瞒,遂将自己身份及路途遭遇一并说了出来。

    确信之后小女孩由狐疑转为敬佩,对眼前这个大男孩刮目相看了。对这事她有所耳闻,当然她是从舅老爷口中听来的,起先听到他们议论频繁的是天下灾情。再者又听到什么地皇丢了,水源没了——原因是地皇的未婚娘娘命贱什么的,她当时就听得耳疼,什么命贱命贵——出了事就是命贱,他皇家人就没一点责任,全推到一个准娘娘头上太不公平了。再后来也是前几日听到就大不一样,灾情的加剧自不用说,而且舅老爷他们神秘兮兮地开始赞颂准娘娘了,说她是真命娘娘,已得上天指示前往一圣地求雨了……她当时好不羡慕,做梦都想与这个真命娘娘见面。

    “娘娘呢,她在哪儿?”

    小女孩对娘娘的兴致这么高,桑鸣是始料不及的,她越盯着问,他心里越愧疚难过,自责不已:“娘娘自前日一劫便失散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小女孩哭了:“盼星星……盼月亮……盼娘娘能早日求来大雨,可……什么都没有了……”哭着哭着又嚷开了:“哭有什么用,我跟你去找娘娘。”

    桑鸣被逗乐了。

    “跟我去能行吗?到时救你还来不及。”

    “别小看人,我跟舅老爷学过武艺,我们庄上的壮小伙也打不过我,别忘了刚才还是我救了你呢。”

    桑鸣没辙了,对呀!不管怎么说小女孩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当然带上她绝对不行的,可转身就这样溜走太没道义了。他忽然想了个折中的好办法:“你要找娘娘是好事,但眼下不行。看在救过我的份上我先授你法术,待日后修炼功成再来接你。”

    小女孩破涕为笑,喜滋滋地又不怀好意要拜师。桑鸣连忙摆手,慌忙说道:“不可,重任在肩岂能为人师,只因欠你人情才授艺与你。”接着又问道:“闹到现在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

    “我叫青姑,是舅老爷给我起的名,我自小父母双亡,就呆在他家,他可是大善人,而且又会武艺,四乡八邻都听他的话。”

    到这份上,桑鸣只得妥协了。

    桑鸣盘腿坐下,学着当初希人神收他为徒时的样子,先大讲仙家法德、伦理规律、帝王族制……因为法力无边、悟性无度,若是败坏道德则适得其反,所以学法先学德,桑鸣对此深有体会。而且再三强调不可泄露私传法术之机密,否则后患无穷。

    “这……舅老爷也不能说吗?”

    “只字都不能提。”

    “那我一定不说。”

    桑鸣点了点头,将青姑招至身边,一一口授于她,遇玄奥难解之处还不厌其烦反复讲解,直到青姑大悟为止……不到一个时辰讲解完毕,好在青姑天生聪颖,把常人三年也难以弄懂的法谱全记在心,这也许是天意,更是青姑的造化。

    日已偏西,可青姑仍不肯走,她已完全被桑鸣折服。她以往是舅老爷又含又捧的娇娇女,从小宠坏了,她从未佩服过谁,包括舅老爷,可遇到貌不惊人的桑鸣及他的惊人之举后,心境变了,她好像发现了人生旅途上的一次机会,她从桑鸣鼓舞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她觉得沉睡了十五年的生命此时才真正醒来。

    所以她在桑鸣的再三催促下是掩着脸头也不回地跑走的,她怕一回头就控制不住突然滋生的情感。

    桑鸣虽涉世不深,但青姑所流露出女性特有的韵味及媚力犹如一闸洪水冲开了他隐在心底的情窦,勾起了他的天性——尽管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个梦,是个永远也不能圆的梦。此时的桑鸣闪过一丝杂念,做个平常人多好呀——平平淡淡不分天上天下不分贵与贱和平相处共享天伦之乐……

    曙光刺破黑暗时,桑鸣还没有从“天伦之乐”的梦想中醒过来。

    他好像是被人拍了两巴掌才醒的,一睁眼就发现观音菩萨站在面前,她脸色肃穆全无往日的温和。

    桑鸣觉得观音菩萨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心里格登一下,彼此之间距离拉远了不少。

    “桑鸣!你又犯下大错了。”

    桑鸣不敢造次,低着头说道:“菩萨息怒,是我粗心大意失了职,丢了娘娘……”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涉世不深,我不怪你,但你不该又犯天规。”

    桑鸣静静听着,蓦然间觉得观音菩萨陌生了。

    “你也有上千年修为,但你怎能擅自将仙家法术传与凡间女童,这不乱了套,天下人都学会仙家法术上天入地移山填海——那岂不是分不清天上天下了?仅此一条按天规足以诛之。还有,你借女童鲜血解除阴气邪功,得不偿失呀。她的血虽救了你的命,但却破了你纯正的仙胎仙骨,你原先的修为已几乎化为乌有。”

    桑鸣傻眼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认为合乎伦理的事情会带来这么恶劣的后果,他不敢抬头,怕触及观音菩萨严厉的目光,他心愧呀:“菩萨,此事不能怪青姑,不管怎么说她救了我的命。而且她一副侠义心肠,决非是忘义之辈,我已再三叮嘱,不会出什么漏子的。”

    观音菩萨叹气道:“倒不是我守旧吝啬,只不过你肩负重任,路途险恶,一旦出了差错,毁的并不是你一个人。”

    桑鸣听观音菩萨口气缓和了,心中稍宽,自然唯唯诺诺。

    观音菩萨又道:“错已铸成,无法反悔。但总得找个补救的措施——为了你,也是为了娘娘及天下,有个惩罚你必须受。”

    “惩罚……?”

    桑鸣愣了一下,但满口应承:“菩萨直说吧,只要有赎罪机会,我桑鸣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不要你上刀山,也不要你下火海,只要你安安静静,勿骄勿燥研习法术。”

    观音菩萨见桑鸣不解,径自说道:“现天下水荒已逾一年,百姓生计均成问题,人间气数日渐衰落,这一切都源于水。此次娘娘去龙池山求雨是条捷径,但世上好事多磨,此行不会一帆风顺不说,而且因涉及各自利益,错综复杂,其性质不单是求雨,还关系到正邪之争——关系到天、地今后的命运。桑鸣,经过的磨难只是根导火线,厉害的还在后面,但凭你如今这副样子根本无法应敌。”观音菩萨从袖内掏出一本书递给他,“此书乃天宫的白皮天书,会集天地阴阳大法、包罗万象、无可匹敌,但此书内容深奥,短时间无法彻悟,我已与地狱神通过气,让他把三十六层地狱借你三千年,你只要潜心修炼,将来途中所向无敌。”

    “三千年……”桑鸣倒吸一口冷气。

    “别慌,三十六层地狱与阴阳两界隔绝,阳间一日,三十六层地狱便是一百年。你在地狱下修炼三千年阳间只不过三十天。”

    “原来如此……”桑鸣吐了一口气。又问:“娘娘她们怎么办?”

    观音菩萨幽幽说道:“一切皆是天意安排,娘娘命中有劫,正接受洗礼,桑鸣你无须牵挂,好生修行吧——三十六层地狱下阴暗苦闷,奥深幽静,你孤单一人呆上三千年如没有顽强的意志和毅力是绝对不行的——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观音菩萨从怀内掏出一颗丹药:“这是一粒填心丹,你服了不会有空腹之感。”

    桑鸣吞了下去,腹中似流进一股丹液,温乎乎的。心中暗忖:到底管不管用,三千年哩——可别饿死在里面……

    观音菩萨伸手一指大地,顿时裂开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冲天的浓尘烟雾滚滚而出——桑鸣站在洞沿直觉得脑袋一阵发晕……闭上眼睛跳进了地狱……

    说是三十六层地狱,桑鸣觉得并没多深,迎洞而下时两耳都是呼啸的风声,可没多大会儿双脚就落了地。

    睁开双眼,见到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他艺高胆大,借着忽闪着的荧火慢慢摸索着,四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乳,参差不齐上下悬立着……

    穿过石乳林,却见一塘清水袅袅挥发着热气,原是一温泉。桑鸣在天下深受无水之苦,咋一见这么多水兴奋异常,跃身而下嬉戏起来,他越玩越有味,越玩越生趣,他好想永远泡在里面不出来。可他终究不敢贪玩,他怕又犯错。

    爬上温泉,不远处有一发光体,桑鸣好奇地跑了过去,原来是扇金光闪闪的大门,上面却嵌着一对鬼头骷髅,狰狞夺目的酷样把桑鸣惊得格登一下:“这大概就是地狱特色吧。”细看之下,这骷髅鬼头是蓝玉细雕而成,光洁细腻,脉似流水,禁不住伸手摸去。

    岂知这一摸,“吱呀”一声高大的金门猛然开启。

    桑鸣大奇,跳进门内,探目一望,不由大吃一惊。室内不但宽敞无比,而且精雕石器玉皿一应俱有,什么桌、凳、盘、碟等用品应有尽有。尤其让他吃惊的是,室内并无火烛但却光亮堂皇,与人间阳光下几乎没什么差别……桑鸣不由大喜:“菩萨说得那么可怕是故意探探我而已。其实比天下好多了,早知道把师父也带来,呆在这儿八易做梦也想不到……

    折腾了一阵坐在青石细雕的床上,他这才感到浑身疲乏,睡意笼罩。伸伸懒腰连打了几个哈欠:“真有点累!也罢,反正有三千年时间,先睡上一两天再说吧。”

    话未说完,眼已闭起,人也跟着躺了下去……

    管事张一清今天也够忙的,他本想趁八易神在场多办事留点好印象,以不辜负前段时间由哭二哥举荐八易神点头使自己由小门僮升为横山不大不小的管事,他认为堂堂横山管事与天下县官差不多大。

    可惜他安顿好哭无泪再赶到山门时八易神刚走,自然没打照面,这多少有点不快。笑无声因要安排难无破,见了张一清高兴了:“哎,管事的,把这几个家伙带到‘升仙洞’关起来。”

    “是,是!”张一清的不快不会表露出来,尽管他十分看不起笑无声,可当面叫得比亲爹还亲。

    进了所谓“升仙洞”,元坤法师与小不悔才知道并不是住处,而是一处因大旱而干涸的水牢,这水牢的水似乎干了没多久,阴暗下还伴有潮湿,自然引来横山上所有意志坚强的蚊虫、苍蝇、乌龟、蚯蚓,甚至连毒蛇也一堆一堆的……

    小不悔吓得尖叫,元坤法师极为愤慨,可任凭他们抗议示威,根本就无人来理,也许根本没人听见。

    这一夜可够他们苦的,睡也不敢睡,眼都不敢闭——元坤法师对小不悔说:“这种刻骨铭心的折磨,死也不会忘记。”

    小不悔对元坤法师说:“就算死也不能在这儿死,这么肮脏龌龊的地方怕投不了生。”

    时间是最公允的,无论你是幸福中痛苦里都一样的速度一样的态度。好歹过去了一夜。

    天明时分,升仙洞来了一位穿青衣的老头,他转了一圈,眉头皱得很深。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沫往四下里一撒,这下可好,粉沫所到之处,虫害没了影。

    装睡的元坤法师、小不悔同时醒来了,他们知道这老头不比昨日那个年轻人,小不悔更是激动:“老伯,你真是大好人。”

    青衣老头摆摆手,笑嘻嘻说道:“人生在世,何人无难,积点阴德也是应该的……”

    “好你个老头,干的好事。”

    就在这时,“事业心”很强的管事张一清来了:“笑大哥将这两个犯人交给我处理,你他妈的有福不享跑到这儿捣蛋”。张一清一介小贩出身,大旱之年活不下去,还是眼前这个老头引荐上山的,可他还是看不起老头,觉得他太无能,混到如今头发白了还是个守山门的头。“你来看看也不打紧,瞧在昔日情面我也不会怎么样,可你为何要将这么多生灵涂炭,罪孽呀。”

    “张一清,我知你能力非凡,但做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要太绝,积点阴德应该的。”

    “呸”,青衣老头一席话本说得至理至情,可张一清怎么听都觉得在挖苦他。他恼羞成怒,“你以为比我早来几天就可以永远爬我头上,哼!告诉你,做人这套还得跟我学学。八易神待咱不薄,你却帮着外人,太猖狂了,不整治一番真不行了。”

    说罢,拂袖而去,他要借此机会刹刹青衣老头对自己的不敬,他也知道凭自己是镇不住老头的。找哪位哥帮忙好呢,老大哥哈哈咧咧就是有错也不罚。老二哥与自己关系铁会偏向我——可这样别人会说闲话,而且也没意思。哎!对了。升官后还没与老三哥打个交道,这老三哥可是实权人物,听说与八易神关系非同一般,何不借此机会笼络笼络,日后也好关照。

    “张管事,有何贵干?”

    张一清抬头一望,已到了难无破庭前,门僮挡住了。

    “嗯!请通报一声,说我张一清有要事找老三哥。”

    “主人休养,任何人不见。”

    “哎呀!小兄弟,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呀,如耽搁了谁负得起责任。”张一清指手划脚,倒真把小僮搞得左右为难。不通报,真有大事延误了的确担当不起。如通报,打扰了主人休息说不定也要挨骂。

    “僮儿,何人在门外喧哗。”

    里面传来难无破的声音。小僮听得一喜,连忙回道:“是张管事,他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见你。”

    里面沉默了一阵,才传出话来:“让他来吧。”

    张一清连忙接话:“老三哥,我来看你了。”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屋内,一踏进门,便见到难无破头缠布条、全身浮肿一动不动躺在板床上。

    张一清看着昔日威风凛凛如今不成人样的难无破,忍不住想笑,不过脸上还是强忍住了,装出一副伤悲样:“老三哥,你可真受苦了,想不到千刀杀的花四哥……噢不……花叛徒竟敢对你下此毒手,真他妈的太过份了……”

    “你不是说有大事吗?”

    难无破闭着眼睛,他十分讨厌这马屁精,此时一见皮笑肉不笑的怪样就恶心得想吐。

    “哎,今天一来向你请个安,并祝你早日康复。二来么,老三哥不得了呀,我们横山又出叛徒了,而且事关升仙洞那两个罪大恶极的尼姑道士。”

    难无破一怔:“到底怎么回事?”

    “嘿!守山门的老头通敌呀。”

    闻言真把难无破吓了一大跳,但他城府极深,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盯着张一清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张一清自认为这么严重而厉害的话题应把难无破激得暴跳如雷,可出乎意料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不关他的事。张一清心里没底了:难道问题还不够严重,性质还不够恶劣……他冥思了好一阵咬咬牙又说道:“老三哥,那臭老头与两个尼姑道士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还大骂八易神和你呢。”

    “等等,”难无破打断话题,“我且问你,守山门的老李头与他们勾结一起干什么了?”

    “嘻嘻……事情说说倒并不太大,其实我也是为了镇镇与我横山为敌的不法分子——养了一些汇集而来的虫宝宝,可谁知全给臭老头害了。”

    “你养了什么虫宝宝?”

    “嗯!哎……都是些有人情味的蚊子、苍蝇,还有几条可爱的蛇……”

    难无破总算明白了原委,心里松了口气,但一瞥见张一清那副嘴脸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说话:“老李头通敌的罪证就是灭了虫宝宝?”

    “差……差不离。”

    “哼!依我看,老李头并未通敌,你张一清通敌。”难无破冷然揶揄。

    “我……我张一清会通敌……”

    “你身为横山管事,竟对敌人提供有人情味的虫宝宝供他们玩耍,我堂堂横山老三还享受不到这么优待的条件。你自己说,你俩到底谁通敌。”

    张一清咋着嘴半天也合不拢:“这……不成理。”

    “张一清,我警告你。”

    难无破吃力地撑起身子,冷冷说道:“横山不是你张一清的横山,横山是以八易神为首大家共同拥有的横山,你小子野心不小,休见了风就是浪,捕风捉影糟蹋作贱八易神创下的这么一番产业,以后再搬弄事非我可饶不了你。至于那两个尼姑道士若少了一根毫毛,唯你是问,退下吧!”

    自搬石头自砸脚的张一清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当时就后悔自己拍马屁的功夫还未到家,他出门的时候暗暗发誓:一定要再苦学几年《马屁经》,争取三年内活学活用拍烂老三哥这块“硬牛屎”……

    果然,自此之后,囚禁在“升仙洞”的元坤法师与小不悔再也没碰到什么难题,日常生活反而照顾得相当不错。守山门的老李头隔三差五的来转一圈,张一清几乎每天都要来一趟,来时当然挂着灿烂的媚笑,问寒问暖比亲爹还亲——他们哪会知道,这一切可都是难无破的恩惠。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两个送牢饭的牢役也烦燥起来了。因有张一清的特别关照,临时抽调两名牢役以贵宾待遇侍候“升仙洞”的两名犯人。这当然来不得半点含糊,吃不能吃冷的,拉出来的不能隔夜,牢房每天得扫一遍,若他们有要求敲背也得敲——挨上几天还行,可时间一长两牢役受不住了。

    这天,一老一少两牢役又抬着饭桶上“升仙洞”。后山的路都是山路且又崎岖不平,加之烈日当头还真不好走。

    “哎呀”,小牢役一不小心脚尖踢在路面凸出的尖石上,痛得差点将饭桶扔掉——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直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揉起了脚,发起了久憋的牢骚,“混帐东西,抓什么人呀。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害得咱们送饭倒屎、擦墙扫地,哼!早知如此,渴死在天下也不来这倒霉地方揩饭。”

    “嗨!”老牢役懒洋洋地坐到了一边,似乎更有体会,“谁让你天生贱命呢,瞧咱们的头——张一清这小子,还是我先上横山,可他命好呀,没几年竟当上了管事,嗬!居然吆喝起我来了,这世道……”

    “哼!提起他就气,犯了哪门子神经,对两个犯人像什么上宾似的,什么饭要天天送,量又不能少,馊的不能送……他妈的我们自己还抽签赌饭十天半月吃一餐,真不是世道。说来说去最惨的还是我们,这鸟路又陡又滑每天来回跑,弄不好,老命小命都得葬在这儿呢。”

    小牢役说得凄凄惨惨。

    相比之下老牢役豁达多了,他也挺同情小牢役:“等这两人解决了,不就没事了。”

    “那什么时候解决?”小牢役急急问道,巴不得他能说今天或明天。但老牢役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八易神要闭关七七四十九天,估计开关后才会解决。”

    “那……八易神快要开关了吧?”

    “早哩!今天才第十九天,咱们最少得再送三十天牢饭。”

    “完了……”小牢役双手一摊,无力地摇了摇头。

    “走吧,送迟了给张一清发现准又罚几天没饭吃。”

    小牢役垂头丧气,无奈地抬起饭桶与老牢役一晃一晃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