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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四人骑马在离开奥辛德的路上,对于那个先知的要求我们四人刚结束一场短暂的讨论,最终决定我与瓦尔雅去先知口中的森林,索夫与安梅洛前往奥特兰另一个村庄去寻找关于墓穴的消息。
在奥辛德的路标牌旁我把马匹交付给索夫与安梅洛,和瓦尔雅徒步朝着森林走去。
越是朝着森林走去,路的迹象越来越淡薄。大概走了一千多步后,潮湿的泥土完全代替路,淅淅沥沥的人声逐渐变成风声。几只不知名的鸟从草丛中腾跃而起,惊吓起清溪中的鱼打起水花,倏尔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瓦尔雅小心翼翼踏着凸起的岩石避开溪水,而我却被那光滑的岩石绊到,踏进冰凉的溪水中。
“真倒霉。”我走上岸边,看着被水打湿的鞋。
瓦尔雅抿嘴笑了,“奥维奇,你需要多练练平衡性了。”
我没有说话,用手蘸水朝她脸上弹去,被我弹到的她先停顿了片刻,随即也用水朝我弹来。在她露出满意的笑容后,我才停止这如小孩子般打闹的行为。
我看着她红润的面庞,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晶莹的小水珠。“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我递给她手帕,走在前面,“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十一月。”
她跟在我身后说:“时光飞逝如今已是十二月最后几天,圣国秋季的尾声开始奏响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谈论圣国天气。”我低头看向还未被土壤完全腐蚀的落叶,“离开故国,心里总是觉得空空的。”
“没人能够抗拒故国情,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思乡之中,因为事物在不断发展。”瓦尔雅在身后郑重地回答我。
她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但我却没有发觉继续朝前走去。她叫住我,让我看看周围的环境。一片枫树林陡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它的由来绝对是因为自然的画师无意间把红色染料洒在这片土地上,这才让枫叶们如此殷红,随风而动的枫叶海如醒酒师手中摇晃的红酒般翻滚,掀起一层层沙沙的声响。
“好美。”我发自内心地感叹。
“如梦幻般的场景,没想到这里会有这片神奇之地。”她也赞叹这片枫叶林。
“先知说的东西就应该在这里了。”
我朝着枫叶林走去但瓦尔雅叫住我,“等等,奥维奇。你还记得我说的自然之声吗?”
“是精灵口中的树精发出的声音吗?”我想起奥克莱娜曾经跟我说过她在树海中可以听到隐藏在树木上的树精。
瓦尔雅摇头否定了我的答案,她拾起在泥土中的落叶弹去上面的泥土说:“你不觉得这里遗世独立吗?传说当人们来到远离人世的地方就可以聆听到自然的声音。”
听到她的回答,我回想起小时的奶妈为了哄我睡觉给我讲的故事,但我从来不会相信世界会有这种地方,即便是在树海之旅我也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我闭上双眼,调整好呼吸,尝试用听觉来接触这片土地。
风声与植物发出的声音在我耳边渐渐变弱直至消失,我好似跌入无边的黑暗,除了双耳外的感官全部被封闭,我甚至无法认知到自己的存在。这种空无的感受很快被耳旁传来的无法理解语言结束,一句两句越来越多的话在我耳旁响起,但一句庄严的话语止住周围嘈杂的话。我能感受到温暖从远处传来,与温暖一同到来的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神圣感。我想要睁开双眼,却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压住动弹不得,连睁开双眼这个动作都不被允许。我只能去听,用听来得知一切。
“兰顿的奥维奇,欢迎来到这里。”温柔的女声传入通过我的耳朵传入我的脑中,我虽看不见她,但凭着声音我就可以她绝对是一种超越人类的存在。
在儿时奶妈坐在熊熊燃烧的壁炉旁给我讲述着一位叫做爱若拉的女神,她不是正教口中至一神与多位神中的任何一位。她是凯斯大陆真正的主人,一直都在恪尽职守,从来没有离开这片大陆,默默地守护着我们人类。在荒无人烟之地聆听到自然之声的人类才有可能进入神殿得到拜访她的资格。
“您是……爱若拉女神?”我小心地问。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兰顿的奥维奇,你聆听自然之声来到我的神殿,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愿望都可以,你可以许下违背因果,逆转时间那种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哪怕是我可以回到从前制止叔父的夺权?”
“当然。”她继续说,“你可以直接许下你的叔父死亡,而你顺利继承父亲的位置的愿望,或者选择延长你父亲的生命。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让你成为凯斯的皇帝。”
我因兴奋而颤抖着,只要我许下愿望,回到现实后我就可以获得无上的权力。我张开嘴,就在我准备许下愿望时脑海中突然回想我和父亲在月下吃着甜饼的对话。他摸着我的头指向皓月说:“奥维奇,知道为什么我们联合国人从来都不信仰宗教吗?因为神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曾经在人类独立中学到了欲望、虚伪、贪婪、嫉妒,但我们也获得最重要的东西——自由。人的历史撰写者只应该是我们人类,而不是神灵。”
我深吸一口气强硬地说:“爱若拉女神,很遗憾,来到你的神殿的男人是一个无欲无求又无聊的男人。他只希望人类的历史应该由人类来创造。”
“真是个直白的男人。”她完全没有被我语气冲撞到,面容平静,“你也许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如果你选择让人民支持你当凯斯大陆的皇帝,那么我会选择杀死那些思想中没有你当皇帝的人,留下在脑海中有这种想法的人。”
“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吗?”我小声地问。
“我只允许被满足愿望的人离开我的神殿。”
我思考片刻说:“那么请允许我说第一个愿望吧。”
“当然,我准许。”
“我希望拥有我在毫不知情下可以引导我成功的物品。”
“‘意外’吗,我允许了。”
伴随着对话的结束,神圣的气息也无影无踪,随之而来还有重新掌握身体的沉重感与听到周围的风声。我睁开双眼,回到了现实也看见了瓦尔雅。
“哈特,我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
她玩弄着头发说:“不过几分钟而已。”
我突然发现我手中握着一片由金缕编成的叶子,抬头看着瓦尔雅问:“你听到自然之声了吗?”
“我连树精的低语都没听见,传说果然就是传说。”她面露嫌弃地说,“你傻笑干什么。”
我摸摸上扬的嘴角做出鬼脸,把叶子揣在衣服中最隐秘的地方说:“哈特,我可是听到了自然之声。”
“那它说什么?”
“它说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像个淑女。”我开玩笑地说。
瓦尔雅走到我身后用力地踢我屁股一脚,随后跑到我前面,我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进入了森林。枫叶为大地铺上一层松软又潮湿的地毯,几只灰白的鸟在树枝上蹦蹦跳跳时不时歪头看向我们,干燥的树皮上面还有着凶猛野兽留下的抓痕。我和瓦尔雅警惕着周围,小心翼翼地朝着树林的中心走去,似乎周围一切的充斥着危险。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让我们猛然抽出刀来,拨开低矮的灌木干,结果发现只是几只小鹿而已。
我拍拍瓦尔雅的肩说:“没什么的,快点走吧。”
瓦尔雅把刀收回到鞘中,她离开后我依然看着那几只鹿,一股恶寒席卷全身让我一刻都不能再待一分钟。
不知我们究竟走了多久但还是没有看见湖泊,瓦尔雅有些忍耐不住地问:“奥维奇,自然之声指导你怎么走了吗?”
她的话有着嘲讽,但她也提醒了我。我从兜中拿出那枚叶子,不过抽出是一根金丝。看到我拿出的金丝瓦尔雅她露出好奇的目光,仔细地看着我手中一坨金丝。
“这是什么?奥维奇?”她拎起了金丝。
“这是‘意外’。”我笑笑地说。
“意外?”
“你就当是我的护身符好了。”我拿回金丝,把它缠在手腕上,“走吧。”
周围的树木与灌木无法影响我的路线,我放心地大步向前走去。树丛后潺潺的水流声让我停下脚步,同时手臂上的金丝的温度上升到让我不得不取下它的温度,被我拿出的金丝就像有生命般扭曲着,变成最初的叶子形态,温度也回归到常温。
我拔出刀斩断那些灌木,拨开树枝,一座如蓝宝石般碧蓝的湖水出现在我们面前。如蛇前行的溪流从高处流下注入湖中,一座连青苔不长的裸岩坐落于湖畔。
“奥维奇,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岩石吧。”瓦尔雅指着裸岩说。
我朝着岩石极力看去,发现一把匕首确实插在裸岩中,“先知没有骗我们,那把匕首确实插在岩石上。”
“你看见那把匕首了?”瓦尔雅看着眼睛与我对视。
我赶紧避开她的视线说:“这不重要,一起去拿匕首吧。”
我走到裸岩旁,那把匕首插在与我肩齐平的位置,我很轻松地就把它从上面拔了下来,在手中把玩。匕首缝隙中的土证明这把匕首已经存在很久了,但其刀刃却还锋利无比。
“真是把精美的匕首,用它来割喉的话都不会沾血。”瓦尔雅仔细地观察着匕首,很快她皱起眉头怀疑地看着它,“奥维奇,你看看匕首尾部刻的符号。”
我朝着尾部看,发现一小串字母刻在匕首的尾部。这些字母不是人类与精灵的文字,也不算古人的符号,我也没有办法确定它们是什么。
“这些是什么?”我把匕首递给瓦尔雅。
接过匕首的瓦尔雅努力地思考,恍然大悟说:“我曾在追捕犯人的时候遇到过这样的字母,这是树精的语言。”
“树精?”我面露惊色,“他们不应该是在树海吗?”
“那是你想的而已。我追捕那个树精拟态成人类并且混进人类的社会,适应了人类的生活。当时追捕他可不简单,不过最后我还是抓到他了。多亏他当时留下树精之间交流的符号,这暴露他的逃跑踪迹。”瓦尔雅一把推开我,她拔出刀朝着树林看去,“该死。”
一支箭穿过我刚才站的位置刺进裸岩中,还未等我反应又是一支箭从森林中飞来。瓦尔雅双手握刀,画出圆弧,不偏不倚地弹开还在空中飞翔的箭矢。我拉着瓦尔雅躲在裸岩后面,就在我们跑动中一支箭矢给我的手臂留下一道口子。
“你受伤了,奥维奇。”她站起身。
我拉她坐下说:“一道伤口而已。”
我伸出头看向森林,一支箭穿过我头发制止我鲁莽的行为,“果然是树精,只有他们才会射的这么准。这下有点糟糕了。”
“这块岩石可以保护我们。”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我又伸头看去,这次没有飞矢警告我,但我发现比飞矢更恐惧的发生了。那些绿皮肤人形的树精们从森林中出来,手中握着弓箭包围了我们。
“结束了。”我苦笑一声,“瓦尔雅,那些树精包围了我们。”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她眼神中透露着坚定,“奥维奇,让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我和瓦尔雅握着刀从岩石后冲出,本以为会有箭羽等待着我们,可是树精们没有放箭。树精们听从他们中间那位身着女性人类服饰的树精放下了弓箭,但仍然警觉地盯着我们。树精的身形如人类相似,但大部分都比人类矮,而且他们不存在性别特征。可是那位救下我们命的树精非常偏女性化,身着人类的长裙,颈部还配饰着正教的银十字架。
“泥好。”她说着蹩脚的人类语言向我们打招呼。
看到这种情况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但瓦尔雅却轻松地说:“你好。你就是这座森林的守护者吗?”
“是的,窝希望泥能把泥拿走的物品还给窝。”她伸出手,“交出来后,窝会归还泥自由。”
瓦尔雅向她展示手中的匕首,看到匕首的她伸着手向我们走了两步。瓦尔雅观察到她脸上细微的焦急与口中细语,把匕首丢在她的脚下。匕首笔直地插在地上,晃了晃。她仅需弯下腰便可取到匕首,但她却停在我们面前不去拿匕首。
“果然如此。”瓦尔雅收回刀,走向她。
几个绷紧的弓弦被松开,弓箭却没有射向瓦尔雅反而落到了地上。看到这一幕的瓦尔雅自信地拔出插在地上的匕首,在身着人类服饰的树精前晃了晃匕首。树精双手扑向匕首,可匕首一闪,稳稳地落到瓦尔雅的左手中,树精却摔倒在地上。
“树精女士,让我猜测一下吧。”瓦尔雅嘲讽地说,“这匕首上有着某种咒语吧。”
“泥,泥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瓦尔雅拉起树精说:“因为你是人类啊。”
看到她没有说话,瓦尔雅继续道:“无论再怎么拟态的树精都不会佩戴人类的宗教物品,尤其是十字架这种象征神性的物品。因为树精的存在是靠自然,而不是靠神灵。一旦他们主动接受神灵,他们会失去树精这个身份。”
我走到瓦尔雅的旁边补充说:“你刚才口型,无疑是对神灵的祷告。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她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诅咒让你无法说出真相吗?”我问。
她点点头,向我们要着匕首。我看着瓦尔雅希望她能把匕首给她,但瓦尔雅却摇摇头说:“没有用的,这把匕首真正的主人是树精,不是他们。就算是把匕首给了他们,他们也无法念出上面的咒语。但……”
瓦尔雅突然抓住树精的手臂,握着匕首径直刺入树精的胸膛。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如小型的喷泉洒向四处。
“你在干什么?”我惊讶地看着瓦尔雅。
瓦尔雅没有回答我,直接拔出匕首让喷泉的水压变得更大起来。喷涌而出的血液,并没有被大地吸干,反而聚集成拳头般大的血球。
“哈、其、丝、路、为……”瓦尔雅念出一段我听不懂的语言。
血球应声变大,吸收着周围树精的血液,很快它就成长到一个人那么大了。瓦尔雅把匕首递还我说:“奥维奇,我听不见自然之声没办法解开这个诅咒,既然你能听到自然之声那么你就进入那个球体里面破除诅咒,拿住你拔出匕首。”
我接过匕首走向那个血球,用匕首划开口子。在匕首划开的瞬间,球内的血液瞬间把我裹住吞噬了我。我整个人浸入这粘稠的血中,它们灌入我浑身上下每一个孔隙。一股强大的力量企图扒开我拿握紧匕首的拳头,我用力与其抗争但还是被夺走了匕首。失去匕首的瞬间,我失去了一切知觉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自然之声那时,但与那时不同是我却能感受到血液正在侵入我的身体,改造着我的身体。
肌肉无法再支撑住双眼,我缓缓地闭上双眼,耳边又响起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懂话的含义,但话的内容似乎都在让我沉睡下去,舒服地感觉涌入心头,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当我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正处于无尽的草原上。
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身旁吹来舒服的风。悠扬的马蹄声传来,父亲身着蓝色军服骑着白马朝我走来,他的身后有一位身着红色长袖,褐色紧身马裤的橙色短发妇女骑着黑马跟随着他。
泪水止不住地从我眼中流出,毫无疑问那位夫人就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用着颤动声音问:“父亲、母亲,你们,你们还在吗?”
他们脸上露出和蔼地微笑,朝我伸出那亲切无比的手。多年以来缺失的情感全部爆发出来,数以千计的话堵塞在喉咙中却说不出来,我只能颤抖地伸出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挥动,想要抓住那两只手,想要回到曾经的生活,想和母亲一起生活。如果当时我没有去执拗地游学,而是在父亲旁边守护着他,这样也不至于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也不会被叔父夺权。
“父亲,我,我……”愧疚与自责还有重逢的喜悦混杂在一起,让我的大脑失去了理智。
“儿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他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笑容,“可以放手了,跟我们走吧。”
“醒来啊!奥维奇!”瓦尔雅的声音突然在我耳旁响起。
我甩开了父亲的手,用力地朝他挥拳。重逢的场景瞬间如镜碎一般爆裂,我知道虚假又美丽的梦境结束,我要回到现实了。
我瞪着在绿色液体中那个闪光的球核。兜中的金叶变成金丝缠住匕首,我拽着金丝重新夺回匕首,手握匕首朝着奋力插去。球核被匕首刺中,霎时爆炸成一个又一个细碎的结晶,一片又一片结晶上面反射出我儿时的回忆。
我想要伸出手,但又缩了回去。
我躺在地上,浑身酸痛不已。几滴滚烫的泪珠落在我的脸上,让我睁开双眼。
“太好了。”
瓦尔雅的笑颜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泪痕还未干,她的发梢在风中轻抚着我的面庞,痒痒的,一生中我都不会忘记她这次笑容。这时候才意识我正在枕着瓦尔雅柔软的双股上,舒适的感觉不由得让我有些脸红。
我有些不情愿地从膝枕中起身,她却依然鸭子坐在地上。
“奥维奇,帮我一把,腿麻了。”她不好意思地说。
我她拉起身问:“对了,诅咒解除了,那个被诅咒者哪。”
她指向我的身后,我立刻回头看去,一个赤身全裸的女子瘫倒在地上。
“她衣服哪?”我移开目光。
“树精可是不穿衣服的。”瓦尔雅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