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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之后十五日,斗指辰,为谷雨。
长安城上晴空万里,倒是没有一丝谷雨后雨水繁多的感觉。
万年县,隰街荷华范内。
徐扶苏一人坐在院中走廊上,任由明媚春光暖和身子。身体因为有了“镇”字符的缘故,易寒不易暖,因而世子尤好独坐晒阳。
老仆徐晃从蜀中城离开后,匆匆随着他们去了北梁,也没有时间去摆弄些花花草草。到了长安,日子倒是闲了下来,徐晃在院子里种的那些名贵花儿,竞相开放,香气浓郁作不得假。
生老病死,天道恒律。春,万物共长。死,并非稀奇事
王明杰死在了青楼,这让他本身的境地又多了几分凶险。杀人的矛头直指徐扶苏,因为只有他这位北梁世子敢剁了王明杰的手指,要了他的命似乎也就顺理成章。
这些日子,刑部里的官员没少来荷华范调查。暴跳如雷的王安和现任兵部尚书直接就在朝堂上要求个公道。
徐扶苏低头看着手中子鼠送来的宫廷情报,神色平常,翰林院大学士王安与其子兵部尚书王明凯以官位为要挟,要他徐扶苏以命抵命。
年近半百的王安甚至不惜磕破了额头,也要让他徐扶苏血债血偿。兵部尚书王明凯则是有数日没有身临兵部值工。
朝廷上下议论纷纷,满朝文武无一人替徐家替他徐扶苏说话。事发突然,谁都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北梁世子在天子脚下杀人,杀的还是王安的儿子。
何等的胆大包天?何等的肆意妄为?
面若寒霜的冷艳丫鬟小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世子身边,徐扶苏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倩,是他醒了?”
小倩乖乖点头,嫣然一笑,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发线。徐扶苏也不动脑袋,对着这个仅此于何熏儿的女子,他不会有半点抵触。
徐扶苏随口说了一句,“有些日子没见到何家大丫头了。”,惹得前者白眼连连,徐扶苏哑然失笑,想来近些日子长安城里暗流涌动,不大太平。亦或是那位同来自蜀中的户部侍郎不愿熏儿与他过多接触,免得惹火上身。
徐扶苏回过神来,问道:“他醒来以后,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很安静。”
“我去看看吧。”,徐扶苏推动轮椅走向魏童所在的偏院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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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童迷迷糊糊间苏醒,睁开眼,视线里就是一处雅致宁静的小屋舍。
鼻翼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一袭倩影站在不远处,前者秋水灵眸冷漠地扫过他一眼,开口道:“你醒来了,我去喊一下世子。”
“世子?”魏童摸了摸头疼的脑袋,脸色惨白的他望着那位女子走出门,心中有了思量。
刚欲翻身的魏童被下体的一阵剧痛,瘫在床铺上。
回忆起那夜巷子里中的情形,眼眶红透的魏童胸口便剧烈地起伏,双手紧紧抓住床铺,喘息急促。
“他,被阉了。”
“对不起,你的命根……”,小屋门槛处传来一个年轻少年的声音。
魏童知道来人是谁,抬头望了眼那位北梁世子,摇头无奈道:“不怪你,是我没有预料到王家手段如此狠毒心辣。”
说着,瘫倒在床铺上的魏童用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勉强朝徐扶苏抱拳道:“多谢世子。”
“举手之劳,再者我本来就很欣赏你。”徐扶苏推动轮椅走到床边,穿了一件雪白直锦长衫的少年摊开手掌包住魏童的拳头,将它推回。
魏童哑然,失魂落魄道:“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腹中才华斤两,不足挂齿。”
徐扶苏自知前者身上那股沉香阁笑傲群雄的气势渐渐丧失,剩下的只有自暴自弃。
徐扶苏目光灼灼地盯着魏童,说出他心中想法:“魏童,我欣赏你。”
“无论是你写的那首诗词,还是救下王明杰。都足够让我徐扶苏高看。”
在魏童思绪之间,徐扶苏郎声继续道:“虽然我不能帮你接上命根,但是王家欠你的,我一定让你去报,可血债,得你自己去讨回。”
魏童微微愣住,没有想到过徐扶苏竟然这般看重他。徐扶苏给他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沉香阁如此,今日也是如此,让他心甘情愿的去相信徐扶苏的话。
徐扶苏的坦诚就像春日暖阳般,不似王家的阴毒狠辣,给人有光明磊落的感觉。
且不说徐扶苏在沉香阁时就大为欣赏他的才华诗文,知遇之恩,足够让他魏童一生相随。此番又是冒着与王家对立的局面,毅然让徐晃救下他的姓名。救命之恩,足够让他魏童誓死相随。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魏童目光火热,士为知己者死!
徐扶苏一改平日温文尔雅的笑容,邪魅一笑,伸出手,说道:“徐扶苏。”
“魏童,参见世子!”热血沸腾的魏童一把握住,掌心温柔有力。
两人开怀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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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魏童便已经可以下床行走,恢复速度是让府邸里的三个人都深感惊奇。
换上一身干净素洁玄纹云袖的魏童站在徐扶苏后方推动着轮椅。
老仆徐晃不知又溜达到了哪里找酒喝了去,不然就是找他的那位忘年交兄弟美名其曰谈一些读书心得。丫鬟小倩除了平日里替世子熬药,倒也不爱走动。至于齐咏春,春夏秋冬,大院练拳,雷打不动。
在魏童成为了自家兄弟后,徐扶苏自然对他没有太多隐瞒。把那夜王明杰遭到袭杀,以及王家让他以命抵命的经过一一告诉了魏童。
魏童忧心忡忡,跟徐扶苏说道:“世子怕是被人暗地里下套了,就算我们找到了那四名大理女子,若是王家死死咬着你不放,而四名大理女子又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恐怕,世子难逃其罪,毕竟长安城里都传遍了世子与王明杰的过结。就算不是世子你杀的人,世人舆论纷纷,矛头还是会指向你。”
徐扶苏听了一遍魏童的分析,有理有据,他苦笑:“关键是我们连那四名大理女子的踪迹都摸索不清,要能抓到她们,还能尝试撬开她们的嘴。”
“只怕王安他们不会给我那么多的时间。”徐扶苏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王明杰,会是谁杀的?”魏童自问自答“大理,南疆六国中王国势力最大,但比起骊阳的实力来讲,仍是杯水车薪,不够看。”
“怕就怕,朝里有人和大理联手,挑拨北梁与骊阳的关系,再加上边境不太平。北有北厥虎视眈眈,西有西域僧乱。”
魏童眉头轻邹,没有言语,静待徐扶苏的下文。
“通敌叛国,拒守疆土,谋反骊阳。”徐扶苏把玩手里刻有“徐”字的羊脂美玉,笑道,“三个罪责,哪一个不是要把我们北梁逼上绝路?”
“恐怕是蓄谋已久了。”魏童淡淡道。
徐扶苏嘴角划过一道弧线,“我都来了长安一年多了,再慢也有局了。”
魏童恭敬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徐扶苏摇摇头,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自救,转而自信道:“长安城里的事情相信很快就会传到我父亲和亚父那里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世子,这般会不会太冒险了?”
徐扶苏拍了拍自己的腿,断言:“就是赌!”
他抬头看了眼魏童,露出一抹邪笑,“赌骊阳不敢杀我!”
说完,徐扶苏仰头看了眼天色,天幕阴沉,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