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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街繁华不下以往,哪怕是刚临初春,就有不少商旅置办货物了。
徐扶苏出行向来不喜欢摆什么阵仗,对于他的容貌身份,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世子殿下人善温和,遇上了些街边摆摊的大叔大婶也会问几声好,一来二往,世子在京城的名声是越来越大,再加上不过及冠之年就敢统军西征,活生生的一个上马能安江山,下马能提笔作字的藩王世子。
不过该有的尊敬倒是一点没少,回京不过数月,威望就隐约有和梁王齐平之势。
第一次和女子牵手的徐扶苏倒是有些不太习惯,估计躲在暗中保护他的齐咏春是看不明白的了。
也是,女人心,那是容易看得明白的?今儿给你牵纤手,明儿给你整一出,谁又知道呢。
等到两人慢悠悠地来到药尘的药店,但要问诊医病的人排了好长一队,竟是延伸到了门外。
徐扶苏抬头一探,好家伙,药店木匾写着“青囊”二字。
“青囊药馆?”徐扶苏嘴里念叨了几遍,暗自轻笑,带着何熏儿走进人群。
青囊药馆的小伙计,是药尘从北梁王府的仆役里挑选而出的,大都是懂些浅薄药理的仆役。
伙计眼尖,瞧见了白发世子,脸上挂着笑意走到他身前,拱手作揖:“世子殿下,药大夫还在给病人看病呢。自打城里的人见识到了药大夫的医术,这每日来看病的人不少。”
说着,伙计兴致勃勃地跟世子介绍着。
徐扶苏颔首,笑容满面,望着青囊药管悬挂在门上的对联,啧啧称奇,将那对联的内容读了出来:
“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天下平安?”徐扶苏饶有兴趣地说出横批,“这药尘倒是有趣。”
“店里还有没有空闲能坐的地方?”徐扶苏扭头问道。
伙计犹豫了一番,还是实话实说道:“店里都挤满人了,若世子和何姑娘要进去,可能得站着。”
“行,无碍。”
言罢,徐扶苏和何熏儿两人走进药馆中。
“麝香半克,白胡椒七粒,研成细末,装瓶备用。将脐用酒精洗净,将麝香放入肚脐内,再将胡椒粉盖在上面,后盖圆白纸一张,外用胶布贴紧,每隔七日换药一次,换药十次,你的病大概就能治好了。”
药房诊处,药尘温和清澈的声音传来。
徐扶苏循声看去,坐在椅上替人观病的药尘颇有几分出尘的韵味,却长了一副狐媚女子的面容,倒是奇怪。
不过照迹来看,徐扶苏环顾一遍四周,对着何熏儿说道:“看样子,药尘估计一时半会,是抽不出时间理会我们了。”
何熏儿轻轻应了声,走到药铺前,打量一位伙计为病人配好的药,秋眸看向世子徐扶苏,莞尔笑言:“你不是还有事情么?”说着,何熏儿微微抬头示意药店门外,“魏公公来了。”
徐扶苏顺着何熏儿的视线看去,果然,换了身寻常衣裳的魏忠贤站在门外。
后者也察觉到了徐扶苏的目光,微微颔首。
“那你呢?”
“我在这看看他们抓药,感觉挺好玩的。”何熏儿眯眼弯弯,轻笑。
“嗯。”,徐扶苏回应一声,走出药店。
尚在给病人看病的药尘,侧过头望向那走出药店的白衣公子,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忠贤。”
“忠贤见过世子。”魏忠贤弯腰说道。
徐扶苏一把搂过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嘀咕:“忠贤,这几年不见今儿我才注意到你竟然也是开始修行了?”
魏忠贤淡淡一笑:“当初赵高去伏击世子时,给我留下一本武功秘籍,偶然练练,倒是误打误撞踏入修行。”
徐扶苏皱眉:“误打误撞?筑基?金身?”
魏忠贤摇摇头,谦逊道:“指玄。”
本来两人是并肩齐行,但徐扶苏脚步停顿了片刻,落后魏忠贤半个身子。
前者一脸疑惑:“世子?”
徐扶苏脸上不自然地抽了抽,胸膛起伏,深吸了口气,暗暗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前有半步天象齐咏春,后有入梦悟拳的徐晃,今儿又多了个随便练练的魏忠贤。
徐扶苏顿时觉得天大地大,无处可走,很是忧郁呀!
魏忠贤不知道徐扶苏心里想着什么,切入正题认真道:“蒋老首铺接到了圣旨,不日就要动身启程。”
徐扶苏也收敛心神,正色道:“上一次外公在长安城遇险,差点身死。若不是那位叫午马的鹰犬以身躯锁住城门,被刀剑砍的细碎,勉强为外公争取了时间,才能脱困。”
“这一次,外公再次任命出使长安。不是我信不过赵晓,但关键时候若是有人威胁到外公,且子鼠他们帮不上忙,希望你能伸出援手。”
一头长发披肩的魏忠贤虽没有像赵高一样阴翳,却有着让人从心底不可小看他的想法。
“自然,忠贤知道分寸。”魏忠贤回答道,“老首铺去长安观礼,于情于理我都会保护好他的。”
“还有我爹病疯的事情,对于赵晓还是先瞒下来吧。”,徐扶苏叮嘱,“先帝驾崩,长安风云盘踞,要是有什么事,你派人给外公捎信。他会有办法解决的。”
魏忠贤没有言语,但徐扶苏知道他是听进心里了。
徐扶苏望着故友,感慨:“时间不待我等,流年易逝。对王家的仇恨,放不下?”
“放不下。”魏忠贤目光坦然地与徐扶苏对视,“即便王安枯死于东林学宫,但当年的事情,真正动手的除了王安,还有王家大公子。”
见魏忠贤提起旧事,徐扶苏飒然而笑:“好在,你没有大碍,终究是活过来。”
徐扶苏神色黯淡,显然有些感伤。
毕竟当年的老仆徐晃,现在也变成那大屿山上的一杯黄土。
魏忠贤有意转开话题,嘴角微勾:“这一趟忠贤不能陪世子殿下游厉江湖,倒是遗憾了。”
走到永定桥上的世子扭身看向落在后头的魏忠贤,“会有机会的。”
言罢,徐扶苏站在桥上远望,轻声自嘲:
“路遥遥水漫漫,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还是少年,没准明日就老了。”
长衫加身而不是鲜红蟒袍的魏忠贤走到他身后,默认不语。
“世子,我们该回去了。左将军还有陆巡抚等人想必也要到王府了。”魏忠贤静默良久,缓缓道。
徐扶苏收拾心情,袒露笑颜,一道回王府。
徐扶苏和魏忠贤刚回王府,路过玲珑阁,正好瞧见一袭墨衫的张衍走下阁楼。
张衍朝世子殿下作揖行了一礼,目光移向一侧看向魏忠贤,见到魏忠贤落后徐扶苏半步。脸上划过一丝疑惑,当朝能让魏忠贤自己落下半步的人可能唯有储君赵晓。
看模样,这司礼监掌印太监和世子殿下关系不一般,魏忠贤,忠的是何人呢?
想于此,张衍目光晦涩地看了眼徐扶苏,心底倒是有些讶然和钦佩。
在张衍注视魏忠贤时,魏忠贤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张衍。两人相视片刻后,又都各自将目光瞥向别处。
徐扶苏将一切看在眼里,倒是没有说什么。以张衍的才智,应该不难看得出他们俩的关系。
三人一路上,魏忠贤话不多,倒是徐扶苏没事找事跟张衍说一些玲珑阁上的事情。
“张衍,那几位来给你送菜端茶的丫鬟,生的水灵,是本世子特地给你挑选的。”徐扶苏大大咧咧地开启话腔,“你倒好,硬是裤里的枪都没有反应,妄非本世子的一番好心。”
说着,徐扶苏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胡乱嚷嚷:“和父亲西征,军营里有几句极好极好,上得台面的说辞。”
在张衍鄙夷的目光中,徐扶苏伸出手在身前比划:“手执剑,肩抗戟,裤里掏枪,那就是壮年一心!”
徐扶苏狠狠地拍了拍张衍的肩膀:“莫说你对那女子天生的不敢兴趣?”
张衍冷笑,刀眼直勾勾地盯着徐扶苏。
后者连忙服软,不敢再挑衅张衍了。
张衍对徐扶苏那手“借花献佛”心有余悸,若不是他自己有些定力,当真就要一泄元阳。
众人临至茅庐,张衍和魏忠贤第一次来到此处,有些新奇。
由山上接引的小沟渠中九曲明堂水,途径穿过茅庐,再流出屋外。
徐扶苏推开木门,院里的老松开始长新芽,翠绿不少,走进门他就自顾自地和两人说道:“这条小沟中的水名九曲明堂,是昔年有位云游的道士来王府时,让父亲在屋中挖的。说是以后这间小院要出六个宰相。”
难得能将有趣之事告知两人。
张衍神色微异,喃喃:“六位宰相吗?”
魏忠贤则是神色平静,没有多大的反应。
三人进屋,徐扶苏早早的命人多加了两座梨木椅。
屋内有十一张梨木椅,其中四座让张衍和魏忠贤都神色严肃,北梁王府议事堂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人去椅留。
张衍和魏忠贤的位置正好在八椅之间,剩下的四座,位于高位的则是梁王和鬼谋的位置,最后两位位子就是那左将军和陆子聿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