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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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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霸来了,快快,坐这儿。”应季同热情洋溢地朝那边招手,看得出他很爱张罗这些,更喜欢自己掌控规则。

    新闻社到场十四人,加上八九个各自带来的朋友,日料店包间里两张桌子被挤满了。坐在榻榻米上,就没有椅子把手做间隔,人挨着人会心照不宣的分开男女,各占长桌的一边,可应季同硬是把任明菡塞在两个男生中间,脸上还是一副装糊涂的表情。

    所谓聚会和联谊大同小异,好像明面上打着社团活动的旗号,交往就会比真正的联谊更真挚纯洁似的。

    任明菡是丁濛濛以人数不够为借口硬拉来的,自然料不到人已经坐满了。见她身穿正装出现在门口,他们好像此行的意义就在于此,看她的眼神和看耍猴戏一般,只不过现在想笑要适当捂嘴才行。

    她一点半出发五点到这,换了四次地铁,还徒步折腾了一公里,前天刚买的小高跟不出所料在韧带磨出两条血痕。鞋一脱掉,脚掌原本麻木的地方就被重启了,酸痛蔓延到腿上,任明菡双腿僵硬,迈步很不自然,这模样又引出女孩子们的一阵愉悦。

    “坐这边吧。”何玉身边还有一个人,应季同给任明菡指的位置就在他们两个间,但何玉提出和身边人换位子,那人也是一副我懂你的样子让了出来。

    “谢谢。”任明菡一坐下就感觉到没有想象中那么拥挤。右边没人自然宽敞,但她向左看看,原来有人不动声色地为她留了一段空间。

    几杯清酒下肚,各自目标也就确定了。没人的目的是吃饭,除了任明菡。她除了吃确实也没什么可做的。

    她三下五除二添到八分饱,坐着无聊把记事本拿出来看明天的行程安排,等再过一阵,她就想要想开溜,但丁濛濛将她撒着娇劝了回来。

    任明菡只好坐在那继续打发时间。手机看着看着也就疲了,实习的日子可没那么轻松,她歪着脑袋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她实在太疲乏了,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过来已经到了半夜十一点。

    “这么晚,十一点半寝室就关门了。”任明菡在他们荷尔蒙飞溅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冒出来一句,自然是没人理她。

    应季同倒是很贴心,他拎着酒壶坐到任明菡身边,东倒西歪晃着脑袋道:“着什么急,现在也赶不回去,一会儿咱们去KTV包夜,玩就要尽兴。”

    任明菡拒绝道:“不行,我明早要上班。”

    听她这么说,应季同可不买账。他喝了不少,一撇嘴就开始扯着嗓子喊:“走,咱们该换地方了!”

    “她明天得上班,让她走吧。”何玉这时蚊蝇般帮着任明菡说了句话。

    何玉顶嘴,还是这种为女人着想的状况,应季同见他当上救美角色自己成了坏角,心里更是不快。他脸憋得有点红,主宰者的身份不允许他受这种侮辱,但他看对面丁濛濛一直在使眼色,想到了什么态度就变了。

    “任明菡,你说你来就顾着吃饭,也太委屈我们何玉了。”应季同啪地把两个酒杯拍在他们桌前,“我喝多了,正好借着酒胆,今天我来当不会说话的坏人。何玉可是暗恋你好久了你知不知道?不是跟你吹,这么好的男人,你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今天,你说要走也行,但是必须跟我们何玉喝一杯,你们说对不对!”

    何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应季同说出这些,对他来说是五雷轰顶。他如坐针毡,双蒙上了一层雾,再也不敢抬头去看身边那个穿着正装的娇小女生。

    气氛瞬间被顶上高潮,当事人的反应无人在乎。欢呼雀跃的人们像一群跳动的魔鬼,嘴里念叨着恐怖的声音,挥舞着爪子,像中了邪。

    何玉没勇气拒绝,懦弱的性子正是他长久以来被愚弄的原因。他做不了什么,更不敢反抗,只能恨不得把头埋进怀里。很明显他和任明菡都成了被插上木棍的剪影,要满足观众的需求,不然他们不会松开握在手中用来操控的木棍。

    一杯下去,就是第二杯,第三杯。中间穿插着众人失智般的起哄。何玉不会喝酒,被灌下去三杯也只敢用眼神替任明菡委屈,不过他忍着冲上头顶的酒味偷偷看了眼任明菡,她一杯杯下去就像在喝白开水。

    等围观者对他们的热情褪去,眼看着就十二点了。寝室回不去,又不能半夜回家让爸妈担心,可身份证也没带出来想住宾馆也不行。任明菡知道自己再不走明早六点半一定起不来,她左右权衡,只能用下下策。

    趁别人收拾东西结账商量着第二场去哪顾不上盯着她,任明菡躲到一角局促犹豫地拨通了电话。

    “喂?哥……我……”任明菡话没等说,手机被人一把抢了去。

    好像酒能把人扒层皮,平时道貌岸然的大学生一个个暴露了没素质的本性。“叫哥呢!这谁啊!”“我去,备注是帅哥!任明菡有男朋友啊!你都不说!该不会是想吊着我们何玉当备胎吧!”

    任明菡是没脾气的。一个愿意天天帮别人白做工的受气包能有什么脾气呢?应季同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一个小姑娘踹翻在地上。

    一个瓷杯摔在他头边的墙上,雷裂般的碰撞声能知道要是打在脸上一定可以把鼻子砸歪。

    没人在笑了。任明菡的眼睛里不单是愤怒这么简单,她把杯子朝应季同打过去后抄起了一根筷子,眼看着就要插进应季同脖子时她手停在了半空。

    “拿来。”任明菡手腕向上一弯,筷子尖顶到了他的下巴。她冷戾的眼睛吓得应季同一身冷汗,就像顶着他喉管的是一把刀。

    “……我在平南路的富岛,一家日料店。……好。”任明菡挂掉电话,眼里的怒火也消散了。这时应季同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竟然被最不起眼的人吓丢了魂。

    丁濛濛站在人群里又悔又怕。任明菡看着不怎么爱笑,说话也素来简短飞快没什么温柔可言,但内在却极好说话更很少生气。从本科到研究生,丁濛濛认识她这么多年,也只有提到她哥哥时她的眼神会立刻不同。

    丁濛濛后悔自己一时使坏将任明菡弄来,酿成了当下的局面。她恨不得赶紧支走应季同,可应季同哪能容忍一个小丫头当着这么多人挂他的面子。

    “你有男人还跟何玉喝酒,太不地道了吧。怎么说你两句还生气了?不看你手机何玉不就被你涮了?”应季同站起来据理力争地数落她,因为不这么做他的威严就会垮掉。

    “我是有男朋友,但是刚才酒是你们逼我喝的,我对何同学没有任何想法。”这种事在任明菡眼里极其无聊,其实她知道和无赖解释也没用,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何玉死心。

    果不其然,应季同抓着不放更激愤地指责道:“你说你一个小姑娘,赶紧认错也就算了,还能狡辩。酒你不想喝谁能逼你喝,还不是自己想跟何玉搞关系,现在是赖上我们了?是我们大家的不是了?”

    应季同很聪明的将点转移到全体身上,众人一旦开始随声附和,她就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要给她扣上胸牌批/斗才满足。他们眼睛都在为宣扬正确的男女关系而燃烧,他们坚信着自己无比的正义,今天就要用多年受到的良好教育来教教这位新世纪的潘金莲。

    丁濛濛被夹在人群里,附和也不行,反对又不敢。她吓得直把身子向后缩,希望任明菡别注意到她才好。

    一群人浩浩荡荡堵在店门口,把任明菡推在前面。他们连教育任明菡和她姘头的话都组织好了,就差等一位符合武大郎身份的男人出现,好在教育她的同时能再笑话一番。

    众人美梦尚酣时,一辆黑色跑车拖着它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停在了楼梯下。

    任明睿见到她完完整整站在那,忐忑的心才放下。他小跑上去,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穿这么少。”“白天挺暖和,没想到晚上会降温。”任明菡不敢再多说一句。平时耀武扬威,其实她很怕任明睿真的生气,也就是现在这样。

    “你脚怎么了?”任明睿看她下楼梯脚不敢落地,蹲下撩起了任明菡的裤腿。看到她脚后的丝袜都被血浸透了,他站起来便发火了:“不敢走了?你还知道疼?怎么没把你疼死。”

    “我……错了。”任明菡怯怯地说。

    他桀骜不驯的妹妹哪向别人低过头。任明睿骂她又舍不得,更不想再让她站着,他把外套的袖子在任明菡身前打了个结,便横着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等会儿!站住!你女人今晚勾引我们朋友的账先算了!”跟相貌不同,气质是能从言行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东西。应季同和他们一样,从见到这个男人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输了,而且是一败涂地。现在撑着他还能吼上一句的,只不过是那点没什么用的虚荣心罢了。

    不过应季同最后想留住的面子也没能挽回,比起被回击,更惨的是被当做空气。任明睿的眼睛和耳朵始终没为他们任何人停驻,他把任明菡小心地放进副驾驶,看也没再看那群人一眼就关上了车门。

    伴随着引擎的再次响彻,兄妹两人从那群不存在的人们面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