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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孟然被打那一幕,走时又被支开看他和动手的赵修竹窃窃私语,方陌想刘晓宇总该问几句,态度也会变一变,却见他开着车,和平时没丝毫区别。
打从提到要他和孟然离远点,换做好事多嘴的人谁不得追问个所以然来才舒服。刘晓宇那天听了就当没听,时隔三四个月才提起一句,现在直接装瞎装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至此,方陌渐渐想明白,也摸出了他的性格。这小子在可以傻的时候他会真傻,本质上是个聪明人。
“先看看那人醒了没有。哎等等,你去见汤志业他老婆吧。”他一想到见家属就头疼,怕腰伤也得跟着发作,还是让小受气包提前去安抚一下更好。刘晓宇乖乖听差遣,手脚麻利地跑上楼,方陌捂着腰等电梯,感叹起年轻是好,换做他追人狂跑三十条街,当下早瘫死在床上了。
方陌来到三楼,和守在门口的警员打个招呼,推开门看病房里的人已醒来,只不过样子有些虚弱。他叫来医生交流上几句,确定可以询问问题,便进去拉开椅子坐在床边。
方陌轻清清嗓:“谁派你们来杀人,为什么要杀人,老实交代吧。”
杀手跟班侧过头,鄙夷地瞅着方陌,藐视他道:“别费心机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死也不背叛我老大。”
“你老大,上楼杀人的那个?”方陌不慌不忙地掏出了本和笔。
跟班仰着下巴:“没错!”
“哦,他被我毙了。”方陌打开记录本,在上面写上今天的日期,慢悠悠道:“一枪开瓢,脑浆溅我满身,拖尸体回去的抱怨他们到处捡脑花。唉,枪的威力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说是吧。”说完不算,看跟班瞪着眼不知能不能信,方陌本子翻到尾页从封皮里抽出半截脑袋的照片竖在他眼前。
躺在床上仿佛即将入土般气虚的人一见血腥的尸照,叫喊着滚掉下去,直接吓得失禁,裤子洇了一片。赶来的医生给方陌好一顿教育,什么暴力执法不可取之类的话,他左耳听便右耳冒了。这种混街头的小痞子他见太多了,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类型,要是他也学孟然那样守规矩,恐怕半天问不出一个屁来。
“招吧。”方陌稳如泰山地坐着,把早上故意拍的血腥照片收起来放好,等跟班换了裤子回来,拿鼻孔看人的气势已不见踪影,只敢佝偻着腰坐在方陌对面。
跟班虚着眼小声道:“我,跟,跟他,不怎么熟,大哥,饶了我吧。”
方陌:“看来你也想挨一枪,不过啊,只能活着挨一次。”
“别别!我说,我都说!”跟班紧忙着咽口水,“但我知道的真不多,我跟他就跟了不到半年,平时他也不怎么联系我,前天这事儿,我当时挺虚的,唉,现在再想,要是正经买卖他也不能给我那么多钱叫我替他把风。”
方陌记下几笔,“你们老大是谁,为什么要杀那家户主。”
跟班愁眉苦脸:“我不知道,大哥,我不会拿自己小命跟你横,他六天前找上我给了一大笔钱,我也从来看他不像个好东西,没胆问他老大是谁,反正都是他给钱,我不敢打听那么多。”
能吓得尿裤子,量他也不会为一个死人隐瞒什么。方陌记下他说的话,见这人是个小人物挖不出更多消息来,便和看守的警员叮嘱几句,上楼去VIP病房寻汤家的人。
方陌敲敲门进去,看汤家的家属在床前围了一排,见到警察来访,都客气地和他打了招呼,而刘晓宇正乖乖坐在沙发上给三姑六婆们嘘寒问暖。想不到汤家的亲属都如此通情达理,看来是一大家子从祖辈传下来的善意。遇上整个家族都没人惹事撒泼的状况,方陌倒有些拘谨了。
让刘晓宇带家属们出去,只留下汤家夫妻二人后,他低头掏记录本,蹭了蹭鼻子。“我那天应该进去守,夫人没事吧。”
汤志业反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格外抱歉道:“您这是说什么话,没有您我二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方警官还中了一刀,救命之恩我夫妻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方陌住院那天汤志业妻子在昏迷,没去看望他,但差遣下属给他送了十几样昂贵补品,他怕是拿回去放到过期也吃不完。跟闹事的家属互怼惯了,他对真挚的感激实在不知怎么回,只能快点说正事:“这是那天的杀手,看看有没有印象。”他翻到尾页,从血腥的尸照下抽出一张杀手的证件照。
汤志业接过照片认真仔细地查看,半晌只能摇头,他伸去给坐在病床上的徐旋看,徐旋也认不出。方陌大概也料到他们看不出什么,这种杀手多半是受人雇佣,认不出很正常。他收回照片,不抱什么希望地问:“工作上结怨的人,也得告诉我,这年头杀人的理由五花八门,说不准是谁想搞死你。”
汤志业坐在床边和徐旋互相看看彼此,他道:“做生意常有竞争对手,但没人会做这种事,我的产业不小,老总们都有利益牵扯,出事了对谁都没好处。”
“明白。”带伤走一趟,几乎没收到有用的消息,方陌愁闷地叹了口气。他握着杀手的照片看着,不甘一点线索搜不出来,方陌回忆那晚的场景,杀手身穿黑衣戴口罩帽子,他思考片刻拿拇指挡住证件照的下半部分脸打量后,用笔涂黑了照片。
他再次递上照片,“看看这个,有没有印象。”
下半张脸和头都被涂黑,单露出眼眉,汤志业更只能无力摇头。他将照片递给徐旋,她疲惫不堪地看过去,却转而惊恐地睁圆了眼:“我、见过他!”
“什么时候,在哪,说详细点!”方陌紧忙开始记录。
“是半年前了。”徐旋捂着胸口,颤抖道:“半年前,有一小段时间我经常会见到一个戴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在我们家附近转……对,就是他,就是这双眼睛!远远地看着我心里也害怕,没错,我不会记错的!”
方陌:“盯了你家多久,一般周几出现,每天什么时间段。”
徐旋回忆片刻:“半个月,我记不住具体时间了。有时候早上有时候下午,工作日会来,休息日不在,所以我没告诉老公怕他担心。”
时间跨度这么久的人,赶上汤俊晤死了跑来杀汤志业。方陌不问倒好,没料到一杆子打到半年前。他越想眉头越紧,这宗案子,究竟要挖出什么来。
纪瑾用任明睿的语气在网上聊得热火朝天,哒哒哒的键盘声像机关枪一样。见她如此乐在其中,安景川笑道:“我才知道,原来你是‘网瘾少女’。”
“咳咳咳……”纪瑾松松手指,尴尬地喝了口水。
她键盘打得飞快,将群里的气氛掌控得很好,安景川坐在旁边没什么需要指导的。他望着聊天框里飞快滚动的一行行文字,思索着昨晚的事。
两军交战,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他们探毒贩,毒贩自然也会探他们。孟然回归警队即便没有公开,也很难确保曹彦不知他的身份。如果警局里有毒贩的内奸,如果他挂着枪和手铐每天在同一座城市中来往被见到,诸如此类的不定因素,任何一个都会让他暴露。
孟然从不打无把握的仗,安景川最了解这点。他走一步都要算计好之后的无数步,像他这种谨慎的人,即便再担心任明睿,安景川细细想来,也不是他的性格会做的决定。
他太果断了,拽着刘晓宇时连犹豫都没有,如果曹彦知道他是卧底,孟然出现会直接连累任明睿也丧命,实属鲁莽。可换个思路,如果他的决定并不鲁莽,一切都不是侥幸,那么孟然能笃定地以当年的身份去见曹彦,究竟是真的在赌命,还是说……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
安景川一旦有了这个想法,脊背爬上一阵寒气。如若万一当真同他的猜测,行动结束已过五年,孟然也早不在缉毒队工作,这么久的时间,他从何得知自己身份还安在?
“我套出话了!”纪瑾兴奋地叫他,让神经紧张的安景川吓了一愣。
安景川揉揉太阳穴,“问到什么了?”
纪瑾听从任明睿的指示,先找到了群中最活跃的人,并用她高超的演技和名为“往事随风”的瘾君子成了志趣相投相见恨晚的兄弟。虽然还没探出和案子直接相关的消息,但她有了意外的收获。
纪瑾调出聊天记录:“曹彦大前天就取消了活动,昨晚之所以还有聚会,是他们成员不甘心放弃一起狂欢的好日子。很多人为了这次聚会调整自己工作时间,就为了能大家一起玩个痛快,所以他们原本想私下背着曹彦偷偷摸摸举办,不过被发现了,还是没办成。”她眨着眼,为难地看安景川,“也就是说,缉毒队的抓捕行动失败不是孟队和陈老师的错。安哥,他们错怪我们了。关键,赵哥还把孟队给打了,这可怎么办。”
“先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打短讯告诉孟然就可以,他自有处理的办法。”安景川的话纪瑾举双手赞同。确实,这件事交由孟然单独处理最为合适。
但是……
安景川皱着眉想,既然不是他们搅了局,便衍生出一个新的疑问:曹彦取消聚会的理由是什么?不过这个疑问,应当是缉毒队需要考虑的,他们恐怕想参与,也得不到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