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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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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为我会同意?”孟然把他手里的文件夹抢走,重新塞回书架上,磕出一声不小的闷响。

    任明睿只好搂着他,像小猫一般蹭他的脸颊,柔和地周旋:“我没事,你别紧张,太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你是不是又忘了我是警察。”把他的胳膊从腰上扒下去,孟然不给任何商量余地的语气道:“把自己带进变态罪犯的世界,最坏的结果是自杀。犯罪心理学也是我大学的必修课,不如你精,也没无知到你随意就能糊弄的份上。”

    不是第一天知道孟然过度忧心于自己,任明睿自然不会为这个和他吵一架或是怎样。况且他这次的担忧,确实不能算小题大做。任明睿先是轻手轻脚地把高咏思的病例从书架上再抽下来,而后在孟然要发火前硬拽着他坐到柔软的布团上。

    “咱们谈谈。”说完发觉谈谈二字几乎是他磨孟然的必备开头语,任明睿又补充一句:“我知道挺危险的,你生气应该,换我也生气。”

    孟然重重呼着鼻息,铁面道:“知道便好。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不会同意。”

    任明睿挪挪身体,仰面躺下,枕在他腿上。“不瞒着你,我说实话,我从来没这么做过,理由就是太怂了,哈哈。我上大学时,有个教授因为痴迷调查一个连环杀人犯沉浸在罪犯的世界里,等他成功预测到凶手的下一次行凶抓住犯人后,自己也拔不出来了,最后精神失常进了医院。他没教过我,但这件事是老师会和每一届学生说的反面教材,对我影响很深。”

    孟然听了格外生气:“你和我说这个故事,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嘿,还是你最了解我。”任明睿趁机又搂住他,头窝在他肚子上说:“但我和他不一样,不是你在呢。我有个计划,先听听再打我。”他蹭一下坐起来,竖起三根手指:“我只用中午三个小时,晚上三个小时做这件事,如果你发现我平时精神出现异样,立刻告诉我,制止我。”

    孟然冷哼一声:“我说了不会同意。我们几乎弄清了案发经过,还有缉毒队在一并侦查,这个案子总有其他路可以走通。你听好,即便我们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不可能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让自己人去冒险。为了查案牺牲你,如果我会同意,我就没有资格当刑侦队长。”

    “哎你,什么牺不牺牲的,搞得我要死了一样!”任明睿不知自己这句话戳了他的痛处。孟然瞳仁一缩,嘴角微颤,神色旋即黯淡下去。

    “我不敢想,你那晚死了我会变得怎样。”世界线的分歧,可能像断壁悬崖。如果任明睿死在了八年前那晚,他恐怕会变成名副其实的鬼,而不是现在这样,还有一只脚踩在人间的分界线上。孟然无法倾诉的话如汪洋一般,只能用微凉的手指抚着他的脸颊,语气晃动而悲伤。“我从不信世上有超自然的奇迹,宁愿你说自己死过一次只是个玩笑。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那晚真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但你说的话,就像一根钉子打在我脑海里,让我总会控制不住地去想象你浑身冰冷躺在血水里的样子……”

    他慌了,赶忙搂住孟然。“你别、别这样。我还在,哪也不去,除非你不要我,我一辈子都会粘着你。”再多的强颜欢笑和珍惜眼前也掩盖不了曾经的伤痛,对任明睿来说,何曾不是更怕,更怕随着几颗冰冷的子弹而去,再也听不见尘世的喧嚣。

    他抱着孟然的手在发抖,还是让怀中人抵住自己的胸口,听他炙热鲜红的生命之音。“哥哥,你不知道吧,从和你分别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想着你,想象你长大之后的样子,也很想……找到你。”

    要说孟然给了他一个虚构的名字这件事不生气,实际上是任明睿不想去计较,毕竟只有八岁的孩子,怎能苛责孟然。只是他失去了太多,原本美满的人生变成了一个血窟窿,独自悬在上方,像一个被绑住的植物人,不知道哪天何时也会掉进去,所以,宋远的存在,成了他对这世界最后带有期许和盼望的事物。

    而正因如此,任明睿很难不去猜想,如果他那天在公安大学拿着孟然两个字去问教导员,是否就能更早地寻到人生的避风港,便不会虚晃地度过了八年。

    “我就像个傻子,以前的同学们都拿这事儿笑话我,怀念着一个小屁孩时代碰见过的朋友。可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还是满心都是想见你,很想见你,非常想见你……”任明睿摸着他梳理板正的头发,听到孟然在圈紧自己的身体后颤声回:“……我知道。”

    任明睿怔愣地手上停住一瞬。不过很快,他眸间恢复了平静,其中浮出一种他绝不会给孟然看的清冷。“对不起,我该惜命点,听你的不作死了。我们想别的办法查。你说得对,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不。你按自己的方式去做吧。”孟然放手,抬头见任明睿凸着眼睛很惊讶的样子。他笑笑道:“现在你可怜我,心疼我,答应了,照样会惦记着沉浸高咏思的视角。”

    任明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说,你最了解我。”

    “不过必须按你说的,我只给你中午三个小时,晚上三个小时,其余时间和我正常地生活。并且你要把手机和车的定位发给我,全天二十四小时不许关闭。一旦你出现异样,我一定会阻止,是真的制止,不会像现在和以前随便地迁就你。”

    “成交!我也答应你,这次一定会听话,和你的约定,不会逾越一分钟。”任明睿喜出望外,但孟然对他的温柔和宠溺,让他难不愧疚和心疼。于是扑倒这位警察哥哥,他色/情地说:“你不是说想强奸我吗,给你机会。我要是真有变疯的苗头,你就把我绑起来操一顿,我保证操完了就变正常人。”

    “有时候我好想用胶水把你的嘴黏上。”任明睿身上好似有种魔力,不论心情多么沉重,他都有方法让人好起来。孟然把掌心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引得他咯咯直笑,看着他的笑颜,心绪不好转也难。

    之后,孟然便不打扰他研究高咏思的病例,坐在一边静悄悄地看本子上的记录,从他书桌里拿起一张白纸,整理着线索图。孟然写着写着,一页A4纸很快被脉络填满,他便拿起一张新的,紧接着便又是一张。当案子全部的经过和线索被归纳总结好,他足足写满了十一张纸。到这里他才实际体会到,这个案子究竟查出了多少东西。

    “该睡觉了,要保证休息。”孟然看表,现在已经凌晨两点。

    任明睿推推眼镜,没抬头地回:“很快,你等我把这一页,嗯……这一本剩下的三页看完。”

    看一地的纸张和书籍将他围在中间,孟然默默在一旁收拾,把纸码好后,他目光停在了堆在角落里的一摞书上。

    是那天去旧书店淘来的,还没时间全部放进书架上。孟然拿起来翻翻,问道:“我没事做,这些书帮你放到架子上吧。”

    “哦,好好。”任明睿埋在病例里,迷糊地回道:“屋子里面那个空的位置你看着随便摆上去就行。”他听到孟然应了一声好,人影从眼前走过,却停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他立刻抬起头:“等等!这个架子不行。”

    孟然刚要放上去,被他急匆匆地制止,略感困惑地看了一看眼前的书墙,又扫视全屋,今晚才发现这面墙和别处的不同。这里的书有着相近的大小,高度,左侧对齐,上下五层整齐划一,但右面不知为何不规则地空出了不少的位置。孟然下意识观察,第五层最右侧的一本书是新的,因为它的颜色更鲜亮。而其他的书,仿佛放在这里积灰,有许久没动了。

    “我说的是里面那间屋子。”任明睿朝那边指了指。

    “这面墙摆得独特,有什么理由么?”孟然问。

    在准备回答时,他思维中出现的是孟然方才那句“我不敢想你那晚死了我会变得怎样”。乍一听像是因为孟然多年来也记着他,但这样的措辞很奇怪,“变得”二字看似多余,又像是映射了什么重点。就好像是……

    任明睿不敢再深去想了。他安慰自己是过分解读无中生有,但有东西膈在他的心口,让他只是笑笑回道:“这样好看呗,其实我有点强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