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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的风好冷,任明睿颤颤巍巍地用遥控关了它,对着天花板吸了吸鼻子。
清晨从迷乱的梦中苏醒,他第一感谢花店老板没把他一脚踢出去。任明睿后知后觉,今天早上睁开眼,他才意识到管一个精致的美女叫妈多傻/逼。他看出自己精神越来越不正常了,再怎样,也千不该万不该脱口而出那个字。
不单是失礼的问题,更是由于他没料到会得到回应,女人流泪的脸颊,在昨晚当下就让他意识到——她认识自己。
这反倒能解释通很多事,例如凭什么她会关心他,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小子给予关心和偏爱。甚至还能讲出要他认干妈的提议。
认干妈太过了。昨晚尴尬之中,他真是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个主意。任明睿受宠若惊,当时可吓坏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他怎么都觉着不合适,况且叫了好几个月的姐姐,真让他叫干妈他哪张得开嘴,最后商量了半晌,他最多妥协认了个干姐姐。
不过这位优雅漂亮的姐姐,究竟是谁呢?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怕会有人认出自己这一点,任明睿一直抱有恐慌,只是那个温柔的老板娘,给他的直觉不是个坏人。
母亲的朋友,父亲的朋友?小时候父母从没逼内向的他去参加社交活动,长大了,又常年生活在国外,回国也不过在家里宅着看几个月书,而葬礼的几天,他躲在叔叔家,连一面也没露。她究竟是谁,和自己有着怎样的联系,凭他的记忆是无从考证了。若是直接询问,任明睿又没那个胆子,很怕问出什么令他震惊的七大姑八大姨,又不好给亲戚甩冷脸,他可无法解释自己的恋爱问题。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掀开了冷,盖上又热,脑子一锅糊粥。他只能暂时不要追究此事,决定先爬起来解决第二件事。
在清晨六点钟醒来,他意识到的第二件事是感冒了。浑身酸痛,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躺下去只会更迷糊。有点使不上力气,任明睿慢慢地挪步子,去孟然给他准备的柜子里翻了翻。那天之后,他还没动过这个药箱,今天打开一看,里面什么药品都有不说,连体温计和绷带也摆在其中,他觉得就算现在他得心脏病,凭这个箱子也能自救成功。
这几年来,感冒发烧,他每次能抗就抗,若是烧得太厉害,他也不会叫杜令泽帮忙,而是一个人拖着眩晕的身体去买药。想不到今天,只要打开柜门,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吃药治病。
任明睿把体温计夹上,盘腿坐在地上发呆。除了救命的东西,里面还有两样别的。他将那个扁小的纸盒拿在手上摆弄,数了一下剩下的个数,又晃了晃放在它旁边那个装着液体的小罐子。
孟然以前说他不过嘴上厉害,任明睿也知道,自己就是喜好说骚话罢了。要是问他究竟有多想干那事,他谈不上清心寡欲,也绝对比其他人的欲望低,不然活了快三十年,面对形形色色的诱惑,他早就破处了。归根结底,是他对单纯的生理需要不感兴趣,没有感情的话,他总觉得这种行为和大草原上奔跑的动物没区别。
所以为什么会愿意和孟然做呢,明明被拷住的那天晚上,都不知道他是谁的,怎么脑子一热,连原则性的问题都想试试……
他量体温冲药时在想这些没意义的事,是因为清楚健健康康的身体突然感冒的原因,反倒让他开始搞不懂自己。
昨天晚上,他回忆孟然憔悴可怜的模样,失眠烦躁,辗转反侧才浅浅地睡了过去,没想到乱七八糟的大脑让他做了一场可怕的梦。梦里的人比现实中“残暴”得多,任明睿都记不清究竟被搞了多久,他这辈子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被摧残尽了,被干得,差点让梦里的他脑内死亡。
结果就是,大汗淋漓地吹空调,吹到早上喉咙沙哑发低烧。
恨啊,他恨自己没出息,不过就见了一面,甚至连一面也不算,半眼而已,能让他做这种梦。关键自己还是下面的那个!?凭什么!做个梦都不能让他在上!况且上次做的时候,又不爽!!
任明睿被自己气了个半死,一个多月都想叫他的影子滚出自己世界,却整晚整晚睡不着,每天每夜都想他。今天起,他是彻底面对现实了——离开孟然这件事,他也办不到。
能怎么办,该怎么办?别的不清楚,他至少知道,现在他还做不到接受,回公安局绝不可能。想不透这件事,那么就工作吧。任明睿吃了药,按照说明装了一份,带病去上班。虽说为了让气色看着不错还擦了唇膏,一张嘴说话,杜令泽还是立刻发现了问题。任明睿和他争执一番,最后以失败告终,眼睁睁看着一天的课换人,让他只能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闲下来立刻情不自禁地回忆春梦,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任明睿在椅子上打转,翻翻写完了的论文,批改好的作业,备完的课。窗外烈阳高照,云彩都在蒸发一般,他百无聊赖地拿手指在阳光前摆动,忽而想到,可以找点事做。
任明睿是自小就在父亲身边听奇案悬案,但和纪瑾说的理由相同,那些案子具体的内容是不能外传的,父亲只是讲讲故事,从没给他看过细节和警方的侦查报告。昨天还是第一次,他亲手摸到了儿时回忆中的一个故事。
刑侦队的小伙伴们为了诓骗他,抹去了事发的时间和地点,他在网上输入了几个关键词,翻了十几页才看到一条相关的旧新闻。
任明睿自信地轻笑一下,他的记忆分毫不差,案子果真是四十八年前发生在嘉江市的。七几年,那时的刑侦学处于发展的艰难时期,更不要提犯罪心理学这种“玄乎”的东西。这件案子现在能看到的一手资料,只能订个薄册,也难怪他们会将这个翻出来勾引他,因为他们都知道缺少证据线索破不了。
破不了,反让他蛮感兴趣的。闲着也是无聊,做点推理游戏,总比意淫春梦强。任明睿合眼,脑海中拼凑昨天看过的泛黄照片,在纸上画了一个大致的地形图。
张家房子是一层建筑,旧时期农户的房型,没有复杂结构,一个中通的内设。房屋外是属于自家的庭院,房子后门处是在山脚下开垦的耕地。屋前的庭院里有种菜的院子,地窖就在靠近前门大概四五米米左右的位置。
那么首先,第一个疑点便显而易见:地窖的通风口接在距离房屋十几米远的菜园里,室外开阔处,通风良好,就算死,也该是因为身上的刀伤。试问两个躲在地窖中的人,怎会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接下来第二个疑点:孩子为什么烧死在屋门口?其中的各方细节线索均无法查询,究竟发生什么无从得知,但哪怕胡乱推测一下,不管自己孩子的父母,这不是个正常健康的家庭。
而夫妻二人大打出手的理由呢?这里的调查报告写着,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们恩爱,孩子上进,没有一个人,哪怕是怀疑地推测他们间的矛盾。
最后,便是写在卷宗上的案子名称。这是纵火案,屋内被撒了大量的机油和食用油,家里藏的几坛子酒也被砸开,这才导致房屋的全部都在大火中毁之一炬,孩子更是因此,被烧成了碳。
凶手是谁呢?如何憎恨这一家人,甚至连孩子也不放过。还是说火是夫妻两人放的,让小孩做了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化为灰烬的房子和八岁小孩,地窖中满身刀伤却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夫妻,零零碎碎断掉的线索组合成了无数的疑团,事件的每一处记载都一一证明,这个案子不愧是会被拿来说道的悬案。
有意思,不过没什么能做的。不知怎的,在几番确认这个案子无法解决,他反而开始惆怅失落。
他是怎么了,从未现在一样徘徊犹豫。斩钉截铁说不会回公安局的是他,说不能原谅孟然的是他,而做梦和对方缠绵、为了没有正当借口而遗憾的,也是他。
想了两个小时,确定案子只能放在高处落灰,任明睿长长地叹了口气。病加重了疲劳带来的头疼,药物又让人困倦,他伸展四肢,躺到沙发上盖着毯子小憩,杜令泽进屋时,帮他把拖在地上的部分提了起来。
杜令泽轻脚去乱糟糟的办公桌旁,看上面横七竖八铺散着涂涂画画的纸,电脑上打开的网页,全部关于一个四十多年前的案子。
光线从正面打过来,照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山峰给眼窝蒙的一层暗影,宛若一湾泪。杜令泽关上办公室的门,安静蹲在沙发边,望着任明睿的脸,眼中不知正勾勒些什么。
他沉醉地看了良久,悄声离开后,在走廊翻出了年初孟然给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