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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任明睿见到孟然楚楚可怜的样子后,他更加向安景川强调,要他去可以,但必须是孟然不在的时候。他深知自己的内心深处,担心着孟然的状况,只是他也清楚,这时候见到孟然,他没办法给好脸色,估计也会控制不住说伤人的话。
他不想这样,伤害那个人更多,是任明睿万万做不到的。喝点茶水,谈些古老的案件,他希望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生活前进,和队友们聊天说话,尽快理清自己的思绪,到能心平气和时,再去见孟然。
任明睿一连来了三天,安景川他们倒很遵守承诺,无论他早中晚何时去,只要是按照他们给的时间到达刑侦队,再在约定的几个小时后离开,他恰好错开了孟然的工作范围,一天也没见到他的身影。他起初的紧张和恐惧也渐渐放松,逐步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好像觉得,即便见到孟然,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任明睿再次融入了团队,晚上来时给他们定了一份炸鸡宵夜,就像曾经待过的日子。队友们在一边啃鸡腿,他津津有味地啃案子。任明睿的感冒还没好,这些破不了的悬案又十分吸引他,这三天一来二去,他身体终于顶不住,今晚开始头疼。
休息时去窗外吹了会儿晚风,任明睿大概翻了翻安景川给的资料,有八几年的杀人案,零几年的煤气爆炸案,花样繁多,但都来自同一个城市。他吃了两片药,揉揉酸痛的眼睛问:“怎么都是嘉江市的案子。安哥没有咱们市的?”
安景川和纪瑾相视,尴尬摇头:“调烙凌的,要通过孟然。这些是我在嘉江工作的大学室友给的。”
任明睿可能烧糊涂了,孟然手握大权这事怎么能忘。他闭嘴了,继续盯手头的文档,翻开他认为疑团最繁多的杀人案来看。
死者是一名歌手,在剧院的话剧团工作,死后被人扒出私生活混乱,被富婆包养等等。活着没见谁认识,死了更出名。他被发现时尸体挂在嘉江的子实河畔的槐树上,喉咙被人两刀切断,绳子正好卡在伤口上,死状极其恐怖,一度被叫做“断头鬼”。八几年大部分人还没有要保护犯罪现场之类的意识,公安这方面也是刚起步,当天晚上附近居民便请了法师在河边作法驱邪,一通跳舞点火,把该毁的线索毁得差不多了。
有意思,又是几桩有意思但破不了的案子。任明睿背靠座椅,有点看腻这些卷宗,叹着气揉了揉肚子。
“陈老师吃饭了吗?”纪瑾朝他递了一个鸡腿。
“我的药要空腹吃,半个小时内我还不能吃东西。谢啦。”这边是会议室,他在熟悉的办公室转一圈,看今天值班的人都坐在这里,有些东西,驱使着他的身体离开了那里。
谎称是上厕所,任明睿在楼梯口拐个弯,回到了办公室,站在刑侦队长办公室的门牌下,他握着门把手紧张地转了一下。
门没锁,轻轻推开,里面光线昏暗,窗外的路灯在墙上映衬着树叶枝杈,窗户是开的。
他记得孟然每天离开会把窗户关好,今天怎么是开的。他偷偷抹黑进去,看里面和两个月前没变样子的陈设,还是熟悉的办公桌,放在左边角落的衣架,摆满文件夹的柜子,只不过桌子里现在只有一张转椅。
想想在这里呆了多久,和孟然在一起的时光飞快地转瞬即逝。这些年的日子好比一罐苦涩的药丸,他被逼着不停地咽下去,以为一罐子都是苦的,想不到吃到了一口糖,可他滋味都没尝到就没了。
胸口好闷,他坐在孟然的椅子上想自己不在了,再没人缠着他和他挤一张桌,他是不是也少了许多烦心事,可能感情褪去后,他会发觉没有人烦他过得更好。任明睿摸了摸桌沿,这些曾经他随手摆弄的东西,现在都是别人的私人物品,他也不敢乱动,不过摸着摸着,他还是忍不住把拉开了孟然的第一个抽屉。
他实在好奇一件事,在抽屉里找一个小铁盒。
任明睿记得他当初使坏,偷偷将孟然的药换成了巧克力豆,后来巧克力被孟然装在一个小盒子里保存在抽离中,不知道现在扔没扔。
或许他扔了,占空间,孟然又不喜欢吃甜食,那之后也没见他动过,或许理由是他决定向前看了,所以会联想到自己的物件,不会再留着。任明睿忐忑不安地翻找,拿起其中的小笔记本时胳膊一僵。
找到了,本子下面便是那个铁盒。任明睿咽咽口水,将盖子打开,接着窗外路灯一看,顿时心痛地飞快装好将笔记本放上去,再合起抽屉。
孟然怎么可能忘了他,像个人渣一样在揣测什么。任明睿不敢去想,他每天打开这个盒子,把巧克力放在嘴里,那种贯穿了二十多年的思念多要他的命,吃进去是甜的,估计他吞进肚子的只有苦味。
“谁在。”
任明睿听到脑海中熟悉的声音,全身定在那动不了,等到灯打开,他和站在门口的人同时掌心冒汗。
想想也是,来了这么多天,怎么可能还不碰到他一次,但任明睿没想到,今天再见他,孟然又变的和当初一样了,如同他们第一次在魂图握手互报姓名那般光鲜。
刚才还心疼,现在只有火大。任明睿知道自己见到他准要发火,现在他坐在人家的办公室里,很多事也没法解释,他被自己气得恼羞成怒,冷笑一声道:“孟队,看你近来过得不错。”
孟然真希望是在幻听,听到他叫孟队,好比刀在他心上捅。他疼地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对,只能点点头,半晌才道:“他们叫你来的么。我给你添麻烦了。”
任明睿真是气,气他的性格,仿佛多一分钟也难以忍受。明明与他无关的事,也不管会不会造成误会地就往身上揽。真不知道孟然怎么想的,是怕自己还不够恨他么。既然他这么愿意招人恨,任明睿也不介意顺着他:“知道给我添麻烦,还敢来找我,是我当时话说得不够明白?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不要。不用了……是我不好,不会再这样了。”孟然因为太害怕再听决绝的话语,嘴唇都在抖,他看到任明睿气冲冲走过来,赶忙让开路,刚和他擦肩走过的人却停下脚步,想着什么,猛地回头看他。
“你喷香水了。”一股很浓的薄荷香,任明睿这回是惊讶了。怎么回事,该不会受得打击太大,跑去花天酒地了吧。可他又想,就算和别人睡了又怎样,孟然现在是单身,自己也没有和他复合的打算,还要人家守节不成。
任明睿惊讶又窝火,其实更多他不想承认的是,他担心孟然这样反常会出事,在用过分安稳的表象掩盖别的。到底也不知说点什么好,毕竟要他现在张口关心孟然,他咬断舌头也不愿意。两人就以这样别扭的方式干站着,直到他们俩的肚子都响了。
“你没吃饭。很晚了。”
“你不也没吃。”怼他一句,就又张不开嘴。任明睿的骨气要他现在立刻大步离开,但是身子如何也动不了。估计孟然也是看到他的异常,才敢许久后小声提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吃饭么?”
任明睿瞅他,脸扭开道:“去哪吃。”
实际上孟然准备好了被拒绝,没想到得到了应允。他向前一小步,小心翼翼地说:“你想去哪,都行。”
既然都行,任明睿也来劲了。想想被孟然像老妈子一样管着,这不许那不行,今天他也硬气一回,带着孟然去吃洋快餐,给自己点了一桌子的炸鸡翅和汉堡。
而对孟然来说吃什么无所谓,他能这么近距离坐在任明睿对面,看他吃东西,已经不知多满足,满足得他想流眼泪。他拿着一根薯条慢慢咬,眼神中隐忍不了爱意,怕烦到对方,只好转移注意力,去看他修长的手指。
“你看什么,怕我趁你不备牵你的手?”
“不,我只是,看看。”好了,他该清醒点了,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多一点和爱相关的交流都不行。孟然把头低得更深,只能看自己的餐盘,关心的话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不太对。”
“前几天没睡好……”这下子可好,想起为什么感冒,关键是梦的主人公还坐在他对面。那些该死的黄暴场面控制不了地在脑子里重播,幸亏孟然不敢看他,不然他该怎么解释突然变红的耳朵。任明睿灌进去一口冰可乐,双眼不安地转转,咳嗽一声,缓缓道:“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孟然停下,想想和他面对面,是时候把最近思考的一些事说出来了。他深呼吸一次,抬头道:“我一直也找不到机会,认真和你道别。”
任明睿放下鸡骨头擦干净手,坐好了看他。
“你不要怕,我不会缠着你,也不会要挟你。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你是自由的,希望离开我了,可以好好生活,如果以后碰面……我会尽量不出现的,不过万一偶而碰到,如果你期望,我们可以当做不相识。”
“行。如果这就是你想了一个多月,想出来的解决方案,我可以同意。”让他说什么好,他好无力。任明睿无奈地笑了声:“不过你不认为这种话很幼稚么。我们是什么普通的情侣闹分手么,孟队长,你抓着我的命呢。告诉我,我怎么自由,我左右得了吗?”
孟然咬牙又低下头去:“这一点,我不会让步。”
“嗯,我知道,所以刚才那种屁话,你少说两句吧,实在可笑。”又要吵起来,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和孟然吵,总觉得争论什么都没意义。任明睿望身边店铺的玻璃窗,灯光在他们的影子旁跳舞。他没了胃口,从飘忽的光影中看街道行车,恍惚地说:“记得那时候,我们也是坐在这种位置。我太矮,勾不到桌子,还垫了几本书。”
为什么要提那段童年,提了也是让彼此难过。任明睿的怒气散去,很奇怪的感觉占据了心脏,他回过头看孟然,轻声道:“我以后要是结婚,你愿意来参加婚礼么?”
“愿意。”孟然回。
“要你做伴郎呢?”
“愿意。”
“那我有孩子了,让你当干爹呢。”
“你想怎么对我,我都愿意。”
“也是,你都能为我死,我让你做什么你会说不呢。我像养了一条好狗,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就算把你扒皮炖了狗肉汤,你也能为填饱我的肚子而开心。”
任明睿看到他的眼睛蒙着一层雾,指节攥地苍白,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心口割裂般疼,有点晕,他伸手抚上了孟然的脸颊:“我从来都不想要一条狗。”
令他不知所措的温暖。孟然不敢握他的手,只能希望他不要太快松开。
“你要我怎么承受这些。我钟情于你,想要平等的爱,可有天却突然发现,我不知不觉欠了你这么多。”任明睿摸着他的脸,摸到了折磨下消瘦的痕迹。他眉间紧蹙,恨意再度浮起,收回了手。“我知道你的苦衷,可你不明白,这种恩情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我的身上。我说不希望再见你,可是又会思念你。我想到最后,刚才终于想明白了,我想要的,是会管我教训我,不想看我和杜令泽关系好,和我过正常日子的你。不是现在这个,不停强迫我接受你的付出,不惜伤害自己也要保全我,却不顾我想法的人。”
“错过多少年都好,骗我名字都好。这些事,我生气,但对我来说,没什么比你现在在身边重要。我们的问题出在哪,你当真不清楚么?”他想孟然是清楚的。任明睿朝他笑了一下,笑得无比凄冷:“这件事解决不了的对吧?因为我知道,你的性格改不了,就像明明是安哥偷偷叫我来局里,你也要揽到自己身上,没什么委屈是你咽不下去的。而我需不需要你这样,好像你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