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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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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他们是都不用睡了。与嘉江那边视频连线,解释说明目前的发现,集体开会便开到了凌晨一点,更糟的情况是只有三个人值班,任明睿自告奋勇,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与另一边详细分析案情的解说员。方陌带着刘晓宇去联系人员安排,忙着就没了人影,而孟然要写的报告又臭又长,今晚必然是要通宵的。

    首先,他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对纪云松解释,为什么他们会调查嘉江市的案子。真的假的不重要,他也最清楚,实际上的根本问题不是需要骗过老谋深算的顶头上司,而是写一份对方看过,会放他们一马的变相求情书。

    考虑好委婉撒谎的措辞,再之后的内容便很冗长。横跨四十多年的大宗案件,想把文书写得详实明了,预估耗费不下五个小时。孟然最近没好好休息过,他揉了揉太阳穴上跳动的血管,起身活动四肢,去了一趟会议室。

    他轻手敲门,任明睿正刚和对面结束了今夜的探讨,关上了视频。

    孟然犹豫着,保持距离道:“麻烦了。原本也不是你的工作,让你忙到现在。”

    “是我发现的,不喜欢事情做一半就丢了。”任明睿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不知不觉折腾到了凌晨三点。他边收拾手上的文件,舒一口气说:“之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准备和纪局汇报这件事。”孟然到他身边坐下,帮他整理乱掉的文件页码,道:“为何要查嘉江的案子,我准备向他说,是我们太闲了,找老同学打听他们的悬案解闷。再郑重道歉。”

    任明睿找纸巾擦了把鼻涕:“你准备怎么办。我听辛警官说,他们队长刚生了龙凤胎,刚才也是在电话里旁听我们讲案子。队长倒真有气魄,前天生完,人还在妇产医院,我才讲到一半就非想回警局上班,好不容易才被家里人劝住的。”

    孟然理解,他亲手找出的线索,自然希望能看到它尽快告破。但跨省的案件,终究不是今夜就能商榷出结果的事。他只好坦诚道:“大队长不在,还有副队,重案组人不够,下面还有刑侦一二三组。我们做警察的,不可能放着这样的案子不管,辛胜鹤的队长也不会同意,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不过用不用得到我们,要看明天纪局怎么回复。”

    任明睿点头,心想也是,孟然说得在理,查案也是要走程序的,怎么可能现在就草率决定安排。再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刑侦队的事,跟他又没关系,他只不过是偶然查到些东西,来通知他们罢了。

    放松下来喘口气,他起身将所有文件整理好,交还给孟然:“该做的我做完了,剩下的,也跟我,再没关系……”

    过了紧张劲,他的身体开始为高烧而哀嚎了。任明睿整晚的精神都靠思考案情支撑,一停下来,极限工作的脑袋里仿佛装着烧红的铁块,周身疼得绵软,骨头也散架了,眼前一阵发黑,断线地栽了下去。

    孟然吓得接住他漂浮的身体,忙先把东西放下,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身体好烫。”

    很有安全感的肩膀和胸膛,让病中的他眼睛更烫了。不过任明睿靠着所剩无几的精神力,还是想办法抵着他的拥抱,神志不清地喃喃道:“别动我,不认识你。”

    “陌生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对不起。”孟然先为接下来要做的事道歉,把桌上的材料塞进他怀里,再微微下腰拎起任明睿的腿弯。他怕颠簸会让怀里的人难受,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稳,这个过程中,孟然发觉他比几个月前轻了许多。

    “先躺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任明睿已经昏睡了,不知听没听见。确认人睡着了,孟然从柜子里翻出冬天的毛毯给他盖上,握了一会儿那双冰凉的手。

    很柔软的手,是用来写字的。从未敢与他肌肤相触地牵手,孟然现在捏着掌心的肉,又揉揉指腹,看看活动的关节,好像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孩,先是傻傻地笑了下,跟着叹息一声。他收起幼稚的一面,眼底重新浮起一层凄凉,将桌上的文件和笔记本电脑收进包里,再把穿着薄衬衫的任明睿用毯子裹住,抱着他下了楼。

    这种机会,若是多有些就好了。倒也不是咒他总生病,只是孟然太需要照顾他的感觉,这种让他的生活有了色彩的平凡小事。把难受哼气的人抱进家里,他今天才想起钥匙还没还。孟然熟练地脱掉他的外衣,放到被窝,又去拿退烧药,给他量体温。

    “把药吃了再睡,坚持一下。”孟然抱起任明睿的上身,也不知人还有没有自我意识,但他张开眼明显充满了敌意。他只好一顿,又补充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话听着怪别扭。任明睿也没以为他会趁自己生病时强做那事,不懂孟然在胡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端起碗咕嘟地一口干了苦药,从臂弯挣扎着掉回床上,背身裹住被子冷淡地说:“这件案子,能做的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再没我的事。昨晚说的话,我没有反悔的意思,你也不想我们成天见面就吵架对吧。”

    孟然确实害怕与他争吵,人一上来火气,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伤害彼此只会让事情更糟糕。而分歧一天没有解决,他们在一起就不会有安生的日子。“嗯,我不想和你吵架。你放心,我也觉得,确实还需要时间冷静。”他从身后轻抚着柔软的卷发:“睡吧,你这样,我实在不能离开,等你好些了,我会自己走的。”

    任明睿背着身,感到床垫一轻,憋不住回头看他,发现孟然起身朝屋外去。他闷在被子里问:“你去哪?”

    “我去外面坐,不会扰到你。”

    他家的客厅可以用空无一物形容,眼中是孟然落寞消瘦的背影,再想象他一个人坐在空荡的书墙之间,就像罚他禁闭一样。任明睿往被子里蜷缩,可能是发烧的缘故,让他格外于心不忍,没那么理智地叫住了他:“你超过三十六小时没睡了吧。要是过劳死在我家里,我就是犯罪嫌疑人。”

    孟然迷茫地愣神,看样子没听懂他的意思。任明睿只好憋嘴,自己滑到床另一侧,将被子朝身后甩出一截,沙哑地怒道:“外衣脱了,脏。”

    孟然瞪大双眼,这时一丝困意也没有了,盯着他的后脑勺问:“……我,可以么?”

    “那你滚蛋吧,死外面去。”

    “……”

    至少可以确信一件事,无论怎样,任明睿都是爱他、在乎他的。他等人睡着了,小偷一样靠近,揽上纤细的腰,久违地将他圈在怀中。孟然不敢深睡,半梦半醒地休息了几个小时,等再给任明睿量一次体温,降到三十七度二,他才放心地下了床。

    孟然扣腰带时尽量没弄出声响,穿好衣服后绕到床的另一侧,小心吻在任明睿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爱你。他现在觉得,保持这样微妙的距离,也没什么不好。走前,孟然在门口掂量手中的备用钥匙,思考再三,还是揣回了自己的衣兜,没有将它还给主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