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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十三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秦桉进了病房,下一秒便将门关上。燕十三低了低头,转身朝楼下走去。
晚餐时间的医院食堂人来人往,燕十三打了三份饭上了楼,见严慧病房的门开了,便站到门边上往里看。里面医生正在做检查,秦桉高高站着,一眼就看到了燕十三,紧接着便把目光撇走。
燕十三怔了下,这时陆阿姨刚好从后面过来,燕十三连忙把那两份盒饭塞给陆阿姨让她带一份给秦桉,陆阿姨拿进去,燕十三抱着自己的那份在医院走廊里慢慢吃,其实吃不下的,喉咙很堵,每一口都是硬塞进去的。
吃着吃着燕十三眼睛便红了,逐渐的他看不清眼前的菜和饭,只是一股脑往里塞。他其实知道的,知道秦桉很生自己的气,秦桉是应该这么生气的,但他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这时身边突然坐了一个人,燕十三用力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脸都快低到饭盒里。
“十三。”秦桉的声音沉沉响起,燕十三脑子有些懵,这时一只拿着面纸的手突然伸到燕十三跟前,对着他的眼睛擦了好几下。
“对不起。”秦桉的声音还是沉着,他伸手搂住燕十三的肩膀,燕十三紧紧捧着饭盒怕弄脏秦桉的衣服,就这样被秦桉搂进怀里。
燕十三想说没关系,可是嗓子堵得更厉害了,泪腺却十分通畅,哗啦啦流着眼泪,秦桉将人抱着,小心翼翼却满怀爱意,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对待燕十三、知道燕十三会伤心,但还是那样做了。出来看到人坐在外头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唾骂刚刚的自己。
“我......我没事.......”燕十三脸上堆起笑朝秦桉看,尽管黑黢黢的眼睛里还是水光四溢,他看了下自己的饭盒,抬头问秦桉:“你吃了吗?”
秦桉摇头:“我去拿来跟你一起吃。”
看四下无人,秦桉又凑上前亲了下燕十三的额头:“谢谢你,十三。”
严慧要住院,燕十三第二天还要上学,本来陆阿姨陪床就可以,但秦桉把燕十三送回家之后又准备去医院,他把燕十三抵在客厅里亲吻,非常用力,不知是在宣泄着什么情绪,燕十三浑身发颤地搂着秦桉,任他在自己的唇上肆虐。秦桉俯身紧紧扣着燕十三,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脸、他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秦桉才放开他,眸中一丝冷、一丝迷茫。
“十三,我很害怕。”秦桉轻声道。燕十三心疼得不行,他紧紧抱住秦桉,感觉到秦桉的无助和难过。
父亲对于秦桉来说是个生活中可有可无的奢侈品,但外婆对于秦桉来说,是他出生以来的氧气。
秦桉从未想象过,甚至他从不敢想,没了外婆会怎样。
秦桉披着夜色去了医院,但谁都没睡着,燕十三在家里辗转反侧,想着秦桉心中就酸了起来,一直到凌晨两三点,燕十三还是没能睡着,他爬起来穿了衣服,又打车去了医院。
秦桉还没睡,他开了一个单独的病房,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燕十三有些讶异,燕十三走进去把门关好,主动抱住秦桉:“我们一起睡吧,没有你我睡不着。”
秦桉眼睫颤了颤,放下手边的书,将燕十三搂进怀中。
燕十三开始了医院学校两头跑,很快把一些生活必需品都搬到了医院里,22号还有两天就到了,全校都在猜测这次秦桉能不能考到市状元,也只有秦桉不太关心。
严慧醒过来两次,有一次的神志很清,拉着秦桉在病床边说了好多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和令人生畏,可秦桉再也不会不想听了,他只希望下半辈子都能这样被严慧念叨。
“十三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的事我不会插手;当年你妈非要跟你那天马行空的爸爸,我都没过问;外婆相信桉桉懂事了,知道以后每一步该怎么做选择,实在不知道,就去问问你爸,和他做相反的选择就对了。”
严慧说着说着笑了下:“你爸的处事方式不适合咱们正常人,知道吗?”
秦桉点点头,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点头。
“嗯,外婆这辈子教出了很多学生,但最骄傲的还是桉桉了;葬礼的时候啊,外婆会有很多学生来吊唁,桉桉不想说话就不说,没关系的,到时候我有个学生会来处理一切。”
......
严慧说了很多很多,终于累了,她最近每天都会睡很多很多觉,整个病房都是一股凝重的氛围。严慧许多学生知道了她的事,自发来探望她,只是大部分时候她都睡着,学生们红着眼睛来红着眼睛走,秦桉看得渐渐麻木。
他只等着燕十三下课过来,来抱一抱他、哄一哄他。
“爷爷奶奶一定要见你。”吕莫沉坐在燕十三对面,话里带着命令和威胁:“过两天就跟我走吧,你可以先住在爷爷奶奶家里。”
“我不。”燕十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种节骨眼他怎么可能走。
“你没有拒绝的立场和资格,弟弟。”吕莫沉气定神闲,似乎根本不把燕十三的拒绝放在心上。
“你的户籍和我们的鉴定报告我会在这边处理,处理好我们就走,到时候你就姓吕了。”吕莫沉喝了口茶,看着脸色紧绷僵硬的弟弟,也在这边打听了些关于燕十三的事儿,总觉得就这么把他弄走似乎不太简单。
要不是吕思岚突然发疯把这件事让爷爷奶奶知道了,两个老人家来他们家逼着他们把燕十三带回家;要不是爷爷还在局的马背上,吕莫沉没打算把他的话放心上。
吕莫沉虽然还在大学阶段,但已经开始创业了,创业伊始上下打点必不可少,父亲是个文人帮不上什么忙,而爷爷却是个政客,所以目前阶段,吕莫沉必须听他的话。
燕十三讨厌极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亲生哥哥”,吕莫沉见燕十三不说话:“到时候殷惑也会跟你一起过去,不用担心没人陪你,至于你那个小相好......”
吕莫沉语气有些轻佻:“忘了吧,弟弟。”
燕十三眸眼阴沉地盯着吕莫沉,让吕莫沉没由来的心中生寒,燕十三骨子里的暴躁和血性被吕莫沉激发出来,又因为这些天的压抑,燕十三忍不住开口:“你没资格说秦桉,也没资格管我和他的事,不然,我会杀了你。”
吕莫沉倏然觉得,这个弟弟口中的“杀”,和妹妹整天喊闹着的“杀”意义大不相同。
燕十三站起来,他没再看吕莫沉,只身走出了这家咖啡厅,燕十三决定以后再也不理这个哥哥。
吕莫沉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嗯,借我几个人,接我弟弟回家,我弟弟比较棘手,我查了下他的案底,捅过人进过少管所;我爷爷拿这件事威胁我,带不回去的话,我要的东西也批不下来。”
22号,晚上六点可以开始查高考分数,秦桉根本不需要查,第一时间班主任就打电话过来,语气激动得像个孩子,此时严慧还在睡着,接着氧气,秦桉打开公放,一项一项听着自己的分数。
“是市状元!!!秦桉好样的!市状元!”班主任在那边喊。
秦桉掐了电话,坐到床边:“外婆,听到了吗?你估测得没错,我数学有190,物化也都是A+。”
严慧还是安详地睡着,没什么反应。秦桉的心情像终于有道阳光拨开了连日来的乌云,敞亮了许多,他一个一个回着消息;秦童迁也激动得打了电话过来,他那边也有人告知秦桉的成绩,说过两天就回国,他知道严慧的情况,只是这几天在国外被一些事情牵绊,来不及第一时间就回去。
“不用了,你忙吧。”秦桉挂了和秦童迁的电话。
燕十三还没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过来,大约还在上课,秦桉悠悠等着,他此刻最想看见燕十三开心地扑向自己、冲自己说很多很多个“你好棒!”
这件事像阳光中的生长因子一样让秦桉鲜活。
可是一直到晚自习结束,秦桉还是没能得到一个燕十三的消息,他给燕十三发了短信,没有回复,然后又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
十分钟后,一群医生护士突然涌入严慧的病房,秦桉才发现严慧的生命曲线呈一种极其危险的幅度在滑动着,他突然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秦桉跟着众人出去,严阵以待地站在抢救室外,他能听到抢救室里脚步嘈杂的声音、能听到自己心跳“砰砰”的声音、能听到纷至沓来的人急促的呼吸声......
还有,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上“嘀嘀”两声的短信音。
燕十三:
秦桉,我哥来接我回家了。
十个最简单的中文字,秦桉读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都无法读懂,他拿着手机眉头紧皱,耳边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医生们低垂着头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护士们推出来一个蒙着白布的人,秦桉也看不懂了。
从那以后,秦桉只要睡着就做噩梦,只要睡着,就梦到渐渐丧失生命力的严慧和倏然消失得一干二净的燕十三。
一直到公安大学入学,秦桉都觉得这只是一场噩梦,他等着燕十三敲响他的房门,在门口低声说:“秦桉,起床了,外婆喊你吃早饭了。”
可是那声音一直没有响起,一直没有。
少年篇完。
九年后。
燕十三猛然从梦中惊醒,他坐在床上,一下一下重重喘气,秦桉也被他吵醒,迷蒙着双眼坐起来,问他:“做噩梦了吗?”
燕十三抬头看秦桉的脸,猛地扎进秦桉怀里,紧紧拥住他,秦桉伸手揉了揉燕十三的后脑:“没事了,我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