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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秦叔宝发配奔幽州
金甲、童环告诉单雄信:“幽州可不好去啊,那是酆都城阎罗殿呢。幽州的燕王罗艺有一个怪癖,凡是流放过去的犯人,都要打一百杀威棒。别说一百杀威棒,一般的三十棍子就得击毙当场。那把叔宝哥哥发配幽州,九死一生啊。等于把他救出这个火坑又推进另外一个火坑。”
但单雄信一听,不以为然,为什么?单雄信说了:“我有一个铁哥们、好朋友,此人叫张公瑾,在燕王罗艺驾下当长史,乃是罗艺最贴心之人,受过我老单家的大恩,对我是感恩戴德。他曾经说过,他在燕王罗艺面前得宠,说一不二,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儿,只要我有事用得着他,二指宽小纸条递给他,他一定能给我办成,原来拍着胸脯给我说过这话,我也非常信任张公瑾,为什么?因为张公瑾这个人厚道沉稳,不是一个说大话之人,所以,有他在燕王那里,把我叔宝哥哥送过去,我还是比较放心的。我马上修书一封派人骑快马递给张公瑾,让他在那里进行斡旋,绝对能保我叔宝哥哥不死。”
童环听完,心里头不大认可,怎么?我们当差的还不知道吗?凡是到幽州的,十去九死,几乎没有囫囵个儿能回来的。而且,燕王罗艺这老爷子脾气非常倔强,把脸一沉,六亲不认,谁说也不好使,没有人敢在罗艺面前为流犯求情。单二哥说那张公瑾我们不知道,但是估计有这种本事的人不会存在。童环刚想张嘴多说两句,金甲在底下用脚一踩童环。这俩人,好哥们,好搭档,谁心里怎么想的不用说,脸上就带出来了,金甲就看出来了,用脚在底下偷偷地踩了一脚童环。那意思:“别言语!”硬生生把童环这句话给憋下去了。
金甲为什么踩他呢?金甲心说:“你没看吗?单员外现在自信满满。他认为他的朋友已然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过,只要在幽州那边有事,他朋友全能解决。单雄信是个外面人,是相信朋友的人,他对自己这么自信,对朋友这么自信,你现在泼瓢凉水,于事无补。这不是让单二员外不高兴吗?你这何必呢?既然他那么相信那位朋友,那就委托人家朋友呗,对不对?那到那个时候,这个朋友如果办不成事儿,跟咱俩也没关系。这事儿,咱俩到这里就行了。咱们这个身份不宜多说。你也帮不了什么忙,你为什么质疑别人呢?还惹别人不高兴。”金甲那不愧是当哥哥的,比较有内涵,就踩了一脚。
童环马上也明白了,自己再讲话,就失言了,赶紧把这张嘴又收回来了:“啊……既然如此,我俩也放心了,也放心了。来来,呃……二哥,咱满饮此杯!”
“好!满饮此杯!”
大家一碰,这杯酒这才下肚。接着众人吃菜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单雄信就说了:“二位贤弟,眼瞅着我叔宝哥哥就得发配幽州了。这趟差事,我琢磨着,由别人带着,我不放心,还得交给二位兄弟。你们两个带着我叔宝哥哥,一路之上有个照应,自家兄弟嘛。所以,这趟差事,我想还烦劳两位兄弟亲自走一趟,两位兄弟就不要推辞了。”
单雄信的言语半求半逼,让金甲、童环根本就没有后路了,因为单雄信已然说了“不要再推辞了”,这两人也明白此中道理。
“哎,既然单二哥吩咐,我们兄弟敢不从命?”
“嗯!”单雄信说:“你们两位放心,这趟差绝不让二位白跑。每人家中,我派人送纹银二百两!如果,安全把我叔宝哥哥送到幽州回来,我再每人给二百两银子!”
“哟!”金甲、童环一听,好家伙,这趟差四百两!我们挣多少年才能挣这个银子呀!“哎呀,二哥,这,这……”
“行了,别的不说了啊,这事定了!就是辛苦两位兄弟跑一趟吧。”
金甲、童环心说:“就看在这银子的份儿上,我们俩也不能不去呀。”两人点头答应了。
说派谁去,单雄信能说了算?当然了。官府那边都打点好了,送给县大老爷的银子足够让单雄信在县大老爷面前说什么是什么。反正这玩意儿也在法律范围之内呢,我派谁押送不是押送啊?人家说了要金甲、童环,那就派金甲、童环吧,他们也是差役呀。于是,刘大老爷就派金甲、童环即日启程押解秦琼赶赴幽州。
其间,单雄信又到牢房之中见到秦琼。把案子经过给秦琼一说,“现在,这个案子已然打到了两年徒刑啊。小弟我能力有限,只能打到这个地步了。”
“哎呀!”秦琼说,“兄弟啊,你不要再说了,你这就对哥哥天高地厚之恩了!能够由死刑打到两年的流刑,这其中费了多少东西,你不说,哥哥我心中明白。大恩不言谢!二弟,这个恩情记在哥哥心里头!”
“哎呀,叔宝哥哥,你我不分彼此,谈什么恩?那就见外了!这个事儿也是由打我这儿惹出来的,是我给哥哥招惹的祸端,我就必须把这祸端给抹平了。现在,还没抹平,还得有劳哥哥受两年的苦啊。当然了,哥哥你一句话,如果你说了,你不愿意受这个苦,那没问题。小弟就是砸牢反狱也把哥哥救出去!我就直接造了反了,反正我的身份那也不是合法的,干脆就旗造反,找个深山就当山大王。哥哥,大寨主!我,二寨主!”
“哎呀……”秦琼一摆手,“说笑了,但有一线之路,我也不能让二弟你冒这个险呢。何况,我这边也有家小。不就是两年吗?眨眼就过去了。我是感谢二弟呀!”
单雄信说:“哥哥,这个事儿还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虽然这个案子现在成小案子了,你死刑变流放了。但是,流放地不好。”
“流放到哪里?”
“流放到幽州。”
“哎哟!”他一说流放到幽州,秦琼心里也“咯噔”一下子。怎么?秦琼也是衙门口的人呐,尤其是又在齐州。齐州刺史唐弼,那是燕王罗艺的亲弟子啊。那唐弼手下的官儿能对燕王罗艺不了解吗?秦琼早有所闻,知道阎王罗艺那就是个阎罗王啊,发配到幽州之人,九死一生。但秦琼心中咯噔,脸上仍然带着不以为然的表情,“哦,发配到幽州啊?挺好的,挺好的,离山东也不算太远。”
“哎呀,哥哥,您久在公门难道不知道吗?燕王罗艺那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流放的罪犯,到那里要打一百杀威棒,就得把人活活打死。也就说,我把哥哥救出这个火坑,推进了那个火坑啊。但是哥哥放心,我在幽州有非常好的朋友。燕王罗艺有个亲信,手下的长史,叫张公瑾,那是我的铁哥们儿、好朋友,自家兄弟。我已然写了一封书信,让他在那里从中斡旋。能免就免,能减就减,总之,保哥哥不死。但是,老听人说燕王这个人六亲不认,小弟也不敢打保票保哥哥到幽州不受皮肉之苦,我只能尽力而为。那么哥哥您现在还得研判一下,您要是觉得到幽州这一走确实太有危险了。咱还是那句话,我想方设法,无论如何也把哥哥救出牢笼。咱不在这里砸牢反狱,咱在路上,我派人把哥哥劫走。起码的,我们免受皮肉之苦,能够保个活命。哥哥,您不得不考虑啊,您别客气,别想那么多,给小弟一个抉择吧。”
“嗨!”秦琼苦笑一声,“二弟呀,你的心思,哥哥我都明白。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着吧。人的命,天注定,人命都由天,半分不由己呀。我这两年就走背字儿,一步一个坎,一步一个难,没办法。既然让我流放幽州了,那我就坦坦荡荡地接受老天对我的磨难。你也说了,幽州还有咱自己的人。看起来,在老王爷面前还能说上话。我估摸着人家一定也会尽心竭力为咱办事。话说回来,就算人家没办到事儿,一百杀威棒,哥哥身子骨还能顶住。再退一万步,就算顶不住,真的杖毙在幽州,那也是我的命运使然。我也就认了!砸牢反狱造反的话万万不可再提,我秦某绝对不能够因为此事连累朋友!”
“哎,哥哥,这可提不到连累二字。”
“行了!二弟,你的心我明白。咱兄弟二人各自明白对方之心就足够了,不必走那条路。我心甘情愿,就发配幽州了。只不过呀,我心中唯一放不下的是我的家小啊……”秦琼说到这里,眼圈一红,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
单雄信一看,“哥哥,您担心家中的老娘和嫂嫂吗?”
“别的我都不担心,我就担心我老娘啊。我在这上党县一住半年了,半年没回去,虽说给家里捎过信,但是现在我又摊了人命官司了,一走又是两年。这样一来,三年我老娘都见不到我,指不定会怎么想啊。我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也担心我的家小啊。还望贤弟派人替我捎封家书回去。我要原原本本的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老娘,让她别担心。”
“呃……”单雄信说,“捎书没问题,家里头您也放心,有我完全照顾。只不过,如果叔宝哥哥把这实情告诉老娘,说您误伤人命,发配幽州,您说老娘会不会仍然担心呢?”
秦琼说:“我不说实情,怎么办呢?”
“嗯……我看这么着吧。您不如,在信中说,您在这里有事了。有什么事儿了呢?你认识一个朋友,蒲山公李密。李密,国家官人呐。老太太,我估计不知道李公爷现在已经没有了官职。你就说李密仍然有官职。你碰到了李密,李密想提拔你,求你办件事儿,办什么事呢?你就说,皇上派这蒲山公李密出使西域各国。李密觉得身边应该有一个随从护卫,正好碰到您了,跟你谈得很来,看中你的武艺了。于是蒲山郡公邀请您陪着他走一趟西域,回来之后上报朝廷给您升官尽职。您说您情面难却,再说了,又关系朝廷的事情,不敢推辞。所以,来不及回家,人家要立即启程了。您呀,就跟随李密出使西域,也就是两年多就能回来。您这么写,老太太估计这心还安点。”
单雄信把这瞎话都替秦琼想好了。秦琼一听,这套词儿比较好。于是,就写了封家书,这套词儿写进去了,交给单雄信,单雄信派人送往山东历城县。当然了,秦琼把实情可告诉樊虎了。让樊虎告诉徐到大老爷,上下都替自己瞒着老娘,这就不必细说了。
简短捷说,一晃,秦琼要发配了。身穿囚衣项带甲,有金甲、童环两位官差押解着就出了上党县城,一直奔东走。走出十一里地,来到通玄观。单雄信等人早在这通玄观内设宴为秦琼饯行,那免不了是彼此道珍重。
最后,单雄信又拿出纹银五百两交给二位解差,说:“你们带在路上,这是为我哥哥,一路之上,吃喝用度都从这里出。”
“哎哟!”金甲、童环一看,连连摆手,“二哥呀,这,这也太多了,五百两银子呀,我们哥俩轮流背得累死呀。再说了,这银子太多,一路之上荒山野岭也不少,万一露白被歹人盯住要抢银子,这,这不图找麻烦吗?”
单雄信一听,哈哈大笑,“谁敢抢你们呀,啊?他活腻歪了!抢你们就是抢绿林总瓢把子。”
金甲、童环说:“话是如此,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我们跟您的关系。人家光看见银子了,这五百两银子足够让一个人铤而走险了。”
秦琼也说:“是啊,二弟,你别客气了,不要拿那么多,否则的话,皂角林的事儿就是前车之鉴呐。”
单雄信一琢磨,也对。其实,单雄信也就是外场人拿五百两银子好看,也知道秦琼一定不要那么多。“好吧,那就收回四百两,你们带一百两银子,足够这一路之上吃喝用度的了。”
“哎,那行,一百两银子,那那不算啥,我们就带着。”
“那一路之上,有劳两位兄弟了。我看,只要是走出咱的上党县,干脆,就把我这哥哥的罪衣罪裙全脱掉,枷锁全不戴啊,平常什么打扮还什么打扮。到了幽州再给他加上,你们看怎么样啊?”
按理说,这是违法的事儿。但是,那年代谁监督你去?金甲、童环一听,“哥哥,您这就放心吧,不用您吩咐,我们哥俩也这么想的。这一路之上,我跟叔宝哥哥就是游山玩水。”
“如此甚好!”单雄信交代一番,最后跟秦琼四手相握,久久不能分离,舍不得呀。
“哥哥,这一路之上,多多保重。您放心,幽州那边我已然打了招呼。另外,我还经常会派人到幽州去看你。这两年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张公瑾说。张公瑾在那里,就是我在那里。”
秦琼点点头,“二弟,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好,哥哥,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耽误您启程了,咱兄弟就就此别过。哥哥,您可一路保重啊!”
这么大一个绿林总瓢把子到这个时候动真情了,眼泪“噼里啪啦”就淌下来了。王伯当、谢映登、李密等人也跟着陪同掉眼泪,秦琼心里也不是滋味,眼泪也下来了,众人洒泪分别。
秦琼登程上路,单雄信恋恋不舍,又送出五里地,秦琼不让送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二弟,你就回去吧。”说完,秦琼一咬牙关,一扭身子,迈踏步向前,就不再回头了。
单雄信一直等看不到秦琼的背影了。这才带着众兄弟回归八里二贤庄。
按下单雄信不提,单说秦琼。金甲、童环押解秦琼离开上党县后,就把秦琼的枷锁打开了,把罪衣罪裙全脱了,换上了普通的衣服,猛地一看,好像一位大爷带着两个仆从似的。
三人往东走,一路之上平安无事。怎么?单雄信沿途都已经下了通知了,告诉那些绿林强盗:“有这么三个人,长得什么什么模样,这是我的最好朋友。在你们路面经过,谁也不许打扰!谁打扰了,我要谁的性命!”所以,您想想,秦琼多安全?一路之上平安无事。
按现在的地理来说,出了山西就来到了河北。这时,这路该由南往北走了。这一天,三个人又像往常一样往北走路,就走进了一带山区。这里山连山、岭连岭,道路两旁不是山岭就是树林。正往前走着呢,“卜啷啷啷……”由打树林当中跑出来一匹马。
这匹马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一看秦琼三个人,冲着他们“咴溜溜”一叫唤。秦琼一听,“哎哟!不好!”“怎么?”“养马比君子,这匹马这么着急,它的主人一定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