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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七点,天色蒙蒙亮。
乔幸裹在被子里欢快地打着小呼噜,迷糊间一转身看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坐在床边。
若是常人看到这么个黑影坐在自己床边,一定会被吓得睡意全无。
但乔幸实在太困了,他只迷糊地眨了两下眼睛,见这黑影的身高体型都和某位阎王爷很像,便断定这绝对是在做梦。
他咂吧咂吧嘴,转身接着打小呼噜。
“……乔幸。”熟悉的男声自他身侧响起。
乔幸眨巴眨巴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掀开被子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扭头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慌忙想去摸床头的台灯,却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碰到,这才想起来自己压根不在家。
他停下摸索的动作,面朝男人坐着,结结巴巴地叫。
“温温温温……先生。”
温先生是叫了,可乔幸依旧不相信坐在自己床边的是温长荣。
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借着昏暗光线去看男人的轮廓。
线条分明的下颚弧线,平静无波的灰色瞳孔,温长荣当然是那个温长荣,只是下巴多了几许胡茬,眼白多了几许红血丝。
眉眼间是罕见的疲态。
乔幸骤然觉得大事不好。
他心里打着鼓,小心翼翼地问:“您怎么在……在在在……”
温长荣问他:“昨天晚上那一个半小时你去哪了?”
“……?”
乔幸有些茫然地回忆着。
昨天晚上他给温长荣打完电话,然后看见了那处种满白玫瑰的花园,再然后他研究了一下门锁,发现是多年前最老式的那种锁。
再再然后,他分别用水桶的铁把、绑拖把的细绳等等东西试了一圈,最终在一个杂物房里翻到一根细铁丝,把锁撬开了。
“我我我我……”乔幸磕磕巴巴地说,“我撬了锁,然后就……就回来睡觉了……”
“……”
“业务不太熟练……把锁撬坏了,对不起……”
“……”
“但我可以赔钱!那个锁不会很贵吧……”
“我问你这个了吗?”
“……那那那是问什么呀?”乔幸咽了咽唾沫,“撬了锁之后?之后我就走路回来睡觉了呀……”
“你凌晨一点撬的锁,一点零五分经过图书馆的监控,紧接着就没了踪影,直到两点半又才出现在西边花园的监控,一点零五分到两点半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
乔幸被那一大串时间砸晕了脑袋。
看不出来啊,温长荣还有做侦探的潜质?
他一脸懵地看着男人,半晌才回答:“就……走路啊……”
“你被关的那栋楼距离西楼只有半小时不到的的路程,你走了一个半小时?”
“可是……我又不认识路。”
“不认识路?”
“……我每次到温家都只是为了陪您,连完整的逛温家一遍都没有过。”
“……”
“出门之后我不知道路在哪,更不知道西楼在哪个方向,所以我只能随便走了看看。”
“……”
“可能中间我绕了路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了那么久。”乔幸小心翼翼地看着男人,“您……”
温长荣翛然间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乔幸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回手来,却只引得男人更发用力,要把他腕骨都攥断了似的。
“你绕路,所以顺便还精准绕开了路上所有的摄像头?”
“……”
“你绕路,所以连保镖叫你名字的声音都听不见?”
“……”
“乔幸,你这路绕的好,从庄园绕到了火星去,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
透过腕骨的力道,乔幸可以清楚地认识到男人此刻正压抑着非同一般的怒火。
温长荣在几句质问中越发与他靠近,一双浓黑的眉深聚,衬得那深灰色的眸子都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戾气。
——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乔幸在男人手里的腕骨已然麻木,他嘴巴微微张了张,呼了口气进肺里调整呼吸,才又抬眼看着男人。
他回答:
“我真的不知道,一路上我根本没听见什么声音,也没见到保镖,什么绕开摄像头的事我更不知道,我只是顺着大路走而已。”
这个回答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宛如在背诵已经精心准备许久的台词。
温长荣眼捷一敛,眼中忽而压出沉郁的黑来。
乔幸什么都来不及反应便觉一股压倒性的力量将他一按,眼前顷刻天旋地转。
后背贴上床铺,须臾间,乔幸看到压覆在他身上的男人高高扬起了手掌,似乎很快就要落下来。
乔幸脸色瞬间血色全无,立马咬紧下唇,偏过头去紧闭双眼。
“啪”一声。
温长荣的手掌隔着被子落在他因为姿势而翘起的腰臀上。
不疼,但声音很响。
足够乔幸去想象这巴掌有多用力,如果没有被子,直接落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感受。
短暂而骇人的响声后,房间里是两股急促的呼吸,一个是愤怒,一个是后怕。
数秒过去,见温长荣没动静,乔幸缓缓睁开了眼。
只是他始终保持着刚才温长荣将他压覆下来的姿势,连头都没敢转一下。
“乔幸。”
温长荣叫他。
“……嗯。”
“你就非得把我逼回来你才高兴,是吗?”
“……?”
……啊?
乔幸真心实意地感到了茫然。
他大着胆子扭了扭头,却正好和男人阴鹜的灰瞳对上,吓得他立马又是一个激灵,赶忙缩回了脑袋。
妈的。
真的吓人。
真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的,先生。”
这句是实话。
大实话!
“……”温长荣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他。
乔幸咽了咽唾沫,再次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
这个距离,他可以清楚看到男人眼中的红血丝和下巴已经冒头的胡须,还可以嗅见男人身上一种浓重的、混杂的烟草味。
温长荣身上的西装领带具是纯色,肩宽且整件衣服面料厚重。
是只有上班时候才会穿的商务西装。
乔幸小声地问:“……您是连夜坐飞机赶回来的吗?”
“……”温长荣没说话。
但乔幸知道,他猜的十有八.九没错。
温长荣说不定工作都没做完就回来了,不然身上那股只有开会才会留下的杂糅烟味,不会留到现在。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一出来,温长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噫!!!
他说对不起温长荣还瞪他!早知道不说了!
瞪完,男人松开他的手腕,从他身上下来了。
乔幸赶忙跟着爬下床,狗腿地给男人捏肩。
“先生您现在去哪啊?”
“回去睡觉。”
“您……才下飞机吗?”
“……”
温长荣又不说话。
乔幸给男人捏捏肩,又问:“先生,那个……就是……您在国外……这才几个小时,是怎么赶回来的啊?”
“出国只能去另一个半球?还是附近邻国都禁止入境?”温长荣式反问二连怼。
“……呃,当然不是。”
乔幸接着捏肩。
捏了两下,他又问:“那我三点的时候应该就到西楼睡觉了,守在门口的保镖都看到了,他们没告诉您吗?怎么还让您这么赶着回来……”
“那时候我在飞机上。”
“您几点上的飞机呀?”
“一点四十吧,忘了。”
“……”那岂不是他失踪半小时温长荣就上飞机了?
那么急的吗?
“问完了吗?”温长荣冷酷。
“问完了……”
温长荣不再说什么,径直往门那边走去。
“等等!”乔幸急忙又拉住男人。
温长荣皱了皱眉,扭过头来不耐烦地看着他。
“问。”
“就是那个……我把锁撬了……”
“不要你赔钱。”
“不是!”乔幸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小心地说:“我是说……我撬锁擅自回来睡大觉,沈二少会生气吗?”
“……”温长荣沉默了。
“……”乔幸眨巴眨巴眼。
“你好好待着就行。”男人伸手按了按眉心,说:“最近别出来碍他眼。”
“哦!”问完问题,乔幸乖巧笑,“先生我送您下楼!”
……
……
送走温长荣,乔幸回到房间。
他先是劫后余生般瘫在床上大大舒了口气,而后翻出藏在枕头套里几片已经不新鲜的白色玫瑰花瓣。
他将花瓣对着阳光的方向举起,花瓣被阳光穿过,变成一种通透的白。
好想你。
乔幸默念着。
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