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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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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男人的手之前一直盖在被子里,此刻掌心透着几分与往常不同的热意,乔幸感受到指尖一暖,紧接着便清晰触碰到男人肌肤上凸起的血痂纹路,他动作顿了顿,把呼吸都放轻了,搭在男人掌心的手一动不敢动。

    他这般小心翼翼,温长荣那边却好像安下心来,手指微微拢了拢轻握他手,一直悄然注视他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彻底放松地靠在枕头。

    两人都没说话,唯有掌心交换着彼此温度,不觉尴尬,倒像是平常。

    时间过去数秒,乔幸见男人的眼睑缓缓垂下,病人的精神一向是不太好的,所以会很嗜睡,他以为温长荣这是要睡了,却不想温长荣微微偏过头,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当时车祸,倒在地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温长荣的声音很轻,问的问题也突兀,乔幸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应激反应的时候。”温长荣看着他,“听温长则说你因此昏迷了两天,在想什么?”

    “……哦那个。”乔幸稍稍撇开了眼,“我是昏迷了两天。”

    乔幸回答的时候把目光挪开了,一看就是试图用扯开话题的方式回避刚才的问题。

    男人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当时在想什么?”

    “……”

    乔幸答不出来。

    他因为温长荣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烦躁。

    当时在想什么?

    其实乔幸也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他在昏迷期间做了个‘美梦’,一个没被推下车,和温长荣一起被炸成了碎片,还手牵着手步往天堂的‘美梦’。

    他当时想的、内心渴望的是——他要和温长荣一起死。

    “你当时应激反应的时候我看到了。”见他不出声,温长荣倒是先开了口:“你当时的样子很恐怖,明明撞到的是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却怀疑撞到的是不是你,你随时有可能在下一秒就死去。”

    “……”

    “所以我就想……”

    温长荣顿了一下,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几秒。

    “我一定不能死,我还要救你。”

    “……”

    车祸现场有多惨烈乔幸是亲眼目睹的,在这样一场惨烈的车祸中,受伤的人求生意志是否强烈对于手术来说有着很大的作用,乔幸不知道温长荣说这话是想表达自己是他的精神支柱还是其他什么。

    他只注意到另一个奇怪的问题——他们两的思维差异还真是奇怪。

    一个想:你要死了我也要去死。

    另一个想:你要死了我就不能死,我要救你。

    就好像一场马拉松,同样是很重要的人跑在最后,乔幸会落到最后去陪着那个人跑,对那个人说没关系,这不是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垫底也没事。

    温长荣则会伸手拉住那个人,尽全力将其拉上前,告诉那个人要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到。

    同样面对困境,乔幸内心深处第一个反应是逃避,实在逃不了才硬着头皮去解决,温长荣的第一反应却是面对,解决掉就好,总能解决的。

    他们之间是有那样的差异,但却又有一种微妙的相似与平衡。

    比如说,他们都未曾想过要与对方分离。

    “……还救我呢。”乔幸偏过头去,让微微发红的眼睛看向别处,撇嘴道:“还真当自己是神了?自大狂……”

    末了,乔幸又补充:“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义。”

    听到这个评价,温长荣顿了一下,似乎是思考了几秒,才回答:“嗯……”

    嗯完,男人脑袋又轻点两下:“还行吧,也没有特别严重。”

    “……”乔幸转回头来,一时无语地看着温长荣,不知道该说这人不要脸还是怎么。

    温长荣也没说话,目光只落在乔幸面上几秒,开口道:“我不会死,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念头。”

    “……”

    “人有某些念头的时候很多地方都会不一样,”温长荣顿了一下,才说:“那个模样……很难看。”

    “……你才难看!”乔幸当即反驳。

    温长荣没回答,只是与他交叠的那只手又拢了拢,指腹与他指尖轻轻挲摩。

    病房内又安静下来,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男人眼睑微微垂下,挲摩在乔幸指尖的手指也停了动作,温长荣呼吸绵长,眉头在这多日的疼痛中难得地舒展开来,乔幸落目在男人平静的睡颜,刚才绷得笔直的脊背这才稍稍弯了下来,他看着床上的男人,稍稍出了神。

    ……

    自温长荣出了重症监护室,乔幸保持着每天至少来一次的频率——来一次,待一天。

    温长荣的病情好转了些,胖助理也相应地跟着出现,时常悄咪.咪吊着一只眼看乔幸,心里琢磨着那点小九九。

    乔幸当然知道胖助理每天看自己在琢磨什么,但他打心里觉得——什么爱情专家,还不如温夫人来的鸡贼。

    胖助理这段时间做的最多的就是旁敲侧击地说温长荣为了救乔幸如何奋不顾身,实在是真爱。

    而温夫人则简单粗暴——只要乔幸到场,妇人就站起身温声同他说:长荣还没吃东西,你喂长荣吃吧,我年纪大了,起早了觉得头疼。

    末了,也不等他说什么,把粥和勺子往他手里一塞,拎起端庄的裙角就翩翩然出病房。

    乔幸一来不知道怎么拒绝一个和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妇人,二来,温长荣身体刚恢复,吃的实在是很少,一顿也就能吃两三岁孩子吃的量,身体也跟着瘦了不少。

    乔幸看在眼里,说不难受是假的,如此,自然是任劳任怨地每天给温长荣喂吃食。

    温长荣是少量多餐,一天起码要喂六七次,如此一来,两人接触的时间自然就多了,各种不经意间的触碰也不少,而人也是动物,千言万语,远不及肢体接触来的亲昵。

    这段时间,乔幸与温长荣的接触时间不少,但季明启那边来的消息,同样也不少。

    季明启在车祸事件中成长不少,但示爱的方式却是一如既往的热烈。

    季明启时常给他发来消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有时候是好笑的段子,有时候是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食物,发得多了,接下来几天不知道发什么,青年就直接给他画个小人,写:就是来刷个存在感。

    乔幸偶尔会为那滑稽的小人发笑,但笑完,又会很快倍感压力,他委婉地劝季明启去看看别人,有时候早上看到消息会拖到晚上才回,以此给季明启一种自己消极怠慢的印象,以此给季明启一种暗示。

    这么长时间过去,对于温长荣,乔幸不知道两人接下来会怎么样,但这么些天他也想了许多,只能稍稍确定——起码,他不是那么适合季明启。

    ……

    日子一天天过着,温长荣的伤没出现什么大问题,骨骼恢复良好,接下来配合治疗,只需要时间来让伤口愈合就行,以温家的财力,治疗这些自然不成问题,但最大的问题就出在温长荣脑袋里的那颗瘤子。

    乔幸醒来的那天就听说温长荣脑袋里的那个玩意让人很为难,如今这么一个多月过去了,那个玩意要怎么处理还是没个定数。

    还是老问题。

    太快做手术,身体恢复不过来会死,做慢了,那瘤子在车祸中受到波及,随时有可能出现恶变,一样会死。

    温家请的什么专家医生,隔三差五就围在会议室里吵吵嚷嚷,但一直没给出个结果来。

    温夫人每次去完会议室就总是沮丧的模样,温老爷亦是头疼,乔幸有一次跟着去听了听,结果开场被其中一个医生列举出的一连串‘因为XXX有可能导致XXX’给吓得没能睡好觉,老觉得温长荣吹风着凉会死,温长荣喝水万一水里有细菌也会死,有时候呼吸频率不对了……也会死。

    所有人都为温长荣愁着,倒是温长荣跟个没事人一样,对此毫不上心。

    在身上的管子拆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温长荣提醒乔幸:“你该去看你弟弟了吧?”

    “……”

    这话出来,乔幸愣了愣。

    他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

    这倒不怪乔幸,而是温长荣伤得实在严重,别看出了重症监护室,但身上该插的管子一样不少,医院也是定时每天抽一管子血去做检查,医生每天要来看好几次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有时候温长荣咳了两下都一群人紧张,就生怕一个病毒感染直接一命呜呼。

    “可上次……就车祸之前我去医院,院长说必须要你陪同才……”

    “那时候情况不一样,我怕不安全才下的这个命令,现在当然没必要了。”温长荣说,“我已经和院长说过了,你去就好。”

    说完这句,温长荣又顿了顿,说:“等我能出院了再陪你去看他吧,你弟弟还需要很久时间做复健,应该不会很快出院。”

    “……你先想想自己多久能出院吧。”这么说着,乔幸仔细扫过男人身上的每一寸伤口,目光又在男人面上停留许久,确认温长荣脸色不难看之后,才问:“那我去看弟弟,你的膳食……?”

    话还没说完,乔幸就意识到自己是傻了,温家那么多佣人,又不是吃素的。

    他甩了甩脑袋,应下:“那我明天去吧,你和院长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