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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北方听颜修洁说县里要建33层的政府大楼,他的心顿时紧巴起来,那种失望的感觉,就如堕冰窑往下沉,再往下沉。
刹时间,一股无名怒火,伴着颜修洁话语的结束,已在路北方心里熊熊燃烧。
几分钟前,自己在县长左秋的办公室,委屈求全,低三下四向他要为了风情小镇项目落地,而用来修路扯电的配套资金,结果好说歹说,左秋只同意了700万元。
这是预计7000万元资金的十分之一。
再问他要,他便呲着牙,口口声声说财政没钱!
神情比他路北方还可怜。
可是,就现在,颜修洁手中的文件显示,绿谷县准备举全县之力,大动干戈修建一个33层楼县政府办公楼。
33层呐,在这个唯有几栋商品楼,还只有二十八层的内地县城,那是多气派,多豪华,多显眼的存在啊!
那得是多花钱的存在啊!
“修洁,你这给我一下。”
不等颜修洁反应过来,路北方突然出手,闪电般地将她手中的文件抢夺过去。待她反应过来,嘴上“哎哎,北方……”喊他的时候,路北方已经倏然转身,几步窜上楼梯,再次闪身进了左秋的办公室。
此时的左秋,在应付了路北方这个来要钱的瘟神之后,突然感觉特别轻松!他靠在大班椅上,将腿架着,微眯着眼,让舒适的快感,慢慢侵袭他的全身。
就在路北方走后,闪身进来的副县长武涛,告诉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那就是绿谷县新的政府大楼建设方案,给人大、政府那边几个临退休的老头把关后,现在已经全部通过了。
也就是说,在两年之后,绿谷县城城西那地方,一栋面积达2万多平方米,主楼33层的政府大楼将盖起来了!
至于资金来源,自然拿县里所有值钱的国有资产贷款。
可想而知,这样的一栋楼,不知道有多气派,多牛叉。放在绿谷县,那是地标;放在整个湖阳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到时候,县委书记党丰收可能调走,他这个县长,很大程度会理所当然成为一把手,也就是成为那栋新大楼的主人。
那万人之上当土皇帝的感觉,肯定很好。
更重要的是,伴随这栋楼的建设。他的儿子左雁飞,也将迎来人生的辉煌。
现在他虽然混在绿谷县,插手点工程,给那些工程公司占点干股,每年能进账几十万元的分红,无奈这家伙也是花钱蒌子,吃喝嫖赌样样都来,一年到头真正落入口袋的也没有多少。
说起这儿子,左秋也很气郁。
甭看现在他儿子左雁飞与烟草局局长的女儿,也就是路北方的前女友还处着。
但两年前,湖阳市有个熟人,介绍湖阳城管局副局长阳德生的女儿给儿子左雁飞相亲,哪知道就在两个年轻人要进一步交往时,市城管局副局长阳德生不知从哪打听左雁飞就是个花花公子,啥本事没有,不同意这门亲事。
想着自己堂堂常务副县长(前两年,左秋还是常委副县长)的儿子,还是被人家嫌弃,他心里很难受。
现在,修建这政府大楼,带上装修,怎么着也是几个亿的大工程。这次在绿谷县,左雁飞早就参股砂场,也参股了工程公司,到时候暗暗操纵一下,应当这工程做完,捞个几百万上千万是不成问题的。
有了钱,再让他到市里去,堂堂正正注册大公司,出入有司机,到那时,谁还能说他没上过名校?谁还瞧不起他?
……
正当左秋处在迷糊的暇思之中,路北方急速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没待他将身子坐起来,路北方已经像利剑般闪到他的办公桌前。
“左县长,我问你,你不说财政上面没有钱吗?怎么我看文件说,又要修建新的办公大楼了?而且还修建33层?这就有钱了?!”
面对路北方的拮问,左秋目光不紧不慢瞟了他一眼,当然,他也看到路北方手中的那份文件,顿时知道路北方发火的原因。
“你说什么啊?路北方!”
左秋将脚从另一把椅子上放下来,身子坐正,双眼盯瞪着路北方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只知道你镇里面要钱修路啊?你没看到现在县政府院内乱成什么样子?这70年代建的楼,又矮又潮湿也就算了,而且还没有规划停车位,市领导来了省领导来了,那依维柯都开不进来,这些你没看到吗?所以,修楼怎么啦?”
“修楼怎么啦?!”路北方深呼一口气,怒目盯着路北方道:“我知道县大院内不方便停车,也知道这里需要改造。但是,什么事都有轻重缓急!眼下这阶段,我觉得落实招商引资项目,比建大楼更重要!毕竟这大楼虽然住着不方便,但还能用!若是咱们配套设施搞不好,人家就不来投资了。那可关系到临河镇未来的发展,关系到3万多临河镇人民群众的幸福。”
路北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左秋感到特别心烦。
他便将身子撑起来,眼睛烦燥地盯着路北方道:“路北方,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吗?你让我现在举全县之力,先将你临河镇那条破路给修起来?是不是这样,你就舒坦了?……我跟你说,不可能!不可能!你要求我,还不够格!……再说,我说你个小小的镇委书记,怎么着还想当我这县长的家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
“左秋,你?!”
左秋这话,让路北方火气直线上升!他牙一咬,怒目相向,闷吼出声。
不过,他的身子还没完全凑过来,本来被夺了文件的颜修洁,与左秋的秘书伍浩,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此时只得急急挤到两人中间。
那边,颜修洁拦在左秋的面前:“左县长,您大人有大量,咱就别争了!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好吗?求求你们别吵了!”
这边,伍浩也拦抱着路北方腰,拥着他朝门外走,边走边道:“路书记,算了算了,吵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再说这影响也不好啊!”
将路北方稍稍拥到门边,伍浩轻声劝慰道:“过两天,县委党书记不就回来了吗?到时候,你再给党书记汇报汇报,指不定他会给你想办法的。”
在伍浩的簇拥下,路北方被他推到了门外。
哪知道,屋内不甘被路北方教训了几句的左秋,当着颜修洁的面,为挽回面子愤怒恨地咒路北方道:“狗日的,算什么东西呢,在我面前指手划脚,没死过!”
左秋虽然贵为一县之长,但常年喜欢跟一些包工头和工程老板在一起,爱乌及屋,他说话的时候,口头禅特别重,动不动“狗日的、特玛的”出口。
左秋的声音虽不大,但路北方军营出声,不仅视力好,耳力也不差。
此时虽相隔十多米,他却是字字句句听在耳中,特别清晰刺耳。
当左秋嘴里喷出那句“狗日的”的时候,路北方的逆鳞就被他层层揭下。
路北方13岁失去父亲,母亲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对父亲的追忆,对母亲的歉疚,那都是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总之,他容不得任何亵渎他的父亲母亲。
“你说什么!”
路北方双眼通红停下脚步,嘴唇动了动。
突然,他一低头,甩手就将伍浩推得老远。
待到伍浩站稳,路北方已经再次出现在左秋的面前。
这一次,路北方啥也没跟他说了!只听“啪”,接着“砰……嗵”两声,路北方扬起手巴掌扇过了左秋的脸上后,而且顺手还将他的衣服揪起来,就像老鹰拎小鸡一样,将左秋拧起来扔到他办公室用来接待客人的沙发上,发出低沉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