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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筱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你总是要做选择的,留下师讧,你在这里陪着他,或者,杀了他。”
“你看,我都把顾姑娘她们放远了,想来这里还有一段时间,我可是,把选择权都交给了你啊,再不快点,你就没得选了,那个器灵可没有我这样好讲话。”
翩翩,或者说是玉翩翩,她的眼里心里从来只能看见一个人,也只在意那一个人,这一路同行并没有让她与师琼的关系好上多少,跟别提顾及师琼的意愿使得顾云裳被困在三青城。
所以一旦她来到这里,师琼也不必做选择了,因为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师讧死。
陆筱看见了师琼的意动,继续说道,“而且,你不想再看见他吗?撕了那道光幕他可能就会醒过来,就算你最后还是会走,走之前不想再见见师讧吗?见见能睁开眼睛看着你的,师讧。”
陆筱腰间的铃铛一荡,“叮当叮当”的声音一阵一阵地传入师琼的耳朵里。
师琼的目光有些发愣,“是,我该见见他,见见他。”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师讧那边去,走到光幕边缘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手腕,一股一股的鲜血从伤口冒出来,最后滴在光幕上。
血液消失,光幕从血滴落的地方晕开一圈一圈水波纹,光幕的颜色越来越浅,最后消失。
随着光幕的消失,中心的那人突然起伏了一下,下一秒直直坐了起来,两只手都捂上了额头,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师琼的手腕还在往外冒血,他也没理会,急急地往前走了几步直接半跪在师讧的面前。
他不敢碰眼前这人,手伸出去了就悬在了半空中,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师兄。”
师讧蜷着身子还在轻微地颤抖着,师琼也傻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能让师讧好受一点,他下意识地回头去寻找陆筱的踪迹。
但是刚刚还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师琼的唇角有些发白,可能是失血过多,但他全然不顾。
过了许久,师讧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他平摊了身子,仰躺在石床上喘着粗气。
直到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床边的师琼。
“子衿?”
“是梦吗?”师讧笑了一声,说出的话几不可闻。
“不是。”师琼哽咽着,那双看着他星光熠熠的眼睛让他移不开目光,“不是梦。”
师琼伸出颤着的手去握师讧外侧的手指,他侧头靠过去,“师兄,怨我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不该下山的。”
师琼避开了师讧的目光,眼里的水泽就浸入了眼角下的衣料。
师琼以为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知道见到了师讧,见到了这样虚弱的他,他才知道,他早就后悔了。
他本是方外之人,何必沾惹世间尘埃。
人都是自私的,师琼也不能免俗,就像玉翩翩说的,世间有那么多的苦难,要都得他来救哪里救得过来。
他想,他昔日叛离师门下山最想做的不是去救世,而是见师兄一面,只是师琼也不知道,为何后来他们之间就成了那副局面。
师讧的记忆还留在死前的那一刻,这时候醒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那时候是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的,死在师琼的手里是在他知道师琼下山那一刻就做好的决定。
他身上的罪孽太多,三青城灭城他也许能好好活下去,但是那么深厚的罪孽总要有人承担的,救他回灵崇修习术法又下山来的师琼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师讧不想,杀人偿命对他而言并无不可,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舍不得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来承受本该属于他的罪孽。
“子衿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不曾有错。”师讧弯了弯指节,勾住师琼的手指。
师讧看了看四周,点燃的烛火摆放的极有规律,地上也隐隐传来灵力的波动,师讧一向深谙阵法一道,看了看这里的布置就大致能做到心中有数。
他问师琼,“是子衿做了什么吗?留着我的魂体其实并无益处。”
师琼埋在袖子里的头摇了摇,“不是我,我当日没想到这些,师兄的魂魄安置应是你那位姑姑的手笔。”
师琼头一次对那位夫人生出感激的心态。
师讧没在意其他的,只听到师琼说到姑姑一词,他紧了紧手指,有些不安,“你知道了?”
他解释着,“其实我并不是有意骗你,你曾经与我说我已经亲缘断绝,我没想到还会遇到姑姑的,灭家之恨可以系在陆时清的头上,却不能与灵崇师讧沾染上半分痕迹。我那时,只能那样说。”
“我知道,我知道。”师琼重复着,刚刚抑制住的水泽又要蔓延开来。
不骗他,据实以告,别说师讧了,就是带他上山的师琼也难逃一死,灵崇就是那样一个地方,它的规矩和北山上的冰雪一样寒冷。
“那些我现在都不在意,能见到你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师琼抬头,露出微红的眼眶,嘴角的笑带着明显地喜悦。
师琼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想该保全师讧还是破坏三青城,他只知道眼前这人他得死死拽着才行。
师讧回了一笑,他撑着石床起身,师琼伸出另一只手去扶他,师讧看见一片血红色,染湿了大片的衣袖,他一愣,避开了伤口扯住了师琼的手,“这是怎么了?”
师琼下意识地有些慌乱地将手扯了回来背在身后,然后才反应过来,看着师讧不赞同的神色有些讪讪,然后又将手放回了身前,撕了内衫的布料将伤口裹了起来。
那伤口的血流了有好一会了,虽然还在流血但血量不是太多,伤口周围都呈现出一副失血过多的青白模样。
“不小心磕着了,没事的。”
师讧也没说信不信,只是伸手在衣料晕开的血色上轻轻地磨蹭着,“疼吗?”
“不疼。”师琼有些不自在地摇头,他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