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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知莲迈着轻盈的步子向孟璃走来,一双精明的丹凤眼冲她瞄啊瞄,瞄的孟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要走?”柳知莲瞥了眼柜台上的名簿轻问。
孟璃心头一阵乱跳,未想到她竟然猜到了她的意图,不由脸红的点了点头,正欲说明原因时,却见柳知莲忽地拐进了柜台,从存放银子的箱盒内取出了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递到她面前。
“好歹也在我这酒铺里做了一年有余,如今你要走我怎可亏待你?收下吧!”
柳知莲赠银子的模样实在是太过美貌,孟璃两眼放光,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还想再客套十足的推辞一番,那银子便被生生送进了怀里。
沉甸甸的重量与温凉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紧贴在孟璃胸口,心跳前所未有般激动愉悦,她抬眼望向菩萨似的柳知莲,鼻息颤抖,泪花飞绽。
似见惯了孟璃一副感天动地的样子,柳知莲故作嫌弃地摆手,佯装轰人似的开口道:“行了行了,走吧走吧!”
孟璃吸溜着鼻子感激不舍的望着她,一步一回头的捂着热乎的银子踏出了酒铺。
真是位大好人!大善主!
有银子真好!
走出老远,孟璃还在感激涕零的念叨着。
月上中天,清浅的银辉似极了柳家酒铺里的名酒十里春,酒酿似的月光笼罩住寂静无声的允州城,街道上冷冷清清,只余淡淡的晚风冰刀子似的刮在人身上。
行至春和桥时,孟璃一颗热热乎乎的心脏才霎时降下温来,她望了眼不远处的窄巷,又轻柔地摸了摸怀中的银子,见四下无人忙转去了春和桥下。
潺潺流水的小河也似灌入了十里春一般,粘稠的月光和着光华如玉的河水,仿若弥漫着阵阵醉人的酒香,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着漆黑天幕上的那轮明月,残影摇晃,唯美静好。
孟璃此刻却无暇欣赏这绝美夜色,沿着裸露在水面的干地轻轻行至桥拱洞内,在拱洞的墙面上摸了摸,抽出了一块松络的石砖。
她取出怀里的二十两二钱银子仔仔细细的用手帕包住,这才安心的放入深深的砖洞内,插回了石砖回到桥上。
无意间发现的活砖竟成了她藏钱的“宝地”,孟璃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哼着近日琵琶坊新流传开的调子十分愉悦地“哒哒哒”回到了顾家。
进得院门,上了闩,孟璃瞥了眼灯火通明的主屋,自顾自转去了西侧灶房内,劳累了一天,只早上吃了一只烤地瓜与一串糖葫芦外,滴米未进,现下早已饿的不知人间滋味。
灶房内空空如也,只剩汤锅内半碗早已凉透的稀米粥,孟璃简单喝了几口应付,便推门出了灶房。
眼前的孟兮似鬼影般忽然截住她的去路,怒瞪着双眼十分不悦地打量着她,道:“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孟璃捂住唇打了个低低的嗝,面无表情的看着无理取闹的孟兮,懒得答话。
孟兮见她不开口,似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指着孟璃的鼻尖厉声又问:“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背着我和阿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傻姑娘!
藏银子……
怎么会告知你?
孟璃的嘴角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孟兮见她如此,怔了证,以为她是夜里回来撞了邪,当下也不敢再同她纠缠,忙忿忿瞥了她一眼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孟璃见效果达成,凸自幽幽叹了口气,迈着快乐的小步子进了自己的小破屋。
点亮一盏昏黄的油灯,黑漆漆的屋内才总算能摸得着东西南北。孟璃打开掉了一只门板的衣柜,扒拉出里面的几件素衣裙,通通叠放整齐的塞入了包袱内。
一切收拾完毕,她才困意熏然的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寂静的月夜,连做梦都是自由解脱的欢快气息。
梦里,是南江温润水乡,是东海辽阔海天,是巴蜀峡谷栈道,是塞北沙漠皑雪。
大好河山,心之向往处。
寅时未至,孟璃便睁开了清亮的眸子,望了眼窗外依旧皎洁的月色,她摄手摄脚的起了床,梳了头发,抹了黄粉,背了包袱,迈出了腿,去拉门时却发现……
门被从外面牢牢锁住了!
孟璃惊愕,忍不住猜想,莫不是孟兮与阿娘料到了她要不告而别?
心头默默暗骂了一句,她放弃了挣扎,四下扫了眼这个四面漏风却又坚不可摧的小破屋,不由皱紧了秀眉。
真是防不胜防!
枯坐到辰时时,孟璃才听到了院门处传来的动静,似有一道细细弱弱的男声传来,她听到顾氏雀跃的脚步砸在地上的声音,又听到了开院门的声音,以及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声音。
孟璃有些不明所以的顺着门缝向外望去,只见顾氏一脸逢迎的笑着,迎进了一位身穿圆领蓝衫、戴顶蓝色小圆帽的小厮。
那小厮不知与顾氏说了什么,顾氏笑意满布的肥腻脸上忽然换上一副可怜痛哭的神情,边哭边诉,活像一名为夫嚎丧的寡妇。
咦?她不就是寡妇?
孟璃有些不忍直视的收回目光,耐心十足的听着顾氏高扬的啜泣声。
不多时,那哭声抽抽搭搭的临近,孟璃听到开锁的清脆声响,门被打开,露出顾氏那张泪花婆娑的大脸。
孟璃心惊,想是顾氏被偷了银子?
谁知,顾氏一见她,猛的扑上前一把抱住她,将一张老泪纵横的花脸蹭在她的胳膊上,凄凄切切地说道:“我的儿呀,为娘对不起你,为娘没能照顾好你!害你成了如今这副痴傻呆愣的模样,平日里只知道洗衣做饭,挑水砍柴,老实本分,没人提亲……”
孟璃听着她这一番哭诉,不由愣住,正待推开她,却莫名感到后腰处传来一道针扎似的疼痛。
她疑愣地望向顾氏,又望向院里似被打动捋着袖子抹泪的年轻小厮,恍然明悟,惊愤之余,心头不由一阵血气涌动。
这个老寡妇,唱戏还带着绣花针,真是有手段!
顾氏拖着孟璃“嘤嘤嘤”地出了小屋,冲那小厮介绍:“这就是我的二女儿孟璃。”
话落,她又情深意切的抚摸着孟璃那张蜡黄的小脸,摸啊摸,摸的孟璃心里胆颤,浑身哆嗦,只怕黄粉让她摸没。
顾氏并不知晓她脸上的黄粉,心里发觉这脸为何如此光滑的同时,面上痛不欲生、依依不舍的哭道:“璃儿呀!你别怨怪阿娘,阿娘也是迫不得已才将你卖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