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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斯坦因西域考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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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数天,苏亦都是泡在文史楼三楼的阅览室。

    从资料室借阅书籍,就再阅览室翻看。

    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看书,也只是粗看。

    没有细看,主要是时间不允许。

    前世,很多没有机会看的书籍,在这里都有。

    苏亦没有按照时间顺序来,完全是随心所欲。

    不过第二天他再过来阅览室这边,已经不需要马世昌陪了。

    自己就可以过来,管理员也不会拦他。

    但,这一天,还是遇到熟人。

    许婉韵也过来了。

    “婉韵姐,你怎么来了?”苏亦问。

    许婉韵反问,“怎么,阅览室只有你来得,我来不得吗?”

    有点阿Q的口吻,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吗?

    苏亦除了憨笑还能干啥呢。

    许婉韵才笑,“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找你了,昨天替父亲拜访了一些叔叔伯伯,明天的车票,今天刚好有空,听说你这两天都躲在阅览室,就过来找你解闷了。”

    苏亦黑人问号,“我还有解闷的功能呢?”

    许婉韵郑重其事,“是的。”

    苏亦哭笑不得。

    许婉韵才说,“好了,不逗你了,我去拜访各位长辈的时候,被回礼不少好东西,姐姐打算分享一点给你,一会跟我回招待所拿,嗯,顺便过来看看,你都在阅览室看啥。”

    苏亦指着阅览桌上的书,说,“都在这里了。”

    许婉韵说,“《斯坦因西域考古记》,《斗鸡台沟东区墓葬》,《洛阳烧沟汉墓》,你怎么看这三本啊?不应该翻看一下宿先生的着作吗?比如《白沙宋墓》。”

    苏亦笑,“不着急,昨天宿先生送了我一套《白沙宋墓》,自己的书,攒着看,先补补其他先生的书。”

    “滑头。”许婉韵白了他一眼,然后说,“不过你想要了解秦汉考古,苏秉琦先生的《斗鸡台沟东区墓葬》,跟《洛阳烧沟汉墓》,这两根书挺重要的。”

    确实,这两本书挺重要的。

    不然,苏亦也不会翻看。

    苏秉琦先生在考古所一直都担任三室(秦汉教研室)主任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当年主持发掘斗鸡台。

    而且,他到北大教书,之所以主教秦汉考古也因为他发掘斗鸡台的经验。

    要知道当年北大成立考古专业的时候,啥资料都没有,没有教材没有教义,教授们只好讲自己的经历,这个时候,苏秉琦先生发掘斗鸡台的经验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许婉韵突然问,“为什么不愿意读苏先生的研究生呢?”

    苏亦愕然,“婉韵姐,你知道了。”

    没有想到消息传的那么快,明明那天中午只有自己跟宿先生啊。

    难不成宿先生那么八卦。

    许婉韵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是宿先生说的,是,苏先生亲自说想带你,被你拒绝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揶揄地望着苏亦,“苏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记仇,俞伟朝老师可记住你哦。”

    苏亦头皮发麻,“这是为何。”

    许婉韵白了他一眼,“让你装,俞伟朝老师那天可是拦住你了。是不是因为这事。”

    这个时候,还有啥好隐瞒的啊。

    直接坦白。

    许婉韵也没有继续吓他,“你小子真是个香饽饽,也正常,北大15岁大学生有,但15岁的研究生,你还是第一个。”

    说着,指着他书,“看你突然想要看苏秉琦的书,关注秦汉考古,是什么意思?心动了?”

    苏亦摇头,“主要还是了解一下,这两本书都是好书。”

    比如苏秉琦先生的《斗鸡台沟东区墓葬》,这是一份考古报告。

    很详尽。

    “苏先生的斗鸡台报告,可以说相当详细,是一个墓一个墓介绍的,当时认为它繁琐,我现在看它是对的,为什么对,解放后,很流行这样一种报告,比如说这里挖了100座墓,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写,就归纳一下,选几个作为代表分别介绍,其他则阙如,结果有些值得注意的现象便漏掉了。后来发觉已悔之晚矣。”

    说到这里,苏亦就忍不住想吐槽。

    有一段时间,考古发掘就是在乱搞。浮夸之风,大*进的现象在考古现场也是存在的。

    考古的现场发掘完了就没有了,不可能再复原。

    描述的时候,多详细都不为过。

    以供后人参约,都极为方便。

    其实做为一种资料性的东西,繁琐是有好处的,谁又知道何人何时会用得上,现在用不上,后来的人可以用得上。

    学术研究,又不是只在当下。

    比如司马迁的《史记》他当年可是收集不少汉代之前的资料,然而他的史记很多记载都是不详尽的。

    如果能够把这些资料都保留下来,那该多好啊。

    也不会有王国维先生来指正他的错误了。

    “以我现在的眼光看来,斗鸡台作为原始记录相当不错,这样详细的记录越细越好,如果把它简化,后来的人便很难利用他了。”

    他这话一出来,许婉韵就笑了,“你还挺自信的啊,当初,苏先生这本书可是被批判的呢,有人说,苏先生在搞器物排队,搞繁琐哲学,现在证明苏先生是有先见之明的。不过你这么认同苏先生的学问,不当面说多可惜,要是你读苏先生的研究生,那么这马屁就可以使劲拍了。”

    苏亦笑,“没有,没有,就是对苏先生很敬仰,当初应该拿出笔记本让苏先生签名的。”

    许婉韵笑,“现在也不迟啊,不敢吗?”

    苏亦摇头,“不是,第一次拿出来,诚意十足啊,现在再找,马屁之嫌太严重了。”

    许婉韵娇笑,“谁敢说你啊,你苏大才子连苏先生都拒绝呢,发狠起来,连本家长辈的面子都不给,谁敢背后说你。”

    苏亦捂脸。

    说到这里,许婉韵突然说道,“苏先生当初再斗鸡台发掘的时候,经费突然没有了,可是自掏腰包给发掘队继续发掘呢。”

    苏亦瞪圆了眼,“苏先生那么豪?”

    许婉韵点头,“苏先生家以前是经商的,挺有钱的,只是后来没落的,如果不是搞学术研究,苏先生是有机会继承家业的。”

    敢情当年的苏秉琦先生还是不好好努力就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民国版啊。

    对比之下,自己好像弱爆了。

    好在许婉韵没有继续调侃他,而是指着《斯坦因西域考古记》说,“那这本呢,跟其他先生有什么关系。”

    苏亦说,“这可是向先生翻译的。”

    许婉韵瞪着他,“慎言,口无遮拦。”

    苏亦也认识到这个时候不方便讨论向先生。

    就解释,“主要还是因为昨天老马送我一份宿先生的《敦煌七讲》,就对敦煌的事情好奇,然后想看一下斯坦因的东西。”

    许婉韵恍然,“确实,说到敦煌,这个家伙确实绕不开。”

    苏亦点头,“佛说要有光,于是,王道长一锄头下去,真发现佛光了,挖出了藏经洞那么多珍贵国宝。”

    许婉韵哑然失笑,“明明是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光好不好。”

    苏亦突然发现许姐姐一本正经的挺可爱的。

    然后开始说,“好了,不开玩笑了,主要还是昨天老马跟我说王圆箓的故事,给我不小的震撼。”

    “王圆箓?”许婉韵好奇,“你说贩卖敦煌经书的王道长啊?”

    苏亦点了点头,“就是他。”

    许婉韵问,“但是他跟佛光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苏亦就跟许姐姐说一下王圆箓的故事了。

    跟这样的大姐姐谈论学术问题,感觉还是挺好的。

    至少跟老马同学,苏亦就没有兴趣八卦了。

    1900年,发生了两件中华民族历史上堪称耻辱的大事件。

    第一件不说了,中国人都知道。

    第二件,则是敦煌藏经洞的发现和被盗。

    敦煌的伟大震惊全世界,也是从这个藏经洞开始的,而这个藏经洞则位于莫高窟的16窟甬道北壁的第17窟。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一个名字——王圆箓。

    王圆箓王道长应该可以说近代中国最出名的道长之一了。

    因为王圆箓就是敦煌藏经洞的发现者。

    其人的故事,极为传奇。

    一直到后世,还能够引起网上的热烈讨论。

    苏亦王圆箓的故事,也不是老马跟他说的。

    他只是假借老马之口,卖弄一下而已。

    当时发现藏经洞的时候,王道长也没有想到它会如此惊天动地,但他是知道这些经书的重要性的。

    于是他开始讲故事,给藏经洞的发现编纂不少离奇的故事。

    比如说王道长说有一天,他听到雷声滚滚,山体开裂,于是,他就发现一个孔洞,于是他一锄头下去,顿时孔洞佛光大盛。

    佛祖显灵了。

    才让他发掘到藏经洞。

    只是王道长是一个文盲,他没有挖到金银珠宝,没法子,他只能想方设法把这些经书卖掉换钱了。

    他之所以想要卖经书换钱,也不是他贪财。

    主要是想要修缮莫高窟大殿,主要是当时太穷,莫高窟又太破了。

    一生流离失所当过兵又当道士的王圆箓只有一个宏愿就是修缮莫高窟。

    然而,他请敦煌当地的乡绅过来参观,然而这帮文盲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文献的重要性,王道长抛媚眼给瞎子看。

    没法子,王道长只好报官,好换取官方的赏赐。

    然后,王道长报官的方式挺豪横的,直接给敦煌县令王宗翰两箱子经书,还有不少绢画拓片,结果,这家伙也是不学无术的家伙,走马观花一番后,拿着一两卷经书后,意思意思一下就离开了。

    但后来,甘肃布政史知道了,直接就给汪县令下令封存。

    汪县令变责令王道长严加看管,不许外流。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跟斯坦因这个英国佬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汪县令为了升官发财,离开敦煌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直接拿王道长给他的经书去贿赂甘肃官场的其他官员,其中就有甘肃学政叶昌炽。

    叶昌炽可是清末有名的金石学家。

    一到他的手上,敦煌经书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藏经洞发现的消息不胫而走,其他的官员纷纷前来,嗯,来拿经书,还白*,不要钱。

    于是,被在来中国西域探险家们知道了,而英国佬斯坦因就是第一个赶来的。

    斯坦因不仅仅是一个探险家,他还是一个大学者,主要研究东方语言和考古学。

    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印度跟西域这边做考古和发掘的,这也是《西域考古记》诞生的背景。

    斯坦因来敦煌,接触之后,知道王道长不懂佛学,然后就开始使劲的忽悠。

    于是,斯坦因把自己的故事包装成印度版《西游记》了,说自己从印度沿着玄奘的足迹来中国取经的。

    要完成玄奘交给他的伟大使命,把真经请回印度。

    差不多,就是从天竺来东土大唐取得真经。

    王道长一听,就知道遇到同行了。

    他是文盲。

    但他不傻。

    佛祖显灵的故事就是他整出来的,印度版唐曾,他会不知道啥意思吗?

    然而,这个英国佬有钱啊。

    他报官,官方连个屁都不响,没赏赐不说,还白*,于是斯坦因花了四锭马蹄银就运走了二十四箱敦煌写经卷本,五大箱绢画和丝织品,总计一万四千多件。

    斯坦恩足足雇佣了四十多头骆驼才运走这些宝贝。

    于是他的西域探险也就结束了。

    这些经历他的书《西域考古记》都写着。

    当然,买走敦煌经书的老外也不仅仅是英国佬斯坦恩,还有法国探险家伯希和,这是后话,不说。

    然而,前世,苏亦每每翻看到王圆箓的故事,就觉得心疼不已。

    但是这些经书的流失只能怪王道长吗?

    不能。

    这是时代的悲剧。

    王圆箓有啥错啊。

    斯坦因《西域考古图记》中说:“他将全部的心智都投入到这个已经倾颓的庙宇的修复工程中,力图使它恢复他心目中这个大殿的辉煌……他将全部募捐所得全都用在了修缮庙宇之上,个人从未花费过这里面的一分一银。”

    所以苏亦翻看这本书心中都忍不住感慨王圆箓的伟大了。

    他只是为了想要看到他心目中的辉煌大殿,他有啥错。

    所以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许婉韵忍不住感慨,“从这个某种方面来说,罗振玉确实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苏亦点头,“确实,他在抢救、保护古代文物个文献上做出巨大的贡献,要不是他写了《敦煌石室数目及发见之原始》这一文向国人解释敦煌,国人又如何知道敦煌的重要呢,他直接催促官方查封敦煌藏经洞,不然,这些宝贝都被王道长卖完了,不过这样一来王道长就惨了,直接被官方通缉,最后也失踪了。”

    说到这里,苏亦感慨,“老马也挺厉害的,扎根敦煌一待就是十多年,值得敬佩。”

    许婉韵说,“现在老马可算是苦尽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