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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动物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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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苏亦说的有些片面。

    有时候,这些发掘都是联合考察的,有人类学专家也有考古专家。

    比如裴文中先生就身兼数职,这两方面都研究,贾兰坡先生也是如此。

    那么元谋人呢?

    云南元谋人。

    中学历史课上,没少讲。

    大家再熟悉不过。

    跟建始一样,元谋也是地名,甚至元谋一词,就出自傣语,意为骏马。

    其实,苏亦对元谋人发现地点,不陌生。他前世在云大读书的时候,还曾经去过元谋人的发现地点——那蚌村。

    那地方,也有个元谋人博物馆。

    “一开始,元谋人只是发现了一颗牙齿化石,并不是完整的头盖骨,所以大家现在看到的头盖骨,其实是复原品,不然,要是拿一颗牙齿化石过来跟大家讲课,估计大家也是一脸茫然。”

    大部分的古猿或者古人类化石的发现,都不是完整的头盖骨,都是人类学家经过技术复原的。

    如果是前世,这种复原就方便很多。

    要说化石复原这个方面,重庆自然博物馆做的就挺好。

    前世,苏亦还曾经去重庆自然博物馆参观过他们的“熊猫时代”展览。

    当时,川美跟自博合作弄了一个熊猫化石的数字化复原工程,直接用3D打印的实物展品,与靠传统技法复原的化石骨架同台展出,科技感十足。

    想到这里,苏亦突然说一个题外话。

    “大家可能不知道,史前时期大熊猫曾是古人盘中食物,人类与熊猫同行的历史,最早可以上溯至云南禄丰古猿。”

    这里又不得不讲一下禄丰古猿是个啥。

    “真的假的?”

    “大熊猫,国宝曾经是古人类的食物?古人类那么豪横?”

    很多人都知道熊猫是国宝,但啥时候被列为国宝,不知道。

    1988年我国将大熊猫列为国家1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国宝”只是一种称谓,是习惯用法。

    这个年代的食铁兽被称为国宝,也没毛病。

    苏亦继续说,“大家熟悉的蓝田猿人、北京猿人、官渡智人等数十处遗址里,亦有人与熊猫同行的记录,在重庆的奉节、巫山等地的古人类遗址中,专家们也发现过属于大熊猫的骨骼化石。但在人与熊猫同行的岁月里,彼此之间的关系并非一帆风顺,从最初的和谐相处到成为餐桌食物,再到国宝相待,大熊猫一直与人类形影不离。在100万-1万年前的这个时段里,正是在重庆盛产的巴氏熊猫繁衍的鼎盛期,同时也是人类智慧的高度发展期。”

    说到这里,苏亦停顿一下,“大家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突然跑去说熊猫啊?”

    “其实,咱们研究旧石器时代考古,并不仅仅是古人类,也可以从动物考古方面入手,如果大家未来对动物考古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研究这个方向,咱们国内做动物考古研究的学者,应该是没有的。嗯,跑题了,咱们先回到元谋人身上。”

    国内专门研究动物考古的学者,黄妘萍算一个,而且她现在就是吕遵锷的研究生。

    啥叫动物考古?

    对于这个新名词,同学们有些蒙圈。

    “小师兄,动物还需要考古吗?”

    “对啊,一群动物有啥好去研究的。”

    “我们人来的遗址都没有发掘完呢,就去关注动物考古,是不是太超前了。”

    同学们的质疑也是有道理的。

    不过,他们的质疑多少有些稚嫩。

    动物考古有必要吗?

    当然有。

    “既然大家疑惑,我就跟大家说一说动物考古学的基本概念吧。”

    “考古动物学又称骨骼考古学,主要是研究古遗址出土动物遗存的学科,揭示古代人们选择食物、狩猎、饲养家禽家畜等方面的经济生活和文化生活概况。是考古学和古动物学相结合的交叉学科。”(来自百度百科,书本上的词条也差不多)

    “没有错,就是一个交叉学科,咱们考古学的交叉学科很多,如果说动物考古学对于大家来说有些遥远的话,那么咱们就说一说,农业考古学,农业考古也是一个交叉学科,大家都知道咱们在发掘一些古人类遗址的时候,会发掘出碳化稻谷或者一些米粒,这就是农业考古的范畴,中国稻作起源咱们可以研究,中国古熊猫起源,咱们自然可以研究,从研究这些古生物,然后去辅助旧石器时代人类遗址考古研究,也未尝不可。”

    反正是讲课。

    讲啥都是讲。

    在没有教材的情况下,自由发挥即可。

    这个年代的老师好当也不好当。

    为啥好当。

    那是老师可以信马由缰,喜欢讲啥就讲啥,教材都是老师自己编写的,随意拓展一下没啥问题。

    但不好讲也真不好讲。

    有时候你都不知道讲啥。

    来来回回讲述那么几个发掘成果,讲多了老师都觉得烦。

    同学们也不喜欢听。

    这年代教材还是很缺失的。

    北大考古教研室编着的系列教材并没有出来。

    更不要说前世社科院编着大块头《中国考古学》,这一套书,说实话,他前世读研的时候,学校图书馆都没买齐,后来还是自己掏钱从网上买的二手书。

    既然如此,讲述一下同学们不知道的东西,也挺好。

    苏亦这话,让吕遵锷灵机一动,“你小子这个想法可以啊,动物考古?没有想到你的想法竟然怎么超前,你不跟我学旧石器时代考古可惜了,不然,我都可以介绍你认识裴老。”

    裴老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估计很难有精力去带研究,认识一下,还是没问题的,提携一下苏亦这样的后辈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跟裴老学习跟贾兰坡院士也是可以的。

    都是古人类学和史前考古的大拿。

    苏亦露出憨笑,“妘萍师姐,也很厉害的。”

    这点毋容置疑。

    对于自己的弟子+未来的老婆,吕遵锷是极其满意的。

    既然苏亦这个臭小子不跟自己学旧石器时代考古,他又提出动物考古这个分支,那么这个光荣的任务就必须落在黄妘萍的身上。

    苏亦要知道阴差阳错之间,自己促使黄妘萍研究动物考古,肯定会哭笑不得。

    谁又能想到未来北大考古系大名鼎鼎的黄奶奶,一个在考古课堂上一言不合就用石器手刃小白兔的可怕存在,竟然会因自己的无心之语而走上这条不归路。

    苏亦不知道,要是自己,他肯定自傲不已。

    回归课堂。

    元谋人大家都很熟悉。

    这都得感谢高中历史课编委会,把元谋人、蓝田人、北京人选为了讲解的对象。

    其实,早在1965年五一节就发现了元谋人的牙齿化石,然而,直到1976年根据古地磁学方法测定,生活年代距今约170万年,差距最多不超过前后十万年(也有学者认为其年代不应超过73万年,即可能为差距在60万至50万年或更晚一些)。

    耽搁了十年的时间,原因何在,自然不用多说。

    “大家对元谋人应该很熟悉吧?但大家知道国内第一个发现元谋人化石的哪位先生吗?”

    不用猜,台下的学生一个都不知道。

    要是有人知道这个偏门的知识点才见鬼呢。

    “是中国地质力学研究所钱方先生,1965年5月1日,他在元谋县大那乌村进行地质调查研究过程中发现两枚人类门齿化石,经古地磁学鉴定为距今170万年,命名为直立人元谋新亚种,是亚洲最早的直立人,简称元谋人。”

    元谋人并不是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发现的。

    这个研究所的名称太长,一般都简称古脊椎所。

    有时候,搞地质学的跟搞古人类学的,有时候干的活都差不多,这种跨学科考古的专家并不少见。

    比如夏鼐先生的儿子夏正楷也是从地质学转到环境考古研究。这位先生走了一条跟他老爷子完全背道而驰的考古之路。

    在当代中国考古大环境中,在老一辈人把这些主流考古方向都有着极为深入研究的情况下,从其他交叉学科去研究考古学,未尝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就好像苏亦选择佛教考古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研究旧石器考古,肯定搞不过裴老,也干不过吕遵锷,搞新石器考古也弄不过严文明先生,搞先秦考古,比如夏商周考古前有邹衡先生,后有李伯谦先生。

    至于秦汉考古,也不是没人。

    前有苏秉琦先生,后有俞伟朝先生。还有吉大的张忠培先生,这两位都是苏秉琦先生的高足。

    至于,魏晋南北朝隋唐考古。

    这就是宿白先生的基本盘。

    至于佛教考古。

    国内还在起步阶段。

    苏亦只需要超越宿白先生就够。

    其实,佛教考古跟之前的诸多方向也差不多,想要超越宿白先生何其难。

    这些不提也罢。

    剩下的就是郧县人。

    跟建始人一样,郧县人也是湖北老乡。

    一个是恩施,一个是十堰。

    苏亦搂草打兔子,顺便都给讲解了。

    郧县人发现的比较晚,1975年发现于郧县的。比建始人还要晚。

    不过一开始发掘也不是完整的头盖骨,就是一些人牙。

    “这些人牙化石,有上内侧门齿、下外侧门齿、上第二前臼齿和上第一臼齿,都是左侧的。总的形态与北京人的牙齿相似,只是尺寸要大些。共生的哺乳动物化石有嵌齿象、桑氏缟鬣狗和小猪等。其地质时代有可能早到早更新世。郧县人的时代比北京人稍早,或许属于早期直立人范围。”

    其实这玩意,要去过湖北博物馆,就可以看到郧县人化石,而且还不是复制品。

    最后才是大家熟悉的北京人。

    说到北京猿人,肯定离不开裴老跟贾兰坡院士,苏亦简单带过,“如果诸位感兴趣的话,以后有机会去周口店北京猿人展览馆,就可以现场观看了,这个机会肯定会有的。”

    1971年,中科院拨专款对周口店遗址博物馆进行了扩建,并更名为北京猿人展览。

    直到94年猿人展览馆才改称北京猿人遗址博物馆,到了又改称周口店遗址博物馆。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不变的依旧是馆内的化石馆藏。

    遗憾的是裴老发现的头盖骨遗失了。

    “据我所知,周口店遗址,是咱们北大考古专业的实习单位之一,每年都会带学生过去做田野实习,或者去参观。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在未来肯定有机会去现场观看的,到时候,吕遵锷老师还可以跟大家做现场解说,吕老师的水平可比展览馆的解说员专业多了。”

    难得有机会,调侃一下吕遵锷教授,苏亦还是很乐意的。

    吕遵锷教授指着苏亦笑骂,“臭小子,就知道拿我开涮。”

    等苏亦这些东西讲述完毕,吕遵锷说,“你赶紧拿化石到下面给同学看一看,不然快要下课了。”

    同样是人,吕遵锷教授干枯的双手拿着白花花的古人类化石捧在手中,就给人一种惊悚的感觉。

    然而,苏亦一双稚嫩的双手捧着这些白花花头盖骨,放在考古专业的这些女生眼中,就变得异常可爱了。

    他刚拿着头盖骨下来,这些女生就争先恐后说道,“小师兄,这里,这里,拿过来这里让我们看看嘛!”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看完相互交换看。”

    “观看的过程之中,要小心,可不能损坏这些化石,虽然是复制品,但价值非常难高的,这些化石都是首批复制品,具有极高的收藏以及研究价值。”

    生怕这帮家伙把化石复制品弄坏,苏亦不得不强调他们的价值。

    也就是在北大。

    也就是在这个年代的北大。

    不然,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把这些高质量的化石复制品拿出来在课堂当教具啊。

    前世,在云大读研,苏亦想碰这些玩意一次机会都没有。

    惨兮兮的。

    这就是北大学生的优势。

    其实,旧石器时代考古课程,是有机会去文史楼东边的古化石的库房上课的,就好像医学院的学生去解剖教研室辨认人类骨头一样。

    在北大考古专业,在这个方面的馆藏也足够学生去专业教室上课。

    也就是今天是第一节课,不然,也不需要在普通教室里面,也不需要吕遵锷拎教具到课堂。

    文史楼东边那个堆满人体骨骼的屋子,应该是北大考古专业最为恐怖幽深的地方。

    估计下节课,吕遵锷老师就要换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