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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北大,秋意渐浓。
整个燕园都被笼罩在金黄色的童话世界之中。
一眼望去,林荫道满地碎叶与银杏树上的金黄色互相交错,绚丽如画卷一般,很美。
也很浪漫。
其实,北大的银杏树并不多。
西门前共有4棵银杏树,两个华表旁各有一株为古银杏树,何年何月何人种下已未可知,据说都有300多年历史,有点类似于中山纪念堂的木棉王,一样是300多年的历史。
西门的秋,是北大最醒目的秋。
此外,校园也零零碎碎种植着一些银杏。
图书馆旁、未名湖畔、生物楼与第一教学楼之间也有一些银杏树,就连朗润园也种植着一些银杏树。
秋季渐浓,银杏金黄的叶子映衬着一塔湖图、教学楼以及躺在草坪上私语的情侣和在林荫道的石板凳上看书学生,如果有相机的话,这种随便选定一个角度拍摄,定格下来的就是一幅极有诗情画意的画面。
这是一个合适恋爱的季节。
刺激着苏亦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前世,苏亦暗恋的文学社学姐,最终考取北大中文系。
那跟关于《飞鸟集》的故事,随着他三战北大宣告失败,最终也没有续上,慢慢演变成飞鸟与鱼的故事。
其实,云大东陆校区也有一条漂亮的银杏大道,秋季的银杏落叶,随风飘扬最终洒落在脸上,摘下来,插到女孩的发丝间上,这是一个很文青的举动,有点小浪漫。
不过,真的有这个故事,苏亦肯定不男主角,他在云大经常干的就是帮基友捧起一大把银杏叶然后抛到空中,等它们洒落下来当背景,让基友给女朋友拍照。
没有错,他干的就是这活。
实话实说,苏亦有些怀念云大了。
不管是秋季东陆的银杏树,还是冬季翠湖的红嘴鸥,都值得怀念。
就是在这样美丽的日子,苏亦他们被宿白先生领到未名湖畔的博雅塔上课了。
这节课,很重要。
除了77-78级两个班的学生之外,还有苏亦五个研究生都全部到齐。
在北大校内上课,难得有这种户外的课程。
大家基本上不会缺席。
这样一来,人数也不少了。
77级一共27人,78级一共20个人,加起来47个,加上苏亦他们5人,一共52个学生。
从文史楼一路走到博雅塔下面,确实赚取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北大人对所谓的“一塔湖图”肯定不陌生。对于博雅塔的位置也不会陌生。
然而,非北大人,尽管也听过未名湖跟博雅塔的名字,也知道所谓的一塔湖图,但博雅塔在什么位置,估计就不清楚了。
博雅塔位于北大校园中东部,未名湖东南侧,两者组成的“湖光塔影”就是燕园着名的景观之一。
宿白先生把众人带到博雅塔下面,拍了拍手让众人聚集起来,就开始把苏亦喊出来,“这段时间你经常在各位老师的课堂上讲课,那么正式开课之前,你就跟大家介绍一下博雅塔的具体情况吧。比如来历,命名这些都可以讲述,能够讲述多少就讲述多少。”
这话一出来,众人就忍不住轻笑。
尤其是许婉韵第一个朝着他竖起拇指。
蹭课蹭到苏亦这个地步,也算是闻所未闻了。
哪一个学生去一去蹭课就会被老师拎起来代讲?除了苏亦一人,别无分号。
不过那是在其他老师的课堂,在自家导师的课堂,连这些复杂的步骤都免了。
那么许婉韵为什么会朝着苏亦竖起大拇指呢?
原因很简单。
那是因为宿先生明明知道苏亦的情况却没有指责他,不仅没有指责,反而还让他在自己的课堂上代讲。
这是什么态度?
这完全就是默许啊。
能够不务正业到这个程度还让自己导师默许,这得多宠溺啊。
宠不宠溺,苏亦暂时不知道。
既然被宿先生拎出来了,苏亦也不怯场,直接当众开讲。
“我先跟大家说一下,博雅塔是怎么来的吧。博雅塔,怎么来的,大家知道吧?”
苏亦习惯性提问。
“当水塔用的。”
同学们也习惯性回答。
博雅塔的知识,随便一了解就知道,这也不是多偏门。
苏亦点头,“是的,蒋同学回答的没有错,博雅塔一开始就是水塔。”
跟考古专业的学生混久以后。
苏亦基本上能够把两个班47个学生的名字都给认清了。
其中,不少人苏亦都听过名字。
因为他们这群人中,有好几个都留在北大考古系。
77级留在北大的学生比较少,只一个独苗,也就是对丝绸之路沿线古城极有研究的林梅村教授。这位老兄毕业以后直接被分配到文研所,后来还是经季羡林和宿白两教授推荐,调回北大考古系,执教东西交通考古学,妥妥的人才。
此外,还有78级的王讯薄小莹李水城张辛四人,尤其是张辛教授,苏亦最为熟悉,因为这位教授还研究中国书画。
当年,苏亦考北大文博就打算奔着这位先生去的,奈何无缘。
而刚才回答苏亦问题的蒋同学。
全名蒋祖隶。
这也是一号牛人。
后来也是北大考古系重点培养对象,后来去哈佛读博拜入张光直教授门下,然后留在美国,未来应该还担任斯坦福的兼职研究员。
这哥们,才本科一年级就开始初露锋芒。
当然,知道博雅塔是水塔,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
苏亦需要的是这种互动。
互动结束,苏亦开讲。
“1924年7月为了解决师生的用水问题燕大打出一口深55米的深水井,且急需建一座水塔以向全校供水。当时就有人提议,在燕园的古典建筑群中应该建一座古塔式的水楼,才能使之与未名湖畔的风景相协调。然而,古塔这个建议一出来,就引起不小的争议。”
“什么争议呢?”
大家当然不知道。
纷纷摇头。
就连蒋祖隶也不知道。
就算未来他是大牛,此刻的他,还是一个小牛犊。
大家都在等着苏亦公布答案。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因为古塔在中国古代多建于寺庙内,这个建议在当时颇有争议。那么有争议怎么办呢?当然就是讨论的,燕大的做法并不是内部讨论,而是习惯性向外部征集意见,后来校方向当时的社会名流征求意见,得到广泛赞同后才决定建立塔式水楼。”
“燕大这个做法有点像之前贝公楼以及外文楼的命名一样,当时一大堆社会名流到访燕大,司徒雷登问诸人到校印象,当时钱穆先生就说,初闻燕大乃中国教会大学中学中之最中国化者,心窃慕之。乃来,乃感大不然。入校门即见M楼,S楼,此何义,所谓中国化者又何在?此宜与中国名称始是。”
“后来,燕大特为此开校务会议,就把M楼改为穆楼,S楼改为适楼,贝公楼为办公楼,其他建筑一律赋予中国名称。当然,穆楼不是以钱穆先生的来命名,而是由银行家穆布莱捐款10万美元所建。以穆布莱的名字来命名的。同样,适楼也不是胡适先生的名字来命名的,S楼就是现在的俄文楼,原名圣人楼,是由罗素·塞奇资金会捐资兴建的,一开始是燕大女子学院教学楼。”
说完,苏亦就笑了,“恩,跑题了,咱们说回古塔问题。燕大向社会名流征集意见,得到广泛同意以后才决定见立式塔式水楼,是应该原创设计一个?还是要仿古呢?最终设计师墨菲选择仿古,然而,中国古塔那么多,到底选择哪一个合适呢?”
他说完,王讯就喊道,“通州燃灯塔!”
又是这货。
他的抢答把苏亦的节奏都打乱了。
苏亦望着他,“没有错,那么王讯同学知道为什么是通州燃灯塔吗?”
顿时,这货就摇头了。
苏亦继续问,“除了通州燃灯塔,大家还知道国内有哪些古塔吗?”
“西安大雁塔。”
“杭州雷峰塔。”
“应县木塔。”
“嵩岳寺塔。”
“开封铁塔。”
显然,对于中国的古塔,同学们还是知道一些的。
苏亦点头,“同学们,显然对咱们中国的古塔也做过相应的了解。不过除了上面提到的古塔之外,还有以下的古塔。”
“五台山大白塔。”
“山东灵岩寺壁支塔。”
“西安小雁塔。”
“上海龙华塔。”
“北京八里庄塔。”
“北京黄寺石塔。”
“北京宁天寺塔。”
“北京五塔寺。”
“承德须弥福寿琉璃塔。”
……
“这些古塔有些还存在,有些已经毁灭于战火之中了。”
说到这里,苏亦说,“说到咱们中国的古塔,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个人,德国建筑师恩斯特·伯施曼,他于1906-1909年穿越中国12个省区,对中国建筑进行考察,拍摄了大量照片。它们大都依然存在(有些毁于战火或其它原因,之后被重建),是真正的历史见证者。有机会的话,大家可以搜集一下他的拍摄的照片观看,应该是第一个专注拍摄中国古建筑的外国人了。”
听他说完,众人恍然。
对于他这位小师兄的博学也见怪不怪了。
倒是,许婉韵笑个不停,“你小子,又跑题了。”
汗!
苏亦有些尴尬地望向宿白先生。
宿白先生不苟言笑,“确实喜欢跑题,不过你讲这些也属于类比,同学们应该会喜欢听,难怪其他老师都反馈你讲课不错。继续吧。”
明明在夸。
却给人一种很严厉的感觉,这估计就是宿白先生的风格吧。
既然宿先生让继续。
苏亦就继续,“咱们说会博雅塔,为了与校园古典建筑群和未名湖风光相协调,燕大校方向社会名流征求意见后,决定参照通州燃灯塔,建造一座塔式水楼。时过境迁,当时一个颇有争议的建议,却成就了中国最高学府中永恒的经典。”
“之所以参照通州燃灯塔,那是因为通州是燕大前身之一——协和大学的所在地。”
说到这里,苏亦免不了给大家科普一下燕大的校史。
它本来是由华北地区的几所教会大学合并而成的,包括北京汇文大学、通州华北协和大学、北京华北女子协和大学,初期名为还命名为“北京大学”。
前两所大学,从1916年开始就酝酿合并,但新校名跟新校长人选到1918年尚未确定,只挂出了“PekingUniversity”的英文牌子。
这个英文名字是不是很眼熟?
没有错就是北大的英文名。
一开始燕大就打算蹭北大的热度。
恩,就是这么秀。
这段经历,让苏亦想起来华科合并的八卦,当初华中理工大学打算跟同济医科大学合并,当时,同济医科大方面极力发对使用华中理工大学当校名。
这样才有了后来的华科。
换成华科,英文名字其实并没有改变。英文名字再次翻译过来依旧是华中理工大学。
名字就是占同济的便宜。
好吧,这个真的是八卦了。
这都是网络的段子,真实性有待考证。
但是关于燕大的部分,确实是真实再不能真实的事情了。
“但是,燕大之所以叫燕大,还是从司徒雷登到任以后,为了不与当时的国立北大混淆,经过多番争议,1919年包括蔡元培、吴雷川、胡适等在内的校名决议委员会在诚静怡的建议下,决定将这所大学命名为燕京大学。”
“当时,校址也不在燕园这里,而是在北京城东南角盔甲厂一带,校舍简陋,经费短缺,环境十分窘迫。”
“所以不要以为教会大学就很有钱,很阔绰,甚至1920年华北协和女子大学并入时,燕大仍只能使用佟府夹道旧址。那么现在燕大的新校址是怎么来的呢?”
“这一切都从司徒雷登开始说起,重新选择一处新校址,是司徒雷登在答应就任燕大校长职务时提出来的条件之一。于是,为燕大寻找一个新的地块建设校园也就成为司徒雷登就任以后最为首要的工作了。最终,对方联络多方,寻觅多处,最终选定咱们脚下这片土地,燕园才正式诞生。”
既然跑题。
苏亦也不介意跑得彻底一些。
甚至,连博雅塔为什么叫博雅塔,他都还没有说,就跑去扒拉燕大的校史。
等他说完,许婉韵都笑抽了。
马世昌跟姚华山都忍不住摇头。
其他学生,却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趣闻,可比枯燥乏味并且还看不懂的古代建筑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