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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魏晋南北朝考古考搁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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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确标题:魏晋南北朝考古考个啥

    周一,正常上课。

    苏亦在考古专业上的第一节课,并不是俞先生的《战国秦汉考古》,而是宿先生的《魏晋南北朝隋唐考古》,也就是他拿来搪塞俞先生,不能担任他战国秦汉考古课助教的理由。

    然而,真实情况是,宿白先生并不需要他担任助教。

    因为这门课程,能够担任助教的学生不止苏亦一人而已。

    不管是马世昌、姚华山还是许婉韵都可以担任。有趣的是,宿白并不需要助教。

    其实,其他先生也并不是真的缺助教,他们只是缺研究生,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好苗子,见猎心喜,都忍不住把苏亦拐入他们的研究的方向而已。

    对此,宿先生作为导师,也并没有反对。

    因为他对学生的要求就是做学问,面不能太窄,至少先秦与历史时期这两大段考古分别要能通。

    这话,并不说说而已。

    宿先生还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做表率,等考古专业独立成系以后,宿先还率先和严文明先生在考古系开设“考古学通论”(上、下)。

    所以别以为宿先生只会讲述古建以及魏晋南北隋唐考古。宿先生可以说全才,专与通都可以融会贯通的那种全才。

    跟古代建筑课程一样,这门课,苏亦他们四个研究生都到齐了。

    虽然这两门课程都不是他们的必修课,但自家老师开的课,谁又敢缺课呢。

    搁其他先生缺课就缺课了。

    但宿先生的课程缺课了,遇到相关知识,一旦不清楚,但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对于马世昌、姚华山和许婉韵三人来说是如此,对苏亦来说更是如此。

    他都到考古专业其他老师的课堂溜了一圈,唯独缺宿先生的课,这样的胆子,苏亦目前还没有。

    在宿先生的课堂上,苏亦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乖巧到,他都不敢继续躲在后面,而是跟随着马世昌他们仨都坐在前排。

    说实话,前排不是啥好位置。

    太靠近讲台。

    粉尘太多。

    如果坐中间的话,一不小心就被讲台挡住视线,还要经常仰着脑袋,容易脖子酸。

    但没有办法,老马同学习惯性坐前排,姚华山坐前排,就连许婉韵都坐前排了,他哪敢特立独行。

    宿先生还没到,他们四就先到了。

    许婉韵打趣,“你怎么不坐后面去了?”

    苏亦翻白眼,“傻子才坐后排。”

    马世昌笑,“你们不要学我,我是习惯了,读本科的时候,只要宿先生的课程都坐前排,这个习惯,舍不得改了。”

    这话说的,不是改不了是舍不得改。

    充满岁月的沧桑。

    一听,就知道窝在敦煌的这些年,这位马师兄有多么渴望回到北大的课堂上。

    实际上,不仅马世昌渴望回到北大读研,就连远在敦煌研究所,现在担任领导岗位的樊锦诗也渴望重回北大读研,只不过条件不允许罢了。

    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不知道的在象牙塔的时光有多幸福。

    前世,他杀到北大读书,付出极大的代价。

    高中的时候,暗恋的学姐考取北大中文系,他当时就特别想考北大,奈何,他是一个美术生,考北大是不可能考北大了,那么退而求其次,考取清华也不错,毕竟清华美院专业对口。

    奈何,清美不是想考就能考的。

    就算选择最鸡肋的艺术史论专业,他还是考不上,无奈只好选择广美。

    在广美读美术史四年,最终还是入了文博的坑,这里面最大的原因还是北大恰好有文博硕士点,那为啥不读北大艺术硕士呢?

    因为美术方向,不招生。

    再说,文博也挺好,从美术史到文博,跨度并不算大,因为艺术史读到最后,都会涉及到美术考古,甚至再偏离一点都可以从事佛教艺术考古,也就是当年北大阎文儒先生讲授的石窟寺艺术。

    反正花了三年的时间,一根筋似的考北大,最终也能调剂云大,然而,在云大待了三年,你以为苏亦就甘心了?

    并不没有。

    心心念念要杀回北大读博。

    不过人生一旦选择妥协,再重启梦想,就难上艰难了。硕士努努力还觉得可以够得着,博士再会北大,凭啥啊?

    难不成因为脸大?

    硕士阶段,没弄出啥成果,发的论文都是水刊,想要申博,谁理你?

    这不,他当初想申请央美的博士,直接被李教授拒了。对于学渣来说,考试是一种作弊,也是一种相对公平的方式,申请考核制度则让学渣无处遁形,对普通高校的学生来说想通过申博的方式拜入大牛的门下,几乎没可能。当然,考博的时候,想要考入大牛的门下,几率也不大。

    反正读博难毕业更难。

    相比较之下,硕士阶段,不要太轻松。

    然而,那是相对于前世。

    对于现在的苏亦来说,进入北大正儿八经的的重读考古研究生,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吃力的。

    主要是他心变得大了。

    不然,老老实实跟着宿先生的培养方式走,也不至于每天都那么累。

    苏亦这段时间读的书有点多。

    这段时间从图书馆借阅的书籍都可以把宿舍的书桌给挤满了。

    他读啥书,跟他睡一个屋的马世昌最为清楚,住在他们隔壁宿舍的姚华山也不陌生,那么许婉韵呢?

    其实也不陌生。

    毕竟俩人作为饭搭子,都那么长时间了。

    因为马世昌的感慨,许婉韵也不好继续跟苏亦开玩笑,就转移话题,“你这段时间经常跑燕东园,魏晋南北朝史学的怎么样了?”

    苏亦苦笑,“还在啃书,而且书太多了,感觉都啃不动了。”

    许婉韵好奇问,“都有哪些啊?”

    苏亦只好说,“好多。”

    说着,就跟许婉韵分享书单。

    他这段时间确实是啃书。

    通史部分,魏晋南北朝部分要翻。

    这一翻,就看很久。

    郭沫若的《中国史纲》,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之所以看这本,主要是范本通史还没出版。除此之外,就是北大学生还在用的通史教材,翦伯赞的《中国史纲要》。

    除此之外,就是陈寅恪先生的相关着作。

    七十年代,读陈寅恪先生的着作,尤为困难,因为大量的书稿都是到八十年代以后出版的。

    甚至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才出版《陈寅恪文集》,其实,陈先生生前也出版了诸多着作,比如《元白诗笺证稿》,早在1950年冬,执教于岭南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出版,1950年初刊后又经陈先生口授修订而两度重版。1955年北京文学古籍刊行社出版的第一次修订本,58年又有第二版修订本。

    《元白诗笺证稿》如果读得懂的话,也挺有趣的。

    比如里面就说到“元白”诗歌成就的区别,元指的就是元稹,而白则是白居易。元稹和白居易交情最好,又有一致的诗歌主张,世人将他们并称“元白”。论到新乐府的创作,元稹的成就不及白居易。那么为什么元稹的成就不如白居易呢?

    陈先生的说法就是,白居易的新乐府之所以写得好,是因为不跑题,一诗一主旨,而元稹思则是废话太多,经常跑题,一首诗里面经常会有二三四个不同的主旨,不如白居易的诗具有感染力。

    而苏亦书单上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63的时候,中华书局,也有过出版。

    除此之外,还有《唐代政治史述论稿》早在1943年5月由时在重庆的商务印书馆出版,不过当时的书名是《唐代政治史略稿》。这书早于1941年间在香港完成。

    说到《唐代政治史述论稿》,这其中还有些轶事。

    “当年,胡适先生还吐槽过陈先生标点尤懒,不足为法。”

    “真的假的?”许婉韵好奇。

    苏亦点头,“真的,在胡适先生跟陈先生相关通信以及日记里面有记录,可不是我胡乱编撰的。”

    这确实不是苏亦胡编乱造的,而是确有其事。

    《胡适日记全编》,第六册第657页,就有相关文字:读陈寅恪先生的论文若干篇,寅恪治史学,当然是今日最渊博最有识见最能用材料的人。但他的文章实在写的不高明,标点尤赖[懒],不足为法。

    不过看着许婉韵狐疑的目光,苏亦继续说,“其实,陈先生1941年写定的《唐代政治史略稿》,并不存在胡适批评的“标点尤懒”问题。可惜阴差阳错,这本书稿寄出后,陈寅恪以为丢失了,遂请人用初稿“拼凑成书”,这是他正式出版的第一本书。此后陈寅恪的视力每况愈下,终至完全失明。”

    说着,苏亦就跟许婉韵分享自己理解的经过。

    “陈先生给他的弟子蒋天枢通信的时候,就曾经说,此书之出版,系经邵循正用不完整之最初草稿拼凑成书,交商务出版。原在香港手写清稿,则寄沪遗失矣。”

    然而,几十年后蒋天枢主编《陈寅恪文集》,“以《元白诗笺证稿》为楷模,不许越雷池一步”,甚至原稿有“书名专名之符号”的,也“一概取消”了。上海古籍出版社在编辑《陈寅恪文集》时,充分尊重了陈寅恪的意愿,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了补救。

    其实后来,《唐代政治史略稿》手写清稿还是被保存下来了。

    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陈寅恪文集》后,当时保管这份手稿的企业家王兼士先生将此手稿交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

    这些轶事,前半部分可以说,后半部分却没法乱说了,因为他还没发生。

    这个时候,蒋天枢编校的《陈寅恪文集》,最早一册是《元白诗笺证稿》,1978年4月出版,不过这时并没有文集的名义,仅是再版。

    在《元白诗笺证稿》《金明馆丛稿》两编中有大量文史互证的论文,《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也有不少的部分涉及文史互证。

    甚至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里引韩愈名篇《送董邵南序》,从而考究出唐代中后期的文人在京师政坛的不如意,进而到河北去寻求出身,从侧面反映出,地方与中央两者政治生态的对立,以及当时士人的抉择。

    看这些书挺有意思。

    但这些书合适慢慢看。

    短时间内大量翻阅,就会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苏亦对陈寅恪先生的着作,前世看的不多,但他读研的时候,讲述文献学的教授在讲述版本校勘部分的时候尤为喜欢讲陈寅恪先生的作品,这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他读研的时候文博专业放在历史学院下面,讲述文献学的老师基本上都是从历史学的角度去讲述而非考古学。

    倒是,让他对这些名人着作,有些大致的了解。

    陈寅恪先生的着作对于普通人来说,读的可能有点吃力,可读性不如万绳楠整理的《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但对现阶段的苏亦来说,相关着作读多了,也就习惯了。

    除了陈寅恪先生的着作,肯定还有周一良先生的相关着作。

    虽然周一良先生的《魏晋南北朝史论集》还没有出版,但周先生却赠送了他不少论文,有手抄版,有油印版,是周先生手动合订在一起的。甚至不少部分生怕苏亦看不懂,还特意做了相关修订。

    所以,周一良先生的这部分论文,苏亦基本上每天都翻,没事干就翻。

    可以说,北大诸位先生,对他学业影响最大的两位先生,除了宿白先生之外,就是周一良先生。

    这两位先生,赠送给他的书籍,都有大量的注释。在相关文章旁边还给他列了不少的着作。

    所以在魏晋南北朝史部分,苏亦读的最用心就是周一良先生的相关论文。

    此外,其他人的着作,苏亦也读,比如唐长儒的《魏晋南北朝史论丛》,这书三联书店1955年7月第1版,1978年4月第4次印刷。

    苏亦借阅的时候,恰好就是全新版本。

    必读的书单,除了以上这些,还有汤用彤先生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这书老早就出版了,62年的时候,还重印过。

    想要学佛教考古,这书确实必读本。

    其实除了上面这些书之外,苏亦也挺想看田余庆先生的《东晋门阀政治》,奈何这书还没出版。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后世很多耳熟能详的专着,这年代都没出版。

    只能搜集相关论文翻翻,解解馋。

    有时候,太繁琐了,苏亦也懒得翻看。

    然而,作为宿先生的学生。

    苏亦学的是考古学而非历史学,他读的这些书,最终还是为了相关的历史时段考古服务的。

    唯一让苏亦遗憾的是,宿先生的《魏晋南北朝唐宋考古文稿辑丛》还没出版。

    不然,顺理宿先生相关成果就更加方便了。

    就算如此,当他分享书单的时候,许婉韵都只能感慨,“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