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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苏亦返回宿舍。
钱立群就找上门来了。
“苏亦,你小子不声不响,又在我们中文系放一个炸弹啊。”
刚刚从图书馆回来的马世昌疑惑,“怎么回事?苏亦又闯祸了?”
苏亦哭笑不得,这个又字从何说起,自己从来都没惹祸好不好。
钱立群笑着解释,“这小子,今天在文学社又读诗又写诗,还现场即兴创作诗歌,外加吉他弹唱歌曲。当时,在图书馆大草坪被好多人围观,到了最后,围观的学生都有好几百人,后来越来越多,几乎从图书馆出来的学生都在大草坪围观,结果他倒好,大家都在等着他继续表演,这小子,就跑回宿舍了。”
一想到这。
苏亦都心有余悸。
今天是北大社团日,下午的时候,文学社把活动地点放在图书馆大草坪上,一开始,还算正常,大家互相不干涉,文学社有文学社的活动,其他社团有其他社团的活动。
然而,到了最后,看到文学社有人表演,全体社团的学生都围过来了。
首先是学生会的。
因为当时刚好学生会学习部在做活动,而学习部部长恰好就是历史系的黄莺歌,副部长是王先勇,王先勇也是北大文学77级的,跟李志虹他们都是同学,黄莺歌又认识苏亦。
两边都是熟人,就提议在一起互动。
这样一来,人数就开始翻倍。
文学社跟学生会的人都聚在一起了,其他社团的头头脑脑也都相互认识,紧接着,美术社的成员也都靠拢过来。
因为文学社这边气氛最热闹,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还有谈着吉他唱着歌,一下子就把其他社团的成员都纷纷吸引过来了。
等大家得知苏亦要弹唱新歌的时候,整个现场都热闹极了。
然后,等苏亦弹唱歌曲的时候,文学社这帮家伙都要疯了。
他们的表现得太过疯狂。
让其他社团的学生都愣住了,都不知道为何如此。
等文学社这边的成员,拿苏亦分享的仓央嘉措的诗歌《住进布达拉宫》分发给众人观看的时候,大家终于知道原因了。
原来,苏亦这是即兴弹唱。
不仅如此,等苏亦告诉众人,他弹唱的歌曲叫《女儿国》的时候,众人再次沸腾起来。
因为苏亦直接把仓央嘉措的诗歌跟《西游记》女儿国的故事联合起来创作。
瞬间,就让文学社的众人激动得不行。
仓央嘉措,在这个年代,并非每一个人都知道,但《西游记》谁都不陌生,尤其是女儿国的故事,更是让人觉得柔肠百转,情思缠绵,翻腾不已。
西游记中女儿国的故事,充满了遗憾,女儿国王爱而不可得,唐僧情动却依旧狠心离开。
整个故事,跟仓央嘉措的《住进布达拉宫》何其相像啊。
一个是雪域最大的王,一个是唐王御弟,他们的身份都让他们的情感充满了克制与遗憾。
婉转的旋律、优美的歌词加上有如天籁的演唱,唐僧与国王唯美而又经典的爱情故事被演绎成一场听觉盛宴。
苏亦磁性的嗓音几乎就要将唐僧的内心独白娓娓道来。
低沉,还有点小男生变声期的沙哑,配合这首歌,破天荒的合适。
等苏亦唱完前一段,众人还觉得意犹未尽。
李志虹直接说出众人的心声,“这首歌,要是男女对唱就完美了。不过是仓央嘉措的诗歌,还是女儿国的故事,都是讲述着两个人的故事。”
于是,苏亦也不藏着掖着,继续说,“其实,这首歌还有下半部分。”
说着,苏亦就跟旁边的社团成员把手抄本借过来,开始写歌词。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心恋我百转千回
快带我远走高飞
念什么善恶慈悲
等什么望穿秋水
任来世枯朽成灰
换今生与你相随
……”
他不仅写完歌词,还根据自己的印象写一段简谱。
然后还哼了一下,哼完把词谱递给黎新叶,这姑娘立即就可以唱出来了。
真强。
相比较他的半吊子功底,黎新叶比他专业多了。
他前世学了一些乐理,但不深入。他老妈希望他学习小提琴,小提琴优雅,穿着白西装拿着小提琴,简直就是音乐王子。
所以,从小就给他报班,苏亦学了半个学期,就没兴趣了。
他老爹则希望他学习钢琴,认为这是男人的玩具。
钢琴,苏亦倒是坚持学着一段时间,但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学着。
唯一用心的就是吉他。
整个大学时期,吉他都不怎么离身,从第一把雅马哈成品吉他,到换成泰勒吉他练习指弹,再到学着别人用纯手工吉他,苏亦倒是在琴上花了不少钱。
但因为花在练琴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也都只是自娱自乐,水平都没有太大的精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他精力都在学业而非音乐上呢。
没有想到这些自娱自乐的东西,在这个年代,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这首《女儿国》是在《女儿情》的基础上融入仓央嘉措的诗歌,重新创作的歌曲。
乍一听,也就那样。
但在前面铺垫那么久的情况之下,此刻,拿出来太应景了。
苏亦前面关于仓央嘉措诗歌的部分,低吟浅唱只是一个铺垫,到了黎新叶唱的女儿情部分才是真的惊艳。
这姑娘可是能够清唱映山红的存在。
难度那么大的歌曲都能够唱,女儿情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黎新叶的声线高亢却纯粹,还带着民歌的唱腔,更是诠释出一个勇敢寻爱的女王形象。
配合苏亦略带沙哑的低吟浅唱,再一次在众人的心中,演绎着女儿国的故事肝肠寸断,柔肠百转的故事。
女儿国的故事,太深入人心了。
突然,在北大图书馆的大草坪却能够有这样的视听盛宴,哪有不轰动的道理。
唱到最后,除了各个社团成员,其他从图书馆出来的学生都纷纷围观过来,都下意识过来凑热闹。
后来凑热闹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甚至,后来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看到一大堆围观,也就好奇凑过来。
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发什么事情,只是看到人多就想过来看看。
抱着这样心态的人,不少。
苏亦见状,立马溜走。
那么多人,突然凑过来,没有人引导,很容易就发生踩踏事件。
不止苏亦溜走,文学社这边也都纷纷撤退,留下学社会的干部在维持现场,疏散人群。
好在图书馆前面大草坪足够大,人数也不算太多,千百来个人,远远没有后世音乐会现场那种动辄好几万的大场面,也就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但,因为一个社团活动,引发那么大的阵仗。造成那么多人过来围观。
作为始作俑者之一的苏亦,他要是不出名才见鬼。
还不到一天,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情,他刚刚返回宿舍没多久,事情就开始发酵了。
苏亦的名头彻底传出去了。
这不,钱立群就直接杀过来了。
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广东同乡温汝敏,甚至,湖南老哥凌宇也过来了,还多了一个吴傅辉,北大中文系78级研究生的F4成员都全部到齐了。
中文系的老哥无事不登三宝殿,四人连袂而来,马世昌就以为苏亦惹祸了。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听完钱立群的解释,马世昌也反应过来,“我说,下午在图书馆的时候,下面怎么会那么吵闹,原来是你小子惹的祸啊。”
苏亦苦笑,“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原本只是文学社的活动,后面大家聚集在一起,人越来越多,我看场面快要失控,就先撤了。”
“你做的是对的,群体事件很麻烦,好在不出什么事情,不然,宿先生就该为你头疼了。”马世昌笑着说。
钱立群见状,连忙解释,“刚才开玩笑的,没有那么严重,这事也不怪苏亦,要怪就怪他的诗与歌。”
温汝敏笑,“没有想到我们广东的小老弟才气如此了得,你不读中文系,读考古专业,太浪费人才了。”
听到这话,马世昌就没法忍了,“老温,你夸我家小师弟的才气,我没意见,但你顺带吐槽我们考古专业就不合适了。”
温汝敏连忙摆手,“老马,别激动,我这不是替苏亦惋惜吗?”
马世昌笑骂,“惋惜个鬼,苏亦在拜入宿先生门下学佛教考古就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马世昌急眼,要轰人了,钱立群连忙说,“这点我认同,要是苏亦不跟随宿先生学习佛教考古,也不会知道那么多佛家典故,佛家诗歌,甚至,还创作出那么多充满禅意诗歌,这些诗歌,我们中文系的孙玉石老师就非常喜欢,还给出极高的评价,直接说,这样诗歌放在北大中文系也是第一流的存在。”
孙玉石是谁?
王瑶先生的大弟子。
现在是北大中文系的讲师。
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史、鲁迅与五四文化以及中国现当代诗歌研究。
诗歌研究人家是专业的。
听到这话,马世昌越发好奇了,“苏亦这小子都写出啥诗了,值得孙玉石老师这么夸奖?”
苏亦一脸无辜,“我啥都不干啊,就读诗跟抄诗,最后唱了一首歌。”
老实人吴傅辉都忍不住了,“你小子,倒是轻描淡写啊。”
说着,直接把一个本子递给马世昌看,“这就是他今天读的诗歌,还有抄写的诗歌。”
“白朗宁夫人《我的棕榈树》,还是中英文版本?你小子可以啊。”马世昌一边翻看笔记本一边说。
“不过这也符合你小子的性格,这段时间,他没少看外国诗歌,不奇怪。”
这话,主要是说给钱立群几人听的。
说着,就指着苏亦旁边的书桌,还别说真的好几本外国诗集。
这些都是苏亦从周一良先生家中借过来的,周一良先生家里好多书,啥都有,外文书籍,有些北大图书馆都没有。
至于这些诗集,主要是用来练习口语的。
钱立群三人见状,也不奇怪。
要没点储备,怎么可能现场朗诵出来。
“《一个棵开花的树》,这是啥诗歌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马世昌终于关注到重点了。
钱立群说,“不仅你,我们都没有听说过,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佚名,是他在旧书摊上看到的。”
苏亦点了点头,一脸真诚。
结果,没人信。
“真是我在旧书摊上看到的。”苏亦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啥底气。
他看着众人的模样,估计,这首诗跟大诗人席慕容无缘了。
估计未来,这首诗歌的作者都是叫佚名。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马世昌念到,“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念完,就直拍大腿,声音下意识提升,“这句好,这个写的好。把佛家前世今生的故事融入诗歌之中,非常难得。”
钱立群说,“更加难得的还在后面。”
马世昌继续翻看,“《石桥禅》?是这首吧?”
吴傅辉点头,“是的。”
马世昌笑,“这首应该是《楞严经》的出来的灵感,利用佛跟阿难的对话,描写男女之情,有些直白,也是一首佳作。”
要论在场众人,谁对佛经最了解的话,非马世昌莫属。
他在敦煌待了十年多,除了清理敦煌洞窟以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整理佛经。
所以一看《石桥禅》他就知道出自《楞严经》。
马世昌说完,钱立群就笑,“这首也是佚名,不是你家小师弟写的。”
苏亦笑着,不解释了。
反正说实话都没人信。
温汝敏接着说,“其实,仅仅是这两首诗就算了,文学社的姑娘不至于那么激动,主要是他当众编了一个佛家爱情故事,还给故事取了一个非常动听的名字《千年等待》,直接把这两首诗用一个女子的爱情故事串联起来,我们中文系的姑娘都疯了。”
“啥故事?本子有记录吗?”
“有,有同学把故事整理出来了。”
“那么快?”就连苏亦都意外。
温汝敏解释,“大家一人记录一段,综合起来,就差不多了。”
等马世昌读完,望着苏亦,哭笑不得,“你小子可以啊,要是再虚长几岁,估计咱们北大的姑娘都要天天给你写情书了。”
众人笑。
温如敏补刀,“不用虚长几岁,在我们岭南,十五已经可以定亲了,而且我们中文系77级也就17岁,更加过分的是,他还跟人家姑娘合唱情歌!”
瞬间,马世昌望向苏亦的表情,充满了惊讶。
这小子。
情窦初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