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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喜欢凑热闹,越是封建的地方,对这种无法解释的手段就越是好奇。
村民们见到我一个个热情熟络的打招呼,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还有提到我阿婆的名讳拉关系的,出门还没走出去多远,就多了一堆叔叔婶婶。
对于先前怀疑我是杀人犯的事儿,绝口不提。
他们不说,我也装作不知道,挨个打了招呼,从人群里挤出去,朝着李寡妇家走。
村民们乌泱泱跟在我后面,闹腾的很。
人气越足,阴秽越是不敢闹腾,反之要是一个人,阴秽想怎么折腾都没办法。
所以他们跟着,我也没有驱赶。
到了李寡妇家门口,我喊来顺子,“香炉灰呢?”
顺子从兜里抓了一把出来,说,“只能拿出来这点。”
我看了眼,只有一小把,和我需要的量差的比较多。
我说这点也能用,取出画好的符,分别在香炉灰上沾一点。
鸡血还没干,沾了香炉灰变成了暗红色。
我让顺子拿着沾了香炉灰的符去贴在李寡妇家的门窗上。
我叮嘱顺子,千万不要往里面看,所有的窗户上都要贴一道符,不能漏了。
李寡妇家的窗帘还是挡着的,外屋的门开着,草木灰上面的脚印仍然只有一道,那东西还没出来。
顺子拿着符进去了。
忙活了一阵,顺子小跑回来,挠着头说,“不行啊,贴不上去。”
我不解的问,“怎么贴不上去?”
顺子拉着我进院,当着我的面在符上刷上浆糊,贴在窗户上。
然而,符刚贴上去,很快就掉下来了。
顺子可能感觉不到,但是我能感觉到,符贴上去的时候,有一股阴风从符上吹过去了。
我说,“顺子,你的手给我。”
顺子不明所以,把手伸过来。
我对准他的手指用力咬了一口,破了一个口子。
顺子疼的哇哇叫。
我板着脸说,“别动,借你的血用用。”
我将顺子的血挤在浆糊桶里,重新搅拌,拿起刷子刷在符纸背后,重新贴在窗户上。
这次阴风吹在上面,没有吹动。
人的血中有至阳之气,男人的血阳气更甚,阴秽见了要避着走的。
我拍拍顺子的肩膀,有气无力的说,“继续贴吧。”
画这些符损耗的阳气比我想的还要重,我感觉眼皮很沉,疲惫一阵一阵的涌上来。
走阴婆不是谁都能当的,到最后阳气损耗干净,会变得不人不鬼的。
对女人的影响,比对男人的影响要弱很多,所以走阴婆才都是女人,很少见到男人。
我是死人,借的阴命,因此阿婆才会将衣钵传给我,否则怎么也轮不到我一个男人来当走阴婆。
顺子贴完了,回到我身边,发现我的异常,担忧的问,“小走阴婆,你怎么了?”
我扶着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头,轻咬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我将剩下的一点香炉灰放在他的手心,说,“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如果半个小时我还没出来,把香炉灰洒在门槛上,然后带着所有人离开李寡妇家。”
顺子听出来我的语气不对劲了,他不放心的问,“小走阴婆,李寡妇有这么凶吗,她平日里人很好,就算死了也不应该会害我们。”
我苦笑着摇头,没回答他。
村民们都认为房子里是李寡妇,只有我自己知道李寡妇根本就是假的,里面是其他的东西。
而且这东西,多半是冲我来的。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顺子,手里还剩下三张符,是我最后的保障。
跨过门槛,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带着阵阵寒意。
外屋没什么异常,问题应该是出在里屋。
里屋的门关着,我伸手轻轻推开。
明明是白天,屋子里却阴森森的,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嘎吱……”
里屋的门推开了,一个女人坐在炕头,正在把玩着胭脂盒。
看到她的脸,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她惨白色的脸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嘴唇涂成了大红色,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
“很意外吧。”
赵采放下胭脂盒,淡淡的瞄了我的手心一眼,“我没想到你能凭借着一点点信息就猜到我的计划,更没想到你会回到我的眼皮底下,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愚蠢呢?”
这一刻早晚会到来,我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赵采……哦,不……”我嘲笑道,“我应该喊你赵采,还是徐芳?”
她淡淡的撇了我一眼,反问道,“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重要吗?”
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她继续说道,“就好像你一直认为我是徐家的女儿,借了你阴命的恩人。”
她特别咬重了“恩人”两个字,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讥讽。
顿了会儿,徐芳继而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就不能有第二个叫徐芳的人?”
我看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不是没有冒出过这种想法,不过先入为主,认为她就是徐家的女儿,所以才会一直处在被动的情况下。
我苦笑一声,算来算去,自以为逃出来了,还是身在局中。
我说,“村里的人是无辜的,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配合你。”
徐芳冷笑道,“别装的那么高尚,你活着就代表了死亡,整座村子都是装你的棺材,这些人注定是要死的!”
我的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们做错了什么?”
徐芳摇摇头,指着我,“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是你活着,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我的呼吸不由得一滞,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我除了认命,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问,“有什么办法救他们吗?”
我已经不抱有希望了,没想到徐芳竟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有!”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咬重语气,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我姓徐!徐家人!”
说完,她站起来,指着我说,“就算你是姥姥选中的人,我也不认可。今天你若能活,我便帮你救封村的村民,你若是死,封村的所有人都要为你陪葬!”
她咬着牙说,“徐家的秘密,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半分!”
忽如其来的信息惊得我不知所措。
徐芳姓徐,徐家人。
阿婆也姓徐,她不是本村人,是年轻时候的外来户。
徐芳喊阿婆姥姥。
林姨看到徐芳的时候,认出了她的身份,惊的话都说不完整。
徐家的秘密,阿婆被掘开的坟墓,丢失的笔记本……
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等我回过神来,徐芳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看向窗外,黑漆漆的,村民不见了,看不到一点阳光。
抬起头,房梁上吊着一个脑袋,徐守成瞪着眼睛,两颗眼珠子像是要突出来一样,眼角往外滴着血。
屋子里阴风骤起,我的手脚冻得发麻,牙齿上下咬的咯吱咯吱响,眉毛上凝结了一层白霜。
我尝试着抬起腿,想要先跑出屋子,忽然感觉两腿一沉,二狗他爹只剩下半边的身子抓住我的裤腿爬上来了。
背后也有脚步声响起,不用猜我也知道是李寡妇。
外面传来一阵呜呜的婴儿哭声,窗户上的玻璃哗啦啦的响,上面贴着的符无风自动。
透过窗户,我看到院子里隐约跪坐着一个人影,怀中抱着个婴儿,嘴里哼着摇篮曲。
“呼!”
其中一张符燃烧起来了。
“啪嗒!”
窗户外一个人脸紧贴在窗户上,王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趴在窗户上,咧着嘴盯着我。
“卡嗤……卡嗤……”
二狗手里拎着把柴刀在磨,墙边立着块磨刀石,刀刃上反射着我因为恐惧略微变色的脸,身边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这些人,全都是死人。
风声,笑声,哭声,摇篮曲声,磨刀声……
各种声音杂乱的挤压在一起,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急促,徐守成的脸在我的眼中快速放大。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浑身绷紧,一动不敢动。
“呼……呼……呼……”
窗外贴着的符一张一张的燃烧起来,王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脸被玻璃挤得扁平。
我手中的三张符也开始燃烧,火焰烧在手上传来一阵剧痛。
我不知道从哪提起的力气,挣脱开二狗他爹的手,扭头就往外跑。
这些死人没有追,他们只是盯着我,阴测测的笑,像是在嘲笑。
还没跑出门,我就被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一个婴儿趴在地上哭。
我暗道一声坏了,再一抬头,正好对上林凤蝶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就在这时,一声猫叫从头顶传来。
林凤蝶的脸变得又变,慌忙后退。
我趁机爬起来,继续往门外跑。
刚到门口,昨夜看到的那只没有眼睛的黑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躲闪不及,被它扑了个满怀。
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尖瘦的脸,让我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