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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酥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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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真是意外之喜了。

    既然有这个方便,陈凌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一边吃着,一边商量开工的时间。

    有关的建材这段时间陈凌看了不少,大概心里面有底了,定好开工时间,准备起来是很快的。

    “过阵子,我们要到各个县里装新型变压器,架电线,还得栽电线杆子。唉,这忙活起来真是没完了,今年从开春到现在,就没啥停的时候。”

    现在这时候的变压器是很落后的。

    不仅损耗大,噪音大,还非常的不安全。

    所以新型变压器一旦研发出来,就要求在最快时间内,到各个县下面完成更换。

    这样以来,即便赵大海是领导,也要跟着忙起来了,到处跑,一天天的不着家。

    “既然这样,今天可要玩个过瘾,好好放松放松,难得带嫂子跟丫丫过来一趟。”

    “哈哈哈,肯定要玩个过瘾,下午到乡里找聚胜去,明天咱们都一块去我姐家赶庙会,热闹热闹啊。”

    赵大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陪着陈凌清理地上的杂物。

    这样美景如画的地方,谁也不忍心胡乱糟蹋。

    随后两人又把两处挖开的竹鼠洞填埋好。

    这时候他也知道陈凌这几天不能到处乱去串门子走亲戚了,就颇感遗憾。

    “没啥遗憾的,我们这边一年三个庙会,总有合适的时候。”

    “文霞嫂子,你们也来这边吧,这里水流宽,阳光好一点,还有坐的地方。”

    竹林深处,另有一条宽敞的浅浅溪流,水底铺满圆滑的石头,有的露出水面,光滑巨大,已被日头晒暖,也有侧面的石块,长满了葱绿的青苔。

    “这里景色也太好了,说真的,要不是离得太远,我都想包下这整片山,这整个大湖。”

    赵大海小声嘟囔着,然后到陈凌身侧,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大青石上,然后又‘啊呀’怪叫了一声:“这石头好凉啊。”

    他家闺女见了,咧着嘴露着奶牙一阵嘻嘻笑,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

    “这地儿是很不错,回头我去问问我们支书,之前村里开会还想把水库和周围山林承包出去的,应该问题不大。”

    “实在不行就从对面的山上引一道水流下来,再把果林旁边的小河沟引过来,一块围着绕上两圈,种荷养鱼,能弄的好看点,不然水流太小太慢,容易发臭。”

    陈凌确实有点想法,不过现在不适宜弄太大,最多也就先像他说的这样,引条小溪流下来,进行布置,增加点缀而已。

    总之现在不急,一步一步,慢慢来就行。

    “文霞嫂子,秋梅姐,你们坐我上边,这边暖和,大海哥那边的石头太阳晒不到,凉的很。”

    “哎呀,还真是,这边的石头很暖和。”

    等她们坐下来,陈凌就从衣兜里摸出一套扑克牌:“来来来,吃饱喝足了,把牌打起来,这么好的太阳,晒着多舒服,可不能浪费。”

    赵大海看的一愣,随后又一阵怪叫:“你这也太全乎了吧,带油带调料,还随身带扑克牌的。”

    “那当然,全乎着哩。”

    陈凌笑着开始洗牌,“其实也就这玩意儿好带,你要想下棋打麻将,我可就没招了。”

    然后一行人就在竹林深处,坐在山间溪流之畔,晒着深秋午后的太阳,打起牌来,陈凌鼓捣着各种玩法,笑声不断,惬意得很。

    ……玩尽兴了,下午两点多回到家里,正好这个时候酸奶也差不多好了,只是时间还是有点短了的,酸奶不太浓稠,且偏酸了点。

    不过这样的酸奶也有它的好处。

    正好能以山里采摘回来的野果榨成汁,搭配着来喝,酸酸甜甜的,非常可口,羊奶的腥膻几乎没有。

    赵大海喝完一碗,舒服的吐出一口气:“真不错,也就富贵你有心思鼓捣这些,每次来都能见到新花样,说真的,来你家我看啥都是好东西,都不想走了,想一直尝个遍,哈哈哈。”

    “去你的,富贵是给素素做的,你眼馋也没用。”

    向文霞横了丈夫一眼,然后问起陈凌这种酸奶的做法。

    陈凌也不隐瞒,当然了,这制酸奶的法子本来就没啥特别的。

    讲完之后,又叮嘱道:“我这其实还差点时候的,酸奶有点太稀了,就说这用米酒勾出来的酸奶吧,要是做得好,时候足的话,能做成鸡蛋羹那样的软软弹弹,做好后加点红枣、枸杞、山楂啥的,用勺子吃,酒味小,酸口也淡,当成饭后点心最好不过,一年四季都能吃。”

    “嫂子你回家后想做,记得注意点我说的这个,给娃吃挺不错的。”

    向文霞听了极为心喜,对他满口称赞,秦秋梅也跟着不断点头赞许。

    让一旁的王素素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忍不住与有荣焉,心里也觉得甜丝丝的,有丈夫变着法的疼,惹人羡慕,也让她越发觉得幸福满足。

    就静静托着下巴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注视着陈凌,听他跟旁人讲话。

    陈凌却浑不在意,摆摆手道:“我就是看书多而已,红楼梦都看过吧,元春省亲考校贾宝玉学问,后来赐下一道糖蒸酥酪给他和袭人吃,结果被家里的使唤婆子偷吃了,这糖蒸酥酪是啥玩意呢?别看听着好听,是啥宫廷皇妃吃的,说白了就是咱们用米酒做引子制出来的酸奶……”

    众人顿时更加惊叹,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赵大海更是直接笑道:“要不说富贵你厉害呢,俺们看红楼梦的时候谁注意这个啊……”

    “那你都看的啥呢?”

    话刚说完,他媳妇向文霞突然冷不丁问道。

    这话问的,满心骚动的男孩子还能去注意啥呢?

    赵大海登时像掐住脖子的公鸡,一下笑不出来了,只是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老早的事了,早就忘了。”

    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胖子还是挺怕媳妇的,让人笑话一番后,就一溜烟拉着陈凌,去乡里把王聚胜接了回来。

    然后又热闹了一通。

    就这样,直到黄昏才散去。

    今天确实玩的很开怀过瘾,庙会凑不到一块也没啥遗憾了,宾主尽欢。

    等天黑下来,送走了客人,陈凌两口子就去四奶奶那边吃饭、帮忙,压完纸后就回来早早睡下。

    养足了精神。

    半夜陈凌就起来跟着陈大志几个上年纪的到山上打墓,他们有经验,凌晨三点过去,前后大概花了两个钟头把墓坑挖好,回来每人分了几包烟。

    这次花的时间比较长,主要是打墓有许多讲究,方方面面要顾及到。

    另外还有就是,近几年的坟头都迁到西面山岭上,不让再乱占用耕地了。

    山上石头太多了很难挖,费时费力,跟陈凌家果林附近的老坟地是没法比的。

    等挖好墓回来,都凌晨五点多了,众人就也懒得回家了,留下等着早晨开饭。

    今天是停灵的第三天,吃了早饭,吊丧的人有很多。就这也别想回去补觉了,又分到活儿忙起来了。

    等吊丧的人一过来,进到灵堂磕头祭拜,上香烧纸。

    陈凌他们就在外面放炮。

    这时候放炮就不拘多少了,只要是单数响声即可。

    随着礼官高叫一声:“还礼。”

    灵堂两侧的孝子孝孙便跪下,以头磕地,呜呜哭起来,喇叭匠也跟着吹响。

    喇叭匠每日早晨还是会吹直谱,也就是直曲,直音。

    晚上压纸前吹《报庙》、《哭七关》等大悲调。

    但在吊丧的时候,吹的无一例外,皆是《苏武牧羊》。

    这是除了每早的直谱外,唯一固定的曲子。

    这曲子低厚沉重,苍凉悲怆,比起每早吹的直音,更容易让人含泪欲泣,是非常催泪的唢呐曲。

    “嚓”的一声,陈凌划着火柴,再次点上一根烟。

    随后走到墙根,捡了几个二踢脚放到两块砖头间摆好,伸手用烟去点,随着一阵青烟冒起,陈凌转身走开,身后砰的一道火光炸响,冲到天上炸开。

    伴着院内悲怆的曲调,院外一声声炮响也不断。

    今天吊丧的人确实不少,陈凌大半晌放炮没咋停。

    “富贵,要开饭了,再放几个炮通知下……”

    这时,王来顺记好礼单,又走出来通知道。

    “啊?要不再等一会儿,刚才吊丧的人来得密,隔得时间短,放的炮都快连成一片了,没人去细听,这时候再通知吃饭,大伙还以为是吊丧,有的来有的不来,一会儿该咋弄。”

    陈凌说道。

    “你说的也对,那就再等等吧,停一会不要放了。”

    王来顺点点头,回身看了看时间:“再等二十多分钟,就十二点半了,到时候放不放炮都有人过来吃饭,就是饭菜不热乎了。”

    “行了,你也歇歇吧。”

    很快,午饭也吃了。

    或许知道是停灵五天,前两天来吊丧的人不多,到了今天的第三天,才一伙一伙的上门。

    灵堂的花圈都堆满了。

    下午有人把陈凌换了下来,他就没在外面放炮了,但也没闲着。

    这时等一拨吊丧的人走了,他就趁这个空隙去给喇叭匠添点水喝。

    灵堂外,喇叭匠围成一圈,面对棺木而坐。

    这些人跟他也算相熟了,见他过来,纷纷点头示意。

    这种情景自然是不能露出笑脸的,就都互相默默点头,轻声说两句有事就叫我们等之类的话,便退开到一旁。

    直到画棺的老人上门。

    这老人是个讲究的画匠,画棺的时候一定要跪在地上,说是对故去之人的尊敬。

    因此,四奶奶的两个儿子,便准备上和灵堂内相同的两层麻袋麻帖,铺在棺材旁,让他不至于跪在土地上。

    画棺开始了,首先棺材上的白茬要涂红。

    老画匠手非常稳,画起来既认真速度又快。

    不一会儿,红茬就已涂上,老画匠便开始画《二十四孝》。

    还带过来一个小画匠给他调色。

    他跪在那里画,半晌不停手,直到近黄昏。

    于是吃饭喝水,陈凌就给他端到跟前。

    老画匠边吃边画,每画完一孝,礼官便领着孝子孝孙,来给他送赏,并喊:“看——赏——!”

    随后一起给他磕头,老画匠也跪地不起,高声回一声:“谢——!”

    这样的一板一眼,皆是老礼古俗。

    天黑之后,棺画好了,八仙将四奶奶抬入棺中,完成了入殓。

    ……如此一天天过去,经过四天的守灵祭奠,到了最后出丧的日子,人们进进出出地准备着,等待着发丧时辰的到来。

    当时过正午,发丧正式开始。

    起初先不哭,披麻戴孝的亲友默默站成一列队伍。

    长子陈永胜手捧四奶奶的遗像站在最前面,依次为次子陈永刚、三子陈永福、侄子、儿媳、侄媳、孙子孙女、出嫁的女儿、外甥……

    队伍在礼官的带领下,先围着大门口燃起的火堆正转三圈再倒转三圈,男的先从左往右转,女的从右往左转,然后再浩浩荡荡地向村外走去。

    来到村外的开阔处,陈永胜站在事先放好的高凳上,左手抱着遗像,右手用长杆指着西南方向念道:“娘,向西南啊,西南有明光大道啊。”

    说着,说着,这时的陈永胜已是泣不成声。

    但此时所有的人都必须忍着,这是整个丧事最沉默的一段。

    队伍回来,回到灵堂里再看四奶奶最后一眼。

    男女再分别转三圈。

    稍作停顿,只听礼官高喊一声:“起灵了!”

    “呜哇——”

    哭声骤起,哭声震天,边哭整个队伍边倒着往外走。

    王素素这样的儿孙辈家的媳妇,分头架着四奶奶的儿女,来到大门口。

    这时陈永胜便在礼官的引领下,跪下使劲把一个瓦片摔碎,倒掉一坛米汁。

    这一响标志着出丧正式开始,哭声也达到了高潮,四奶奶的儿女一起嚎啕大哭开来。

    儿子还好些,较为内敛,四奶奶的小女儿却直接哭得躺在地上,拽都拽不起,白色的孝衣都沾满了尘土。

    最后都哭的抽抽着,晕了过去。

    村民有出来看热闹的,老辈子讲出丧之时,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据说这样可以滋荫后代。

    这时他们看到这种情形,有感性的也是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陈凌他们孙子辈,陈玉强等重孙子辈的,带着孝帽,举着哭丧棒,走在队伍最后,也笼罩在哭声之中,眼眶发红。

    “砰砰砰。”

    随着一声声炮响,出丧的队伍一点点地向前移动,哭声也越发悲伤,喇叭匠们不再吹单一曲调了,《哭七关》、《苏武牧羊》、《哭坟》,一曲接着一曲,沉重而悲戚。

    炮响,哭声,曲调声。

    一路西去,直到棺木入土,花圈与哭丧棒等物,皆覆其上。

    回来时,陈凌他们便撕开孝帽,折成白布,又在陈永胜家帮忙收拾完杂物,晚上吃过酒席,这才算完。

    ……四奶奶入土之后,距离陈凌父亲的祭日也越来越近了。

    他父亲陈俊才是十月初一的祭日。

    也不过七八天的时间了。

    他本来是准备着上完坟,就陪着媳妇回娘家的。

    现在却也没什么心思准备东西,把陈俊才留下的坛子与铁锁拿出来瞧了又瞧,以前的信封也找出来翻看了个遍。

    儿时的照片,合影,父母的信件,翻看完又小心收好,封存起来。

    早晨没出太阳,风也裹带上了寒意。

    物件封存好,刚出门一阵冷风又把陈凌吹了回去。

    “好冷的风啊,多了个闰八月,今年还没入十月哩,就立冬了。”

    陈凌回屋披了件厚衣服,对着柴房挤羊奶的王素素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早点回来,下午要腌菜的,我一个人弄不来。”

    “知道了。”

    应了一声,拿上鱼竿竹篓,往水库走去。

    今天的天略显阴沉沉的,天空不像前几日的湛蓝透亮,大雁之类的候鸟也陆续离去,到了水库之后,广阔的水面上已经看不到啥水鸟了。

    “富贵,又来钓鱼啊?”

    “是啊,过来钓两条鱼吃,嫂子你们这是干嘛。”

    陈凌前脚刚到大坝上,就有陈大志家的,陈国兴家的,几个婆娘推着自行车,带着筐子走到村口。

    “赶集去啊,今天乡里又逢集哩。”

    王秀英笑着说了句,然后冲大坝旁的陈江家喊道:“杏花,杏花,还没收拾好么,该走了啊。”

    “嫂子别急,俺先给鸡鸭的嗉子里塞点东西,别还没到集上哩,山道颠的几泡屎拉没了,亏也要把人亏死。”

    杏花在里面急忙应着,然后把鸡笼子扯到门前,当着她们面给鸡鸭嗉囊塞糠麸,塞石子,就是手忙脚乱的,让婆娘们一阵大笑。

    这是赶集去卖东西的一点小伎俩。

    入了冬,野外的虫子食物少了,想养过冬,就要给鸡鸭喂粮食,村民们哪舍得,整个一冬天下来,都快能顶一个壮汉子的口粮了,于是每年到了这时候,就要带到集上卖掉。

    但是卖的时候也舍不得被屎尿耽搁了,掉了斤两,就提前把鸡鸭的嗉囊塞得满满当当的,进了肚子拉不出来更好,更能多卖钱。

    “富贵,你家鸡鸭卖不卖啊,卖的话赶紧回去喊上素素,俺们一块也有个照应。”

    “说啥哩,富贵肯定不舍得卖啊,俺都听真真那小妮子说了,他过几天要陪素素回娘家的,鸡鸭肯定要全给老丈人丈母娘带过去啊,是吧富贵?”

    陈凌也不多言语,只是含笑点头。

    婆娘们见此,又是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