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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鹿云领着婢女站在门口,望着屋内翻找东西的陆淮有些不知所措。
看了好半天,她才颤颤询问:“将军这是在找何物?”
陆淮回头看了眼,略一顿,只道:“旧时看的一本书。”
说罢,又重新去找。
梁婠一进屋子,便听得窸窣声,与陆修相视一看,很奇怪。
曹鹿云听到来人走上前,行过礼方道:“大人与梁姬是来找将军的吗?”
陆修略点头,便去了里间。
梁婠则留下与曹鹿云说话。
陆淮终是翻找无果,只得作罢,但眉间到底添些许愁绪。
曹鹿云已叫人备了茶果。
梁婠见陆淮心不在焉,“阿兄在寻何物?回头我再帮你找一遍?”
陆淮回过神,想了想,望过去:“在周府你跟我提起的那本书。”
梁婠一怔,愣着不动。
那日在周府婚宴上,她所提及的故事是家时在书上看到的,而非陆淮书房,当时她不过随口一说,可陆淮现在却告诉她,在找她说的那本书……
他书架真有那本书?现在还偏偏丢了?时日已久,她哪里还记得到底是本什么书?
见几人都望着她,梁婠硬着头皮,勉强一笑:“这几日,我再帮你寻一寻。”
“好。”陆淮十分干脆。
梁婠更懵了,这无中生有是何意?
送陆淮离开后,梁婠与陆修回南苑。
梁婠一路皱着眉头不说话。
陆修瞧了眼身旁魂不守舍的人,淡淡道,“他要找的不是书吧?”
梁婠收住步子,看过去,“我是在他书架上翻过几本书,但并不是我说的那本,即便是,里头内容也寻常,何必这么特特跑来?还让我继续找?这般说,是何意呢?”
陆修稍稍沉吟,“或许是在提醒你。”
“提醒?”梁婠不解。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要这般隐晦?
梁婠越想越糊涂。
陆修微微抿唇,陆淮想找东西的神情不假,可定然找的不是一本普通的书。
连着几日,但凡梁婠得空便会去东阁,去找那本无中生有的书,却始终无果,并未发现什么不同。
每次她找的时候,曹鹿云便会站在一旁看着。
日子渐过,外面的灾情越来越严重,一如预期,旱灾过后是蝗灾。
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
也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多了一种传言,有妖孽作祟,惹怒上天,降下惩罚。
蝗灾严重,加之流言四起,高潜只得带着一干大臣,祭天祭神,欲禳灾避祸,甚至听从曹相建议,大赦天下,并改年号。
民间又兴建蝗神庙,百姓亦跟着跪拜祈福。
到底,无济于事。
一时多卖儿卖女换米度日,乃至饿莩遍野,疮痍满目。
饶是如此,皇室门阀奢靡并未有所收敛。
北周亦趁机,几次三番在边境挑起干戈,以防万一,陆淮便一直带兵在临近交界处驻守。
眼下如此艰难,可也不过才经历一半,梁婠默默叹气。
“梁姬,米粥已熬好。”白露从屋外走进来。
梁婠点头起身,跟着她一起出门。
曹鹿云早已准备好,在外院门口等她。
灾情严重,不少难民往晋邺涌,为了避免有心人借此机会混入都城,曹相建议在城外二十里处搭建帐篷,作为临时收容所,并派兵驻扎看守,防止难民被挑唆煽动,引起动乱,而城中官员家眷可每日去搭棚施粥。
既是曹相提议,那周氏与陆氏在此节骨眼,自然率先响应。
梁婠与曹鹿云每日都会去施粥。
起初只零星几户,待此举得太后、皇后一致夸赞后,果然又多了不少施粥的人。
曹鹿云在外仍是大司马夫人。
日日来此,看守对她们极为熟悉,态度也甚是客气有礼。
许是此举为曹相建议,曹鹿云对施粥一事颇为上心,亲力亲为,梁婠无意与她争风头,便在旁边打下手。
紧挨着她们粥棚是周氏的,若说曹鹿云已够尽心尽力的,可比起旁边的曹丹青还稍显逊色。
长发挽成高髻,除了简单几个素钗,并不见其他华丽首饰,衣衫也以素色为主,端庄大方。
梁婠有意无意在一旁观察,自曹丹青成婚后,变化确实不小。
自施粥以来,不止不找她麻烦,更是对她客客气气,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梁婠亦是忍俊不禁,到底周昀的魅力不小。
曹鹿云还在施粥,梁婠瞧见已近尾声,索性也完全让出位置,只转身朝粥棚后面去。
梁婠看一眼看守的兵士,对白露道:“去将熬制的茶水分发下去,只说太师府送的即可。”
白露点头。
梁婠望着一片乌泱泱的难民,微微发愁。
每日施粥,虽说能解决眼前燃眉之急,但终究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她不是没想过,借此机会火上浇油,可到底百姓无辜。
她曾经也食不果腹、饥寒交迫,每天一睁眼就要为一天的吃食发愁,上山入林,挖野菜寻野果……后来更是九死一生。
梁婠垂眸,缓缓坐下身。
“梁姬。”
清亮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
梁婠抬起头,是曹丹青,面带微笑。
“我可以坐下和你说说话吗?”风吹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半点攻击性。
梁婠也冲她一笑:“请坐。”
曹丹青道谢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这样和颜悦色的曹丹青,梁婠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曹丹青看着白露远去的背影,微微笑了下:“从前,我阿父和——阿兄没少在我面前夸赞你,那时我心里是极不服气的。”
梁婠淡笑着给她倒了杯方才分发下去的茶水,笑眯眯的:“尝尝。”
想到曹峻,梁婠也颇为感伤。
曹丹青接过茶,顿了下,又道:“现在我倒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这话说得。
梁婠笑了起来,“少保夫人客气。”
曹丹青往前面正在施粥的身影看一眼,“初来的几日,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与阿姊发生争执,可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你反倒事事让着她,那位置本该是你的,可你——”
梁婠:“我并非是让着她,只是帮周昀罢了。”
“这事我知道,是阿姊求他帮忙的,”曹丹青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才道,“是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