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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低笑,听入耳中,扎在心上。
“你,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曹若宓气红了脸,屈辱又愤恨。
与她满脸怒色不同,梁婠仰起一张白嫩水润的脸,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眼神无辜,语气更无辜。
“侍候主上、开枝散叶,这不是身为后宫妃嫔应尽的职责吗?可是皇后身为六宫之表率、天下女子之榜样,却叫主上这般不满,如何不可笑呢?”
梁婠说着话就要转过身,不想碍于池水有些吃力,裙裾一绊,差点没站稳,一个不小心就要摔进水里。
好在一双手将她托住:“昭仪说得是。”
梁婠牢牢揪住玄色衣襟,姿势很亲昵。
高潜低下眉眼,原本阴鸷的眸子,渐渐浮起玩味的审视,目光冷冷的。
他很熟悉她身体上的抗拒,可这般主动投怀送抱,分明是在故意挑衅皇后,敢拿他气人,胆子倒不小。
不知为何,她明明与前世大不一样,他却越来越觉得熟悉。
仔细回想,在国公府那日,她当着众人的面,直挺挺倒进荷塘,不就像极了他曾经让她做的?
她处处都是那么符合自己的心意,曾一直想不明白,这一世是谁将她调教至此,可如果调教她的人,一直没变过呢……
这发现,叫他心情没来由的好,一时兴致高扬、玩心大起。
高潜垂了垂眼帘,毫无预兆地松开双手。
没了支撑,梁婠身子一悬,瞪大眼睛,直直躺进水里,四面八方的水涌了过来。
因她手上扯着他的衣襟,她一摔,也将他一并拽倒。
几人见状,惊呼着冲上来,却在下一刻止了步子,深深垂下头。
高潜完全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手臂环上柔软的腰肢,身体趁势压上去,唇边慢悠悠地扬起一个笑。
“梁婠,你想在水底试试吗?”
他目不转睛盯着她,言语轻浮,举止放荡。
梁婠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不自在地挣了一下。
高潜清楚感受到手臂中的柔软,随着他的话立时变得僵硬,他没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高潜望着她的眼底,眸色愈深,嘲弄地勾起唇角:“别怕,我来教你。”
我来教你……
如魔音入脑。
引爆了记忆,也引爆了力量。
他还想当着别人的面再对她……
太过浓重的恨意瞬间炸裂,梁婠忘记掩饰、忘记隐忍,双手奋力去推他,还不忘抬起腿,狠狠一脚踹过去。
高潜吃痛,哼了一声,毫无防备跌坐在水里,他皱着眉捂住胸口,眼疾手快,一把拽回欲逃离的脚踝。
梁婠被他一扯,也跟着摔坐下来。
太过巨大的震荡,晃荡得汤池水一波一波往池壁撞,两人像斗败的鸟,双双跌在水池中。
暧昧纠缠顷刻变成拳打脚踢,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旁边几人,呆了眼、失了声。
曹若宓幡然醒神,斥责,“梁婠,你放肆!竟敢对陛下动手!”
温柔的腔调,配上严厉的语气,并不会令梁婠感到惧怕,真正叫她惧怕的是,方才那冲动的一脚,暴露了她真实的内心。
她咬了咬牙,想抽回脚,也想认罪补救,可惜被他牵制住。
高潜低低吸着气,垂下眼帘,瞧着手里握着的一截湿了水的细白,收敛了一下心神。
梁婠讪然解释:“陛下,有外人在,妾实在是不堪受主恩——”
内侍宫人忙扑上来,争相就要跳下水。
“滚。”
嗓门不大,声音低低的,没看他们,也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反而是幽幽的低笑,还带了些许诡异兴奋。
几人闻之,皆是一抖,僵在原地。
梁婠一动不敢动,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高潜放开她的脚踝,忍着疼痛爬起身,捏住她的手臂,将人从水中捞起来,对上她的眼睛,微微勾唇,不疾不徐地:“梁婠,你好大的胆子。”
那是一种欲将她识破的眼神。
梁婠故作镇静:“一时情急,还望陛下——”
恕罪有些说不出口。
踹他一脚都是轻的。
高潜面沉如水,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遍,唇边绽出一个不寻常的笑。
从前就觉得她很有意思,现在是更有意思了。
游戏不是一天就要做完的,他可以带着她一起慢慢回忆。
他用湿淋淋的手,帮她理了理黏在脸上的头发,又抚了抚她已不再发红的脖颈,动作极其温柔。
“昭仪刚回宫,一路劳累,今夜好好休息,往后我们来日方长。”
梁婠僵硬受着,这带水的触碰,让她直反胃。
高潜说完便松开钳制,深深看她一眼,笑了笑,迈着长腿,转身往汤池外走,所行之处,淋了一地水迹。
宫人内侍连忙捧着衣物上前侍候。
曹若宓看得惊心,手掌攥得紧紧的。
不论前朝后宫,谁敢对皇帝如此放肆?就算太后对他约束,也从不曾当众教训贬低,该给的尊荣脸面,都是给到位的。
可刚刚,梁婠当着一众宫人内侍的面,推他、踹他,他竟完全不计较!
后宫妃嫔不在少数,更是今儿生、明儿死,换了一茬又一茬,再喜欢的,也新鲜不过几日。
这些她都了解,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这梁婠,从那年嘉赏之时,她便看出了他的苗头,谁料竟叫他生生惦记了这么多年,那时只想将梁婠指给阿昀,绝了他的念头,不想即便是送给陆修,也不能叫他死心。
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还从未见过他会像纵容梁婠一般,纵容过哪一个!
古来帝王三宫六院,皆属正常,可这般偏宠绝非好事!
她可以容忍他群芳竞艳,却无法容忍他一枝独秀。
曹若宓眼圈红了,心中酸涩无比,尽力保持着属于皇后最后一点尊严和威仪。
她努力平复心情,望一眼梁婠,再看高潜,声音有些颤:“陛下,请听妾一言,您实在是不能——”
高潜蹙了蹙眉,斜斜地撩她一眼,神色极为疏淡:“皇后若是不想换住处,日后就别来含光殿。”
他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曹若宓要说的话,只冷冷扫一眼身侧服侍的人。
“往后你们要是连个门都守不住,也不必再留着了。”
梁婠依旧站在水中,直到离去高潜也再未望她一眼。
她顾不得浑身上下湿了个透,也顾不得模样又是有多么狼狈,只沉默盯着那一地水迹瞧。
高潜从前疯,现在也疯,可是这两种疯又带了那么些不同。
还有他刚刚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捕捉到什么重要信息,那种笃定是胜券在握。
梁婠低下头,看着自己落在水面上的影子。